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


    山頂寺廟內,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映照在盛滿灰燼的火盆上。


    聽到季平安念出這個名字,在場眾人先是一怔,最終還是夜紅翎第一個開口:


    “是四百多年前,大乾王朝衛將軍的妻子?那個走‘禦靈道’的女子?”


    俞漁起初還一臉懵逼,但聽到“禦靈道”四個字,才恍然地一拍小腦瓜:


    “我也想起來了,在我們……恩,我看過的書籍中,也記載過此人。但我隻記得個名字,具體是幹什麽的忘了。”


    她本想說,在道門中上課時,課本上有。


    但考慮到一弘法師站在旁邊,聖女還是穩了一手。


    恩,當然不是怕,主要是不想起衝突,才不是擔心,自己露怯,給道門丟人。


    戲精少女為自己的顧全大局點了個讚。


    季平安頷首,神色複雜道:


    “就是她。昔年大乾王朝末期,民不聊生,烽煙四起,國師與神皇起兵謀奪天下,過程中,自然要頻繁與大乾的將領交手。而當時,大乾最強的將領之一,也是神皇等人撞上的最大對手之一,便是一個喚作衛無忌的指揮使。”


    夜紅翎點頭,接口道:


    “傳說中,衛將軍文武兼備,乃千百年難遇的名將。非但個人武力不俗,領兵能力更是出眾。神皇的起義軍一路雖也有波折,但大體上還是順的,直到衛無忌領兵出手,義軍才遭遇敗績。


    且並非一次失敗,而是屢屢受阻,雙方互有勝負,牽扯了許久,神皇昔年更曾感歎,說此乃他生平罕見之大敵,甚至打到後麵,衛無忌占據上風,幾次令義軍險象環生,瀕臨絕境。


    饒是作為對手,在後來,神皇都曾點評,說此人若放在一個強盛的王朝,有足夠英明的君主作為後盾,足以成為一代‘軍神’。”


    女武夫出身武勳世家,所以對這方麵的”人物傳記”了解頗多。


    軍神!


    這個稱呼雖有誇大,但足以看出衛無忌的能力。


    俞漁聽得入神,好奇道:


    “那後來呢?神皇和國師怎麽擊敗這個大乾‘軍神’的?”


    夜紅翎搖了搖頭,說道:


    “史書記載不詳,隻一筆帶過,其落得敗亡的下場。”


    季平安看了她一眼,說道:


    “因為他背後沒有一個英明的皇帝,隻有一群拖後腿的奸人。事實上,當時大乾的朝廷已經糜爛腐朽,皇帝寶座上的是個疑心病很重的君王,而恰好,衛無忌的家族在廟堂政鬥中處於下風,境況並不好。”


    頓了頓,他有些感慨地說:


    “而他雖一次次給予義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但在廟堂之高,許多大臣的口中,便是無能,乃至於勾結叛軍的罪名。那些人的論據很簡單,既然衛無忌很強,那為何屢屢無法徹底剿滅義軍?是否在養寇自重?刻意不出全力?”


    夜紅翎一怔,這些細節是她不了解的。


    俞漁氣呼呼道:“那些人會這樣蠢?”


    季平安意味深長道:


    “未必是蠢,而是聰明的過分了。一些人不想看到衛無忌在戰爭中立下功勳,從而起勢,所以打壓罷了。嗬,事實上,據我所知,昔年神皇與國師在得知此事後,曾嚐試勸降,痛陳利弊,將衛無忌拉過來入夥,可惜……”


    俞漁眨巴了下眼睛:“可惜他不同意?”


    “不是,”季平安搖了搖頭,給出個意外的答案:


    “可惜他突然死了。是被大乾廟堂派下來督軍的人毒死了,就像我說的,大乾皇帝疑心病很重,或許在他的腦子裏,衛無忌已是一個擁兵自重的危險人物,比那些泥腿子義軍更危險許多,所以派人將其殺死了。”


    啊這……俞漁懵了,不知道如何評價這一波操作。


    季平安繼續道:


    “但一代軍神的隕落,總需要個說法,所以理所當然的,宣揚出的故事版本,就是他是被陰險狡詐的國師……哦,那時候還叫‘軍師’設計謀殺致死。”


    “至於衛夫人,並非常見的門閥之女,而是衛無忌不顧家族之命,強行娶的一個走道法途徑的女修士,其掌握的傳承,便是‘禦靈道’,一種專門與山川湖海的靈,以及死亡的人魂靈打交道的術法。”


    “衛夫人當時並不在軍中,而在後方。得知大乾官員送回去的訃告後,憤怒至極,近乎入魔,隻身趕往兩軍之地,要殺國師複仇,不過未能成功,一番鬥法後,衛夫人於軍中自爆,就此殞命。”


    “這樣啊……”俞漁張了張嘴,情緒有些低落。


    身為向往愛情的少女,這種故事橋段對她的殺傷力巨大。


    聖女已經在小腦瓜裏,腦補出一幕感天動地的戲碼了。


    恨恨地跺了跺腳,說道:“這大乾皇帝真該死!”


    氣氛稍顯沉悶。


    聖女是被愛情故事感動到了。


    夜紅翎則是兔死狐悲,同樣身為出色的朝廷將領,那種被廟堂不信任的處境,感同身受。


    至於季平安,作為當事人,回憶過去難免感傷,歸根結底,這件事也是他漫長人生中的遺憾之一。


    遺憾於衛無忌這個對手,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政鬥與背刺。


    遺憾於,衛夫人死前雙眼中都還含著無邊的仇恨與憤怒,不知真相。


    終於,短暫的沉默後。


    一弘法師皺眉,打破氣氛:


    “所以,這段往事與此刻有何關聯?難道季司辰是說,這陶盆中燒毀的燈籠,便是……”


    季平安“恩”了一聲,說道:


    “我懷疑,這就是禦靈道的手段……而紅燈籠,據我所知,更是那位衛夫人的招牌手段。”


    一弘法師說道:“所以,那個藏匿於此的人,可能與衛夫人有關?”


    季平安怕了拍手,將手中的黑灰拍落,說道:


    “隻是猜測,但必須做好敵人並非隻有一人的準備。”


    夜紅翎和俞漁對視一眼,既凝重又興奮,沒想到隻是一次調查,竟然疑似牽引出了不隻一名重生者。


    而且還可能涉及到已知的“曆史名人”。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俞漁問道。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先回寺吧。”


    ……


    ……


    “你找夫人?”


    錢塘縣城內,某座大宅門縫裏,管家反問。


    披著鬥篷,背著小包袱的和尚頷首。


    管家深深看了他一眼,並未詢問他的姓名來曆,而是拉開大門,將他放入其中,旋即轉身道:“隨我來吧。”


    二人一前一後,繞過影壁朝著宅子深處走去。


    沿途,可以看到一個個仆從忙碌,家丁、丫鬟、婆子、車夫……一應俱全,儼然是大戶人家的配置。


    隻是稍顯奇怪的是,這些人表情神態都格外冷漠,仿佛沒有表情,也沒有交流。


    且身上的衣服格外幹淨,纖塵不染,色彩豔麗,但裸露於外的肌膚卻格外蒼白。


    鬥篷人熟視無睹,一直走到了中庭花園,管家止步,指著前方一座涼亭道:


    “夫人等候已久,你且去吧。”


    “阿彌陀佛。”


    披著鬥篷的采花僧人行禮,旋即走向涼亭。


    那涼亭略顯古舊,周圍一片池塘中荷葉正盛,四根木柱撐起的琉璃瓦反射陽光。


    亭內石桌上擺放瓜果茶飲,兩側分別坐著兩道人影。


    其一,乃是一名頭戴白綾,身披素衣,披麻戴孝的女子,年紀約莫三十餘,下頜稍尖,雲鬢規整,眼寒如秋水。


    此刻,正捏著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而在她對麵,與之對弈的,則是一個穿著灰撲撲寬大道袍的清矍老者。


    若是季平安在此處,必然一眼認出,其正是前些日子,從餘杭南方山脈逃出一命的“人世間”成員。


    搬山道人!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真真好雅興,不似小僧逃竄如喪家之犬。”采花僧人歎息一聲。


    放下棋子的素衣女子轉過頭,冷冷一笑:


    “喪家之犬,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嘲弄意味明顯,似乎對其頗為不屑。


    采花僧人笑道:


    “衛夫人言辭果真如信中那般犀利,名不虛傳。”


    搬山老道見二人針鋒相對,笑嗬嗬打圓場:


    “值此年歲,我等古人合該互幫互助。大師,禪院那邊事情如何?看來是有結果了。”


    采花僧人走入涼亭,在凳子上坐下,這才說道:


    “有驚無險,那星官此刻想必已然尋到了我刻意留下的痕跡,再過不久,便會趕往錢塘城內尋找。”


    他的語氣之中,不乏得意:


    “不過,對方此來可不隻一人,而是三個。的確如你描述一般,有一對少男少女,但還多了個斬妖司首,喚作夜紅翎的,據說乃是坐井修士,你確定以你如今的狀態,能搞得定?”


    夜紅翎?


    搬山道人眉頭微皺,又徐徐舒展,道:


    “不意外。此武夫到來同樣在貧道計算之內,雖名為坐井,然終歸隻是現世武夫,稚嫩得很,到時候隻要尋找機會,將其調走片刻即可,以貧道與衛夫人,再加上大師你,解決兩個破九,毫不困難。”


    說著,他眼神有些發狠:


    “這一次,可不會再有石猿破陣而來了,貧道定要報其毀我法身,奪我法器之仇!”


    采花僧人沒吭聲。


    作為人世間的一員,在此前寶庫未曾開啟前,搬山道人就與火居冰魄,一起拜訪過他。


    隻是沒人想到,原本周密的計劃最後卻被季平安破壞,兩人身死,隻剩下搬山道人僥幸逃脫。


    之後,老道士便趕往了雲林禪院上方的小廟,與采花僧人叮囑。


    說接下來可能有人來禪院調查,若是有如他描述的星官與少女道士,不必與之力敵,可留下一些痕跡,將其引到禪院後麵的縣城中來。


    采花僧人起初並不在意,但沒想到沒過幾日,竟當真給老道士說中了。


    他沉吟了下,好奇問道:


    “你為何猜到,對方會趕來?”


    搬山道人聞言,抬手撚著自己頜下胡須,眼神精明:


    “就因為對方背後很可能是欽天監與道門,而這幫人正在搜尋我們這些古人。”


    是的!


    在逃離後,搬山老道仔細思考,總結“乾元寶庫”事件中,自己為何會輸。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自己中計了。在那場戰鬥中,他根據季平安等人術法的特點,判斷出這一隊人馬由星官、道士和武夫組成。


    且頗為年輕。


    基於合情合理的推斷,他覺得,必然是早在火居和冰魄殺死商隊時,自己一行人其實就已經落入了欽天監眼中。


    之後,餘杭城內的“今人”勢力,通過調查和推理,提早察覺出了他真實的意圖。


    所以故意將計就計,斬妖司、三清觀等地的高手假裝不動,好讓他疏忽大意,但卻暗中調遣三股勢力門下精英弟子,組成了一支小隊,發動奇襲……


    這也能解釋,為何對方出現的那般巧合。


    以及寶庫中石猿的異常——因為城中勢力早暗中做了布置。


    一切都說得通了!


    如果季平安知道搬山道人的腦補,大概會給他點個讚。


    不過,搬山道人也並沒有完全猜錯,起碼對季平安和俞漁“天才弟子”的身份,判斷是對的。


    “不過對方布局雖周密,但怎奈何棋差一招,終究沒算到貧道的底牌,故而,雖損失了一具法身,卻也成功逃了出來。”


    搬山道人說道:


    “而既然餘杭城中的修行勢力,在聯手尋找我們,那麽你在雲林禪院搞的鬼,或早或晚,必然被其發現。但又因佛門這層保護罩,餘杭的那些大勢力無法直接上門,那就很可能故技重施,派那一支精銳弟子來打探。”


    采花僧人嘖嘖稱奇:


    “所以,你才叫我小心,並將其引到城中?想要報仇?那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搬山道人笑道:“山人自有妙計。隻要大師配合即可。”


    頓了頓,他又看向涼亭對麵,披麻戴孝的素衣女子:


    “當然,到時候,也還需要夫人出手相助。”


    頓了頓,他若有深意地補充道:


    “相信夫人對炮製一名天才星官,會很感興趣。”


    星官……衛夫人神態冰冷,對這一僧一道的謀劃毫無興趣,但此刻聽到這個詞,眼底仇恨之火烈烈。


    “啪!”


    素衣女子手中棋子生生裂開,朝兩側飆射,打在湖中荷葉上,洞穿出孔洞。


    亭外大群仆從戰戰兢兢。


    衛夫人冷笑一聲:


    “那星官交給我,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


    雷音塔下,伴隨結界波動,季平安一行從“山頂小廟”中返回。


    甫一走出,便看到了等在外頭的,身材魁梧的護院頭陀:


    “住持,如何了?”


    一弘法師搖了搖頭,沒有解釋,而是問道:


    “之前讓你調查的,昨晚廟中僧人們去向,可否核驗過?”


    大護院頷首,逐一將調查結果複述,並無僧人離開。


    等他說完,一弘法師轉身,看向季平安:“司辰以為如何?”


    季平安笑道:


    “既已知曉那人藏身在外,寺中僧人自然嫌疑解除。我們即刻啟程,前往錢塘城中追捕,還望住持提高警惕,小心那人再度折返,危害寺中人。畢竟,裴氏夫人還要在寺中小住,你也不想事情這件事情鬧大吧。”


    一弘法師呼吸一緊,身為佛門在大周的牌麵之一,他頓感壓力甚大。


    當即道:


    “即日起,寺中將暫停送子觀音殿對外求告。司辰有何需要,雲林禪院上下會全力配合。”


    一弘對維護佛門形象很上心。


    至於那名疑似重生的僧人……在他眼中,行如此惡行,屢屢破戒,雖修佛法,但顯然並不算佛門中人。


    而這一幕,落在大護院、知客僧等人眼中,大為震撼。


    不明白自家住持,何以對這星官這般模樣,就好似有把柄被拿捏了般……


    季平安微笑頷首,當即告辭。


    與李湘君招呼都沒打,三人徑直出了寺廟,騎馬朝著禪院後方的錢塘古城趕去。


    等將寺廟拋在身後,俞漁才撇嘴道:


    “你太便宜這幫禿驢了,就這樣放過他們?就算那采花僧並非寺廟裏的和尚,但藏在他們佛門作惡,難道這幫人就可以裝無辜?曝光,就該曝光他們!讓這幫和尚顏麵掃地!”


    夜紅翎苦笑道:


    “畢竟涉及佛門與南唐,很多事無法太快意恩仇。況且,此事若宣揚曝光出去,那些懷孕的女子該如何活?”


    俞漁頓時啞火。


    是啊,這種事揭露出去,固然可以令佛門顏麵掃地,但受害者就真完了。


    甚至難聽些的說法,很多來求子的,顯然並非女子的問題,而是其丈夫有疾病,但在當前時代,卻會將病症歸結到女子的肚子不爭氣上。


    懷上了,反而可以改善這群人的處境,哪怕不是自己的,就很諷刺。


    而季平安卻忽然說道:


    “也未必就一定是懷上了。起碼,根據我的觀察,那采花僧人昨晚呈現出的身體狀態,很不對勁。”


    以季平安的眼力,都未能看出究竟如何。


    但肯定不是正常的“身體”,那種狀態真的能播種成功嗎?


    二女麵麵相覷,兩個雛兒對此缺乏發言權。


    說話功夫,三匹快馬進入錢塘城內,周圍的人流激增,入城後滿眼的城郭酒肆,街道上人流如織,倒也是極為熱鬧繁華。


    “終歸是古城,即便重建了餘杭,也都還有這麽大的規模。”俞漁嘖嘖稱奇。


    夜紅翎來過錢塘縣不隻一次,沒有觀看景致的心思,騎馬過市,耳畔是叫賣聲,心煩意亂道:


    “我們接下來怎麽調查?”


    正如一弘法師所說,敵人遁入錢塘城,如水滴入海。


    季平安抬起頭,看了眼太陽,已然臨近中午,想了想說道:


    “你們見過一種現象嗎?就是當一個外人進入村子,會被所有村民定定注視。錢塘城的確不小,人口眾多,但對於真正長久生活在這座城中的人來說,有外人踏入,同樣會很容易分辨出,何況還是一個修行和尚。”


    女武夫眼睛一亮:


    “你是說,請求城中地頭蛇幫助?我可以去縣衙,以斬妖司衙門身份,請錢塘縣令調查。”


    俞漁不甘人後,挺起對a,揚起下頜:


    “錢塘也有我道門的道觀,本聖女前往,同樣可以調集人手。”


    季平安頷首:


    “是個辦法。那我們這就分頭行動,若有發現,用傳訊符定位彼此。”


    俞漁好奇道:


    “分頭行動?那你去哪裏?城中可沒有你陰陽學宮。”


    以錢塘縣的體量,官署中養一兩個“陰陽人”是正常的,但並沒有單獨的學宮。


    “誰說我要借助欽天監的力量了?”季平安笑著反問,卻並不解答。


    等二女各自領命離開,他才調轉馬匹,循著記憶中的方位,朝著某個方向趕去。


    ……


    錢塘古城。


    街道雖不如餘杭寬敞,但建築別有曆史沉澱之感。


    季平安易容後,牽著馬匹,跨過一道石橋,沿著初秋的微風,穿過人群。


    道路兩側,一家家店鋪林立,年歲各異的百姓對修行世界裏的一切一無所知。


    更不知道,身旁這個牽馬的青衫年輕人,究竟有著何等顯赫的身份。


    季平安的目標,是錢塘城內的首富,與城市共用一個姓氏的“錢員外”的宅邸。


    按照宋學正給他看過的名單,暗網在錢塘縣內的“縣級隱官”,便是錢員外,也是這座城內的大地主。


    當季平安抵達錢家所在的街巷外,忽然聽到熱鬧的吹打與戲班子做戲的聲響,長長的河岸,被一輛輛馬車填滿。


    “這是誰家娶親嗎?這樣熱鬧?”季平安隨口叫住街上一名書生詢問。


    書生看了他一眼,說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今天是咱錢塘城首富錢員外六十大壽,多少人都來祝壽呢,錢宅擺開大戲,隻要是有些身份的,便可去吃喝,我看你也是讀書人吧,過去恭賀兩句,沒準能蹭一頓白飯吃。”


    蹭飯嗎?


    季平安莞爾,道了聲謝,然後看著急匆匆去蹭飯的書生,搖了搖頭。


    牽馬走上另外一條巷子,不多時,唱戲的聲漸漸小了,他也停在了錢宅的一個略顯偏僻的側門。


    然後在記憶裏翻找了下,抬起手在側門附近的牆壁上摸索。


    終於“哢噠”一聲,推動了一塊青磚。


    門後傳來隱約的機關聲,他知道,這時候牆體內會經過一係列複雜且漫長的傳動,最終觸碰一個“開關”,向錢家隱官所持握的玉牌發送一條信號。


    他等了許久,側門並未打開,但他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情緒。


    周圍一片安靜。


    也未有人注意到在熱鬧至極的壽宴另外一頭,錢府側門外多了個年輕人。


    一聲輕響,老柳樹掩映下,木門終於打開。


    走出一名穿著喜慶絲綢長衫,鬢角霜白,花甲之年的老者。


    這位老者麵龐方正,臉頰微紅,似是喝了酒或是過於激動。


    他的前襟沾染著酒水,顯然起身時有些匆忙,望著季平安的眼神裏充滿了疑問與審視。


    季平安拿出一塊玉牌遞過去,老者並未敢接,隻是躬身仔細看了陣,確認無誤後,已是花甲之年的錢塘城首富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


    “起來吧。”季平安淡淡說道。


    ……


    錯字先更後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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