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晏西又清瘦了不少。


    他眼睛看不到了,睜開眼的時候,雙眼顯得特別無神。


    一條腿還打著石膏,另條腿空蕩蕩的。


    夏意晚站在病房外,看著這樣的晏西,她的心口,蔓延出一股尖銳的疼痛。


    她是恨他,可她並不想看到他變成這副模樣。


    他向來驕傲,假時櫻的利用和傷害,想必已經給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痛。


    可現在——


    夏意晚抬起手,將眼角的淚水擦試掉,她走到一邊,跟晏母打電話。


    晏母過來後,夏意晚就離開了醫院。


    周衡年在醫院門口等她,見她出來,他牽著前往停車場。


    回夏家途中,夏意晚異常沉默。


    車廂裏,彌漫著一股死寂般的氣息。


    車子停到夏家門口時,夏意晚看向周衡年。


    她喉嚨澀啞,想說點什麽,卻欲言又止。


    周衡年看著這幾天守在醫院,沒怎麽休息好,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的夏意晚,他聲音沉啞的道,“晚晚,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夏意晚咬了咬唇瓣,她開口說道,“衡年哥,晏西的情況,你也知道了吧?”


    周衡年點了下頭。


    “他隻有大半年可活了,我想在這段時間陪陪他。”


    夏意晚神情愧疚的看著周衡年,“我以為自己對他隻有恨,可是看到他變成現在這樣,我還很心痛。”


    她不想再騙自己,也不想再騙任何人了。


    晏西是她第一個男人,給她帶來了刻骨銘心的痛。


    她確實恨他,最恨的時候,恨不得他立即去死!


    可他真的快要麵臨死亡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會不舍。


    對於周衡年,她將他當成救命恩人,最好的朋友、親人。


    可是麵對他的時候,她很難再生出當年麵對晏西時的那種悸動。


    “衡年哥,我對不起你,你為我付出了那麽多,可是我卻給不了你想要的。”


    周衡年伸手,將夏意晚的手用力握進掌心。


    “晚晚,你陪他度過最後幾個月,我可以等你。”


    往後,他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


    夏意晚將手從周衡年大掌中抽了回來。


    她搖了搖頭,“衡年哥,我們解除婚期吧,我配不上這麽好的你,也給不了你想要的感情,我不想再拖著你了,沒有了我,你以後一定會找到更好的!”


    周衡年緊抿了下薄唇,輪廓線條緊繃,“晚晚,我知道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晏西出了這麽大事故,你心裏很亂,你要照顧他大半年,我可以等著,你不要這麽快否定我們的關係!”


    “婚期還是作數的,我也會一直守護和陪伴在你身邊。”


    他越是這樣對她好,她心裏就越愧疚和沉重。


    “衡年哥……”


    “先不要想那麽多,也不要有負罪感,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周衡年將夏意晚送到夏家別墅門口後就離開了。


    吃晚飯的時候,夏爸夏媽見夏意晚心不在焉,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默默歎了口氣。


    夏爸走到夏意晚跟前,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晚晚,你做什麽決定,爸爸媽媽都支持你。”


    雖然晏西當初不信任晚晚,隻信假時櫻,對夏爸做過很過份的事情。


    但現在他也受到了懲罰和報應。


    生命的盡頭,夏爸和夏媽也選擇了原諒。


    夏意晚將臉靠進夏爸懷裏,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了出來。


    “爸,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很想跟晏西劃清界線,可是看到他那樣殘破不堪的躺在病床上,她又於心不忍。


    有時候,真的很恨他,可更恨的,是自己!


    夏媽走過來,同樣將夏意晚擁進懷裏。


    她輕輕拍了下夏意晚的後背,聲音輕柔的道,“孩子,你想什麽就去做,爸媽都支持你,是你強有力的後盾。”


    “謝謝爸爸和媽媽。”


    晏西出事後,他整個人變得異常沉默。


    他的眼睛,隻要換眼角膜,就能重見光明,但他拒絕手術。


    晏母,顧司霆,傅雲深輪流勸過他,但他仍舊堅持自己的主見。


    夏意晚每天都會去醫院看望晏西,試著跟他說說話,但他變得異常沉默。


    這次的事故,對他打擊很大。


    他幾乎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時間。


    他出院前幾天,夏意晚因為工作需要,她去鄰市出了趟差。


    晏西出院前一天,她趕回都城。


    第二天一早就來到了醫院。


    剛到晏西病房,正要敲門,病房門突然被打開。


    晏母從病房裏跑了出來。


    “晏姨,發生什麽事了?”


    晏母像隻無頭蒼蠅,看到夏意晚,她雙手緊緊扣住她肩膀。


    “晚晚,晏西不見了,他眼睛看不到,腿也不能走,他居然不見了!”


    晏母隻是去辦理了出院手續,回來時,便沒有看到晏西了。


    夏意晚長睫猛地一顫。


    “晏姨,你別急,我去找人問問。”


    夏意晚很快就問到,晏西在十分鍾前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離開了。


    護士將一支錄音筆交給晏母,“晏夫人,這是晏少離開時,讓我交給你的。”


    錄音筆裏,晏西說他要去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度過剩下的幾個月,讓晏母不要四處尋找他,他想要安靜的離開。


    晏母聽到他留下的隻言片語,差點昏死過去。


    夏意晚身子也不穩地晃了晃。


    緊接著,又有律師過來。


    律師拿出幾分文件,將晏西的財產安排,告知了晏母和夏意晚。


    他給了夏意晚一筆不菲的財產,夏意晚幾輩子都花不完。


    許是料到夏意晚不會要,律師又補充了一句,“晏少交待,若是夏小姐不要的話,可以捐給慈善機構。”


    夏意晚心裏異常沉重、難受。


    晏西身子殘破不堪,又隻有幾個月可活了,她和晏母不可能放任他在外麵不管不顧。


    兩人都開始尋找他的蹤跡。


    夏意晚甚至找明杳幫忙,明杳有顧司霆的關係,想要找晏西應該不太難。


    但晏西對都城太熟悉了,他真要躲起來,就真的沒有在監控下露一點麵。


    機場、火車站、汽車站,全都沒有他離開的蹤跡。


    也許,他還在都城內。


    可是,大家都快將都城翻遍了,也沒能找到他的身影。


    他是鐵了心要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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