他比她高很多,高出不止一個頭。


    此刻垂首睥睨她,他鷹隼般的眸子閃爍了一下,才不太自然地撇開臉。


    而那張薄薄的嘴唇已經抿成了直線。


    “給!”


    往她懷裏一塞。


    然後扭頭大步流星地走遠。


    裴韶音:???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這碗熱乎乎的雞肉麵,粗獷的刀功,就如三哥那個人一樣。


    她眼梢一挑,神色裏帶上幾分愉快。


    “恩,有點別扭?口嫌體直,知錯能改,嘴不誠實……卻是個恩怨分明的。”


    她端著雞肉麵往回走。


    這可是好夥食。


    平時很難得。


    縱使裴小五在裴家很受寵,不必像四個哥哥們那樣,以喂豬用的麥麩皮子為食,但頂多也就隻能吃點雜糧米而已。


    那雜糧裏頭全是沒篩幹淨的沙粒小石子,一不小心還硌牙……


    所以,她覺得。


    這雞肉麵,一是因為三哥今早對她大吼大叫冤枉她,二是因為四哥裴冬藏。


    估摸著是從四哥那裏得知事情經過,所以既是賠禮,也是謝禮。


    ……


    隔壁。


    裴秋豐打了一盆涼水,他看向屋裏的黃泥土炕。


    屋外正在下雨,本來雨聲淅淅瀝瀝,但如今雨勢轉大,劈裏啪啦,猶如撒豆成兵。


    暴雨拍打著門窗,轟轟隆隆,間接還得打幾聲悶雷,銀白閃電哢嚓一聲劃過陰雨蒙蒙的天穹。


    而哥幾個的屋子破破爛爛,房頂滴滴答答地漏著雨,屋內更是一股子潮濕之氣。


    裴秋豐來到炕邊,隻見四弟的臉色,紅麗如緋……


    他探出手摸了摸四弟的額頭,接著眉峰一擰。他神色凝重,一言不發。


    裴冬藏感覺自己的喘息像是釀著火,他鼻息炙熱,這把火幾乎燒穿了他。


    三哥沉默著扯開他腰帶,拿著一條洗舊的粗糙帕子,沾著冷水幫他擦身。


    而裴冬藏的皮膚太過嬌嫩。


    這粗帕子從他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劃過,瞬間就擦出了一大片紅痕。


    裴冬藏悶哼一聲,他咬了咬唇,身體敏感的不像樣,痛覺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


    三哥盯了他一眼,樣子頗有些納悶:“你這回怎麽發作的這麽厲害?”


    男人自從成年後,信香一月一來,時間不等,但通常是三到七天。


    而且如果裴秋豐沒記錯的話,四冬的信期日子亂了。


    明明十日前才剛發作過一回,這還沒滿一個月呢。


    裴冬藏抿了抿唇,才說:“誰知道呢?對了……我昨兒看家裏糧釭見底了,想來二哥也快回來了。”


    這陣子,裴母因事外出,大哥在城裏一家玉器坊做工,而二哥是畫坊學徒。


    早些年,裴母重女輕男,嫌裴父沒本事,一口氣連著生了四個,四個全是兒子,於是裴母想要閨女想瘋了,就以裴父肚子不爭氣為由,休棄了裴父。


    那之後,因為這無雁國全是男人賺錢養家的。所以哥幾個打從很小的時候起,就開始挑起贍養家中娘親和養女妹妹的重擔。


    裴三哥打獵是一把好手,如不是因為四哥裴冬藏信期發作,他此刻沒準正在山上守株待兔。


    至於裴冬藏,他是吳山村的村大夫,通常留守在家中,主要負責家庭內務。


    比如洗衣灑掃,一日三餐等等。


    此刻三哥聽裴冬藏提起糧釭見底,他不可避免地心生憂慮。


    “二哥大概指望不上,他在畫坊做畫師學徒,他那些字畫又不值錢……”


    見三哥被自己轉移注意力,裴冬藏依舊溫和柔潤,但心裏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信香,信期……


    他溫潤的黑眸好似溢出一抹淺淺嘲諷,卻稍縱即逝,快得人甚至來不及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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