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精幹剽悍的金鍾仁前來報告請示,


    由於他在剛才戰鬥中的表現,深得張宗晶和六姨太歡心。


    張宗昌照例大咧咧的一揮手:“賞!俺老張別的不行,就知道論功行賞。說哩,你要什麽?”,前陸軍少校和哥薩克騎兵旅旅長,似乎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景,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我什麽也不要。能為鎮守使效勞,是我最大的榮幸。”


    張宗昌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幹澀的笑聲,猶如夜貓子的啼叫,聞者無不皺眉失色。


    “鎮守使,還有什麽指示?”金鍾仁有些不安的問道:“部隊正在打掃戰場,我得回去了。”


    因為,他瞟到一旁的六姨太,一直瞧著自己奇怪的微笑。“好哩,你回哩。”張宗昌點頭:“讓兄弟們好好休息休息。”


    “是!”


    金鍾仁如釋重負,立正敬禮而去。


    金鍾仁,朝鮮人,1903年隨著被沙俄征為勞工的父親和大小伯父,到了海參葳修鐵路。天寒地凍,風雪肆虐,年僅9歲的他,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跟在父親和大小伯父後麵,撿石頭,托雪橇,運鐵鏟……


    他不知道,在風雪迷漫的同一條鐵路線上,有一個叫張宗昌的窮苦青年,同樣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揮汗如雨幹著。


    在殘酷的生存環境中,小金鍾仁慢慢長大。


    艱苦的生活磨礪,讓小金鍾仁具有了同齡人所沒有的一切。


    16歲,金鍾仁帶著族兄金鍾衡,金鍾平,金鍾行,投奔了沙俄軍隊。靠著過人的聰明能幹和赫赫戰功,金鍾仁一直做到了沙俄陸軍少校和哥薩克騎兵旅旅長。


    接著,幾兄弟一齊加入了俄藉。


    金鍾仁並贏得了一個美麗的沙俄將軍女兒的愛情。


    二人郎才女貌,儂依情深,談婚論嫁時,俄國十月革命爆發。沙俄將軍及其一大家子,被新生政權無情的絞死,金鍾仁也成了無家無國的喪家之犬,混合著被打散的白俄兵,惶惶不可終日,胡亂逃竄。


    他是上個月初聽說附近有一支白俄的大部隊,才帶著三個族兄加入的。


    他的經驗,他的軍階和他的聰明能幹,讓前帝俄炮兵司令一眼就看中了他。


    米沙覺得在他和他幾兄弟身上,有一種質樸的堅忍不拔和可怕的複仇欲念,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而那個聶洽耶夫呢,雖然也想複仇,可天性柔弱寡斷,搖擺不不定,比起金鍾仁來就差遠了。


    因此,米沙將金鍾仁引為倚重。


    這次,又特別指定他為臨時指揮官,代替自己指揮白俄兵團。


    事實證明,米沙沒有看錯人,金鍾仁圓滿的完成了任務。此仗,白俄兵團以十七死三人傷的絕對優勢,取得全殲一隻虎三百餘人的輝煌戰績。


    聲名鵲起,軍威遠揚。


    很好的替米沙和張宗昌,爭了一大口氣。


    事實上,以白俄兵團經過正規軍事訓練,槍炮精良,彈藥充足的千人之眾,要圍剿三百餘人的悍匪,本是撒網打鳥的輕易而舉之事,不該有十七死的結果。


    究其原因,主要是與白俄兵曆年的排陣戰法有關。


    這種排陣戰法,雖然給敵人極大的威懾和殺傷,但若遇強敵,自己也難免死傷慘重。


    一隻虎的三百悍匪,雖然沒經過正規軍事訓練,可個個殘忍凶惡,槍法奇準。在中了圈套和大軍壓境的絕望之中,反而困獸猶鬥,竭力反撲,這就是白俄兵團十七個士兵戰死的主要原因。


    當下,小扒子帶著衛隊,將被俘的一隻虎和八十多個悍匪,全部砍頭,掛在了全城主要的電線杆上。


    據說一隻虎被砍頭時,說了這麽一句話:“星像清廓,天鬥混沌,五年後張宗昌必暴亡!”


    小扒子記住了,回去後給張宗昌一字不漏的報告。


    據傳張宗昌聽了,哈哈一笑,口占屁詩一首:“大炮開兮轟他娘,威加海內兮回家鄉。數英雄兮張宗昌,安得巨鯨兮吞扶桑。”


    小扒子就和一幫參謀拍手叫好。


    張宗昌笑眯眯的問:“狗日的劉邦,留下一首大風歌就以為不得了啦,大家看看,俺這首大風歌如何哩?”


    “好好!”一片叫好聲,響遏行雲。亂蓬蓬的喧嘩中,張宗昌又接著問:“小扒子這下可放心了,五年後張宗昌必暴亡?媽拉個巴子,一個土匪的話也信得,純屬放屁哩!蓋屋打牆,鄰舍家幫忙。俺老張還等著大家湊和哩。”


    小扒子帶頭抱起了拳頭。


    緊接著,便是一片黑壓壓的抱拳搖晃。


    然而,1929年9月,鄭繼成為父報仇,刺殺張宗昌,張宗昌橫死火車站,死後連屍首都找不到人願意抬。張宗昌的暴死,離一隻虎的預言不多不少,剛好五年。


    可見這人世炎涼,並非人力可為。


    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很快,米沙帶著進山的部隊回來,還抬著十幾個身體極度虛弱的白俄。米沙見過張宗昌後,就回了自己的營房。


    長官歸來,軍官們齊聚指揮部,匯報戰績,聆聽指示。


    米沙已從張宗昌六姨太嘴中,得知了這一仗的戰況,此時見了眾軍官,自然特別親切友好和愉快興奮。


    米沙把金鍾仁喚到自己身邊,來了個標準俄國熊抱,然後放開,笑容滿麵的看著他:“一戰成名,我的勇士,現在你希望得到什麽獎賞?”


    金鍾仁先敬個禮,然後立正回答。


    “將軍閣下,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是我應該做的。更何況,還有大家的協且和奮勇。所以,有你的滿意就行了。”


    一旁的聶洽耶夫插嘴道:“這不行,將軍閣下一向賞罰分明,請問:如果立了戰功不得獎賞,是否意味著打了敗仗,也不得懲處?”


    金鍾仁一楞:“團長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座的都不是傻瓜,我相信大家都聽清楚了我的話。”


    前衛戍團長淡淡一笑,轉身對米沙彎彎腰:“尊敬的將軍閣下,對不起,您請!”,金鍾仁與聶洽耶夫並不認識,投奔米沙後二人才第一次見麵。


    所以,對前衛戍團長的質問,毫無準備的金鍾仁一時無語。


    事實上,他也沒有這樣的非份之想。


    遠比這激烈得多,多少場殘酷無情的大小戰鬥和多少次生死相拚的衝鋒陷陣,在陸軍少校的腦子裏,早已風化成一頁頁平靜的記憶。


    在他看來,軍人打仗,英勇頑強,縱死不辭,曆來就是如此。


    至於獎賞與懲處,還真沒認真想過,在二者之間劃過等號呢。


    現在前衛戍團長這麽一發難,竟讓他無所適從了。米沙也微皺起了眉頭,他敏銳地感覺到了聶洽耶夫對金鍾仁的敵意,或許說是叫嫉妒。


    詩人之後的聶洽耶夫所說,表麵上看來無降可擊,貌似公允,實際下卻潛藏著危險的情緒。


    米沙想,私下得找聶洽耶夫談談,我的部隊嚴禁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要防患於未然呢。


    想到這兒,米沙咳嗽一下,清清嗓門兒說:“很好!金少校英勇頑強,聶團長考慮周到,都是我們白俄兵團的中流砥柱。金少校說得對,戰功不是一個人的,是全體將士共同努力的結果。因此,我要把一份重禮獻給全體將士,閣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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