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萱望著倪安滿臉鐵青的樣子,不自覺地就後退了兩步。


    看到她害怕的樣子,倪安卻冷冷地笑了起來。他一步步想她欺近,看到她緊張地吞了口口水,低聲說:“芷萱,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一直在想,你會不會來。”


    芷萱一時拿不準他的話裏是什麽意思,但是能感覺到他語氣裏的痛苦。她下意識地就想解釋:“倪安,我……”


    “你別說了!”倪安粗暴地打斷她的話,用力點了點頭,聲音裏也冷得仿佛覆上了一層冰碴。認識這麽久,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她說過話,她隻覺得萬分委屈,可是他卻似乎比她更難過,苦笑著說:“我希望你不會來,我等著你來問我,可是你還是自己來了。你來幹什麽,捉奸?在你心裏,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形象?芷萱,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很高興。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倪安的質問讓她無言以對,她其實想說,她是信不過自己。她始終不敢相信,她這麽平凡的女孩,能贏得倪安一心一意的愛情。她內心掙紮著,拚命想要組織語言對他解釋,可是他卻繼續說:“既然我們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倪安說完,站在那裏靜靜地睨著她。可是她竟然真的沒有解釋,而是慢慢地低下了頭。


    她不相信他,他說對了。但是這真的隻怪她一個人嗎?早上他說出那樣的話,對她含糊其辭,她怎麽能不亂想?而且現在,明明心渝就在他的家裏,她都還沒有說什麽,都還沒有質問他,憑什麽要先受到他的指責?


    錯的人明明是他,為什麽好像是她欠了他一樣?


    想到這裏,芷萱心裏有些憤憤的。這個男人的條件的確好,那又怎麽樣?他就可以這麽高高在上,明明自己不對,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來教訓她?


    芷萱抬起頭和他對視,可是在他的眼睛裏,卻看到了深深的受傷情緒。芷萱一直是個過分善良的女孩,她總是不願意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所以看到倪安目光的那個瞬間,她馬上就心疼了。


    也許這個男人真的有什麽苦衷,也許她真的誤會了他,也許她真的不該不信任他?一連串的反思在她腦子裏掠過,她覺得自己應該先和倪安問個明白,然後一起將這個誤會解開。


    “倪安……”芷萱緊蹙著眉心,小心地開口。


    但是她才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就搖著頭將她打斷了:“算了芷萱,既然你這麽不信任我,那麽我之前做的一切,你就當成欺騙好了。你這樣以為我,真的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要和她結束?想到這裏,芷萱猛地瞪大了眼睛,惶然地望著他。那目光裏帶著歉疚和哀求,她現在隻想和他說清楚:“倪安,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還能怎樣?”倪安有些咬牙切齒,就連雙手都緊緊地攥成了拳頭。他短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裏,被自己掐破了也不覺得疼。他此刻隻覺得格外自嘲。從收購葉氏開始,為了這個女人,他付出了多少,她難道就一點也感覺不到嗎?


    如果她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心的人,那麽他的那些付出,還有什麽意義?望著此刻的芷萱,他的眼睛完全被怒氣蒙蔽,心裏隻翻來覆去地想著,他怎麽會愛上這麽一個女人,他為什麽就偏偏愛上了這麽一個女人?


    心裏的掙紮忍不住說出口來:“芷萱,我現在很後悔,為什麽要愛上你!”


    芷萱被他這一句說得僵硬在那裏,她急切地看著倪安,多想伸手去抓住他的手。可是他一步步後退著,離她越來越遠。


    她想要追過去,可是太難過,腳下仿佛灌了鉛,就連挪動一步的力氣都沒有。她眼睜睜看著倪安走遠,惶然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但是他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芷萱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眼前,淚水終於沒出息地模糊了視線。


    芷萱一個人站在那裏,明明隻是一個男人離開了她,但是她卻覺得到處都空茫茫的,仿佛失去了一整個世界。因為對她來說,那個男人已經是全世界了。


    身後是倪安家的別墅,裏麵還時不時傳來心渝的聲音,她的音色柔美動聽,此刻芷萱聽來,卻隻覺得是無盡的諷刺。在倪安的世界裏,她到底算是什麽?他欺騙了她,他們有了誤會,他連她的一句解釋都不屑於聽,就那麽轉身離開了。


    最可恨的是,哪怕是這樣,哪怕他這樣對她,她還是忍不住希望他能夠回頭。


    可是他終於沒有回頭。他徑直走上了自己的車子,很快就傳來發動機的聲音,他是真的走了。


    芷萱用力抹了一下眼淚,走到馬路邊上打了車。她心神不寧地坐在那裏,司機問她:“小姐,請問您要去哪兒?”


    去哪兒?她要去哪兒?芷萱茫茫然想著,發現沒了倪安,天大地大,她竟然已經沒有一個想去的地方。


    司機看到她這樣呆滯的模樣,唯恐她有什麽事,連忙問:“這位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我送您去醫院?”


    醫院可以治好身體的病,對於她又有什麽作用?芷萱苦笑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回家,也許倪安氣消了,已經回去等她了也不一定呢?這樣安慰著自己,她勉強將家裏的地址告訴了司機。司機這才放下心來,將她送了回去。


    芷萱回到家裏,連忙到處看了看,家裏那麽小,可是沒有倪安,竟然覺得有些空蕩蕩的。她無比失望,那個男人,終究沒有回來。


    她無所事事地一直等到了深夜,耳朵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門口的動靜。可是那扇門一直也沒有被推開,時鍾已經敲了十二下,午夜時分,她一個人聽著這響聲,突然覺得無比害怕。如果倪安不回來了,如果他再也不會來了,她該怎麽辦?


    人在深夜的時候,內心是最脆弱的。此時此刻,芷萱也顧不上所謂的尊嚴和矜持,連忙拿出手機來撥通了倪安的電話。可是那邊隻有冷冰冰的電子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不甘心,一遍又一遍地打過去,那邊回應她的始終隻有單一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被掏空了,麻木的連心痛都感覺不到。


    倪安會去哪裏呢?芷萱猜想著他可能會去的地方,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相處了這麽久,到了此時她發現,對於這個男人,她還真的是一點都不了解。她不知道他經常去的地方,沒有接觸過他的朋友圈子,不知道他的家庭能不能接納她。


    信任的基礎就是了解,她這樣不了解他,隻憑著一時的熱情就答應和他在一起,這樣的感情,怎麽能有信任?


    而且說到底,這個男人的生活圈子還是離著自己太遠。那天爺爺的話言猶在耳,隻有對等的家庭裏成長的人,才有更多的共同語言,才能更加不費力的相處。他們的差距太大,想要在一起,真的需要克服很多。


    但是即使這樣,即使她一點也不了解他,她的愛情不是假的。以前沒有發覺,以為自己是被感動。但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竟然已經愛到再也離不開他了。一想到以後的生活裏會沒有他,她整個人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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