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夜未眠,沈樂的精神不是很好,但是對他而言,白天亦是黑夜,都是一片黑暗,沒有區別。近些日子來的一係列變故讓他備受煎熬,如果說在過去的十五個年歲裏,父母是他無盡黑暗裏最後守護他的光輝,那麽當父王薨逝的消息傳來時,他的內心如同刀絞。可惜的是,他不僅看不見,也無法流下眼淚。


    追隨沈樂的臣子們並沒有打擾他們年少的主公,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天來,這個少年的肩上承擔了太多。


    一大早,宮裏的內廷總管白崖便登門造訪。龍薇、沈樂等一行人將他迎入了前院。


    “白叔,這些年未見,您老倒是越發年輕了!”龍薇輕聲恭維道。其實她與白崖也算是老相識,白崖從前是當今陛下的伴讀侍從,後來太帝退位,龍嵐繼位,他這個皇帝心腹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從龍之臣,一躍成為整個內廷的總管。龍薇龍嵐四兄妹一母同胞,所以感情自然是不錯的,所以龍薇與這位服務帝室四十餘年的寺人也是格外的尊重。


    “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記得當初太帝還有陛下千裏送公主你入楚仿佛還是在昨天,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白崖感慨道。


    “這次老奴來,一是受陛下之令,請長公主到宮中商議要事。樂公子昨日在宮中受了些刺激,陛下讓老奴帶來些安神養氣的藥材,讓公子這幾日便在府裏好好休養。楚地的事情就由陛下與長公主出麵即可。“白崖頓了頓,繼續說道


    “二來就是陛下近日事務繁忙,他特地差老奴過來問問,長公主府是否還缺些什麽?“


    龍薇微微欠身,道:“龍薇謝過陛下,謝過白叔。府中並不缺什麽。隻是我已經是楚國王後,這長公主的稱呼,似乎有些不妥。“


    白崖卻是笑道:“不不不,自公主走後,陛下便下令,隻要公主在世,長公主封號便一直為公主保留,包括這長公主府,太後與陛下也是月月派人看護,這府裏的一切擺設都還是公主走時的樣子。“


    就在兩人寒暄之時,守衛長公主府的侍衛前來稟報


    “王後殿下,黃總管還有張景將軍與夫人求見。”


    “快請他們進來。”一聽二女兒來見自己,龍薇頓時大喜。


    不一會侍衛將他們帶入院中。


    “母後!”遠遠地一個女子眼含淚水撲入龍薇懷中。


    “娥英,我的好女兒!。”龍薇抱著娥英,滿是慈祥與疼愛。


    “二姐!”沈樂與沈玥上前行禮,不過娥英卻隻是簡單地回禮。


    “三弟,四妹。”她的語氣平平淡淡,遠沒有對待龍薇時那般親切。


    娥英打出生以來就備受楚王夫婦的寵愛,幾乎隻要她想要什麽,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楚王也會給她摘來。但是沈樂的出生改變了一切,楚王似乎更在意自己遲來的嫡長子,哪怕他生來目盲,楚王也將自己最多的關心與寵愛給了他。所以也就給娥英的心裏種下了一顆嫉妒的種子,就像是一個屬於自己的蘋果硬生生地被別人分去一半。


    當娥英及笏後,她隨楚王到帝都遊玩時遇到了張景,她再次找回了那種獨屬於自己的幸福。於是娥英拒絕了楚王為她安排好與魯王世子的婚事,跟隨張景私奔回了張家。


    關於娥英與沈樂這對姐弟兩,是互相瞧不上眼。娥英在沒有出嫁前經常會嘲諷沈樂為“小瞎子”。而沈樂往往會以“老野馬”來形容自己這個被寵壞的姐姐。恨屋及烏,這個更加“後來”而且最喜歡黏著沈樂的小妹妹沈玥自然也就不受娥英待見。


    “諸位都在呢!”黃總管的全名是黃景,自幼作為伴讀跟隨著太帝長大,如今職位是皇城總管,也算是白崖的頂頭上司。黃景佝僂著身子走了過來,他算是整個大乾為數不多與太帝同輩的人了,數十年侍奉帝室中心耿耿,一直跟隨在太帝、太後的左右,連當今陛下對他也是客客氣氣。


    “拜見黃總管!”沈樂都人也是趕忙跟著龍薇行禮。


    “哎呦,黃總管,您老人家怎麽來了,這有什麽天大的事需要您老親自跑一趟?”白崖作為下屬,自然是趕忙上前扶著黃景的手,一臉諂媚地問道。


    “老奴拜見長公主殿下,見過白總管、樂公子還有諸位。”黃景不緊不慢回了個禮數。


    在他身後張景臉色漠然地跟上來與中尉見禮。


    “老奴這次來,是奉了太帝與太後之托,他們二位的事可不就是天大的事,你說是吧,白總管?”黃景微微調侃道,不過他的話語中卻有著一些淡淡不明所以的意味。


    “好了,我也不打啞謎了,長公主殿下,這次老奴來,頭一件大事,太帝陛下閉關前吩咐我傳話給你。”他頓了頓,然後換成太帝的口吻說道。


    “朕的薇兒,勿怪父皇怠慢,實在是社稷艱辛。自你出嫁,父皇無一日不念朕之愛女。今日楚地變故,朕聞你們母子為楚人所不容。朕心膽碎裂,輾轉難眠,恨不得親自提兵至正陽城,將那一幹亂臣賊子碎骨揚灰,再將沈石掘墳挖墓,問問他何以負昔日帝都娶親之承諾。今你們母子既到帝都,便安心住下。大乾若有人膽敢欺負你們母子,你可持此令登殿擊金鼓聚眾臣,朕自來護之。”黃景的語氣神態不可謂不像,當然整個皇城的寺人也就他有權力代太帝口述,這在當時被成為“達聖言”,所以黃景也經常被人稱作“聖言公”。


    他頓了頓換回了平常語氣說道:“來啊,把東西呈上來。“


    一個小寺人端著一個黃布蓋著的盤子,後麵跟著二十個的壯漢抬著十來隻大箱子,箱子看樣子非常沉,這些看上去個個力能抗鼎的家夥,竟然有些吃力。


    “太帝呀屬實是記掛著公主,公主可得把令牌收好。“


    龍薇聲音哽咽泣不成聲,楚地偏遠,而且作為楚國主母她不僅要管著內廷後宮,還要養育這些孩子,很少有機會能回帝都,加上太帝又常年閉關,所以更是很難見她父皇一麵。如今她早已不是當初懵懂的少女,時間流逝,那份親情卻卻從未變過。


    “長公主莫要如此,太後怕你來到帝都沒有貼心幹練的奴才使喚,特地讓老奴挑了些奴婢和傭人來長公主府伺候。公主是否讓他們現在進來您看看。“


    龍薇想了想,現在長公主府都是楚國帶來的幾個貼身侍女,以後要是長久住下卻是還不夠。於是回答道:“讓他們進來吧。“


    黃景看了眼剛剛拿托盤的小寺人,他立刻會意跑出府外,不久後帶著一大群人進到前院。沈樂隻聽腳步怕是不少於兩百人。


    好家夥,莊羽、劉宏等人可從未見過這陣仗,這侍女、仆人怕是得有三四百人。這侍女個個水靈,仆人也是個個看上去都是幹練的主。他們心裏不禁感慨這太後對咱們楚王後的寵愛。


    但是黃景下一句話讓眾人更是大跌眼鏡。


    “太後催的匆忙,老奴隻來得及挑了這些先送過來,公主別見怪,等明日老奴再送個一千多奴仆過來。“


    “噗!”張景先繃不住了,如果說其他人都是外鄉人就算了,他這個世家大族出身的貴胄也不由被太後的豪橫給震撼。千人為仆,隻是一座公主府,這還有天理嗎?


    連娥須也驚了,她隻知道自己母親受寵,這些年自己在帝都確實也沾些光,隻是沒想到,太後對自己愛女能寵到這種地步。


    “有勞黃叔了。”龍薇卻是見怪不怪,她倒是有些懷念起曾經在帝都的日子,這些對她來說不過是小事而已。


    “長公主可折煞老奴了,這些奴才,老奴精心挑過,家世都是清清白白,手腳麻利,太後她親自叮囑的差事可不能馬虎,太後怕你吃慣了楚地的菜肴,特地讓我從宮中帶來幾個專門做楚菜的廚子。公主吃著不合口味隻管告訴老奴,咱重新換。”


    “黃叔,這些箱子是什麽?“龍薇問道。


    “嘿,看我這記性,年紀大了,倒是給忘了。樂公子!“他顫顫巍巍邁著小碎步走到沈樂前麵,拉起他的手。


    沈樂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有些慌張。


    “樂公子,這些都是太後老早給你備下的,太後一直掛念你的眼睛耽誤你的前程,又聽說你學會摸刻文讀書,所以早些年一直派人去各地搜羅各類書籍,親自帶著人刻成刻文,本來就準備今年派人送到楚地去,這不,太後命老奴先給你送來了一批淺顯的來,這些都是帝都名師們一起挑選的,太後說等你讀完再給你送其他的。“


    “黃爺爺,樂兒行動,您替我謝謝外祖母。“沈樂心裏一暖,連忙道謝道。


    “公子你可以自己去道謝,太後她老人家今天準備親自過來小住幾日,老奴隻是提前過來把東西和人送到。大概午膳時候就該到了。“黃景說道。


    “什麽!母後要來?“龍薇驚訝道。


    眾人也是驚歎不已,太後竟然要在這住幾天,這可是天大的事。因為大乾宗法製裏對於曆代太後都給予了極大的權力,雖然主要是“天下宗室之長”這一職權,也就意味著,一旦成為太後,其在貴族中便擁有對宗法的最終主導權,帝室也好,各國王室也好還是分封的君公侯伯子男這些貴族,都必須以大乾太後為長。這也就導致傳統來說太後不會輕易出宮夜宿他處。因為夜宿他處這算是對於那處府邸主人的極大尊容,所以按照乾禮,必須由帝王出巡之禮迎接。


    這中間是一個極其繁瑣的禮節過程,不過現在其實很多繁瑣的乾禮其實都被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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