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沈樂他們造冊的隋軍司馬叫老薛,是個四十來歲的老軍吏,看樣子就知道是個老油條。他先是看到胡三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沈樂的調令,瞬間眉開目笑。


    “哎呦,沒想到是位那麽年輕的副將大人,下官有所怠慢,恕罪恕罪!大人您請這邊坐,胡三!還不快去給大人奉茶。”他諂媚地將沈樂迎到上座,當然薑、周二人就沒那麽好待遇了,隻能站在沈樂身後。


    沈樂麵色嚴肅地道:“司馬大人,不是要先造冊登記嘛!需要本將做些什麽?“他雖然沒當過將軍。但是也是聽人說過,這軍隊裏對這些兵油子一定不能客氣,否則一個不小心便要欺生。


    老薛一愣,趕忙低頭哈腰地解釋道:“您是副將,兵役司早就派人送來了名冊、鎧甲,隻要大人看過無誤即可,隻是大人的兩位隨從需要登記造冊。請大人先試試鎧甲是否合身。“說著他取出一副秘銀全身甲,兩側各有一個龍頭圖案,做工精細,除此之外還有一副內甲,摸起來內軟外硬,用燕地才有的染金做成,價格昂貴,當然染金不是黃金,而是一種柔韌度極高的金屬。


    染金產量極低,所以一般隻是外麵那一層用染金附著,裏麵大部分都說是皮革。整個大乾隻有副將以上才有資格配備。所有鎧甲兵器都由軍武庫發放,不允許私人製造。


    沈樂換上鎧甲,覺得頗為合身。再加上後麵黑灰色披風,十分威風。當然頭上的盔也是頗有講究的,一般副將、參將都是鐵盔,但是其樣式略有不同,副將所帶之盔上麵多了龍爪紋理。參將的則是簡單龍鱗紋。


    全部穿戴完畢,老薛讓兵士搬來一麵銅鏡。沈樂看到鏡中的自己,果然這身板不做將軍真是可惜了。沈樂本來就生的壯實,剛好將鎧甲撐起,顯得格外壯碩。


    老薛再一旁也是讚不絕口:“老朽從軍三十餘年,從未見過如將軍這般的英武之人!今日算是開了眼了。“


    沈樂心中得意便賞了十兩銀子,老薛笑得合不攏嘴。


    “對了,我過會兒是直接去見將軍嗎?“


    “大人現在便可以讓胡三帶您過去,這會兒龍將軍應該正在中軍大帳。“老薛恭敬地說道。


    沈樂一想,反正這等著也無事,交代薑封與周成幾句,便跟著胡三離開了。


    除了營帳,胡三嘴巴又開始嘮叨起來:“副將大人,你別看老薛那樣子,他可是個老扒皮了。軍營裏的人都知道,他號稱雁過拔毛,每次發餉總要克扣不少。”


    “將軍不管嗎?”


    “這事哪能讓將軍知道,老薛有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嫁給了曾雲做小妾,兩人穿一條褲子,自然沒人敢和將軍說。”


    突然一個聲音把胡三嚇得魂不附體。“咳咳!胡三,你在這做什麽?”來人一身副將打扮,聲音洪亮,胡子拉碴,臉上又些許傷疤,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他身後跟著兩名參將。


    “曾……曾副將!“胡三聲音顫抖,必將他剛剛才說過人家壞話。


    曾雲沒理他,而是陰陽怪氣地道:“這位就是陛下親自調來的沈副將,衛伯大人,是吧?久仰久仰!”他客客氣氣地行了禮。


    沈樂剛想還禮,他下一句話卻讓沈樂炸了鍋:“可惜是隻毛還沒長齊的雛兒!哎,也不知啥時候起,我們天龍軍成了奶婆子,還要幫忙照顧小崽子!”


    “曾副將,請你嘴巴放幹淨些!”沈樂麵色一冷,怒喝道。


    “呦!你們看,他還急了,嘿,小崽子,別以為你我都是副將,就敢在爺爺麵前幺三嗬四!這裏,是天龍軍,除了將軍,就是本將我說了算!還不讓路!”他昂首挺胸,將沈樂撞開,闊步向大帳走去。身後的參將個個趾高氣昂,也沒把沈樂放在眼裏。


    沈樂怒火中燒,手幾乎已經放到劍上。突然有人按住了他的手,是一個長相周正,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一樣穿著一身副將的衣服,他對著沈樂搖了搖頭,然後衝曾雲大喊一聲:“曾副將,聽說你剛剛納了第六房小妾,怎麽也不請兄弟去喝杯喜酒。”


    曾雲腳下一頓,他凶神惡煞地轉過頭:“姓徐的,爺爺早晚弄死你!”


    徐山嘲諷地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先弄死誰!”


    “哼!”曾雲扭頭離開,徐山看著他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殺意。


    “徐副將?”沈樂輕輕喚了一聲。


    “啊!你應該就是新來的沈副將吧!我是徐山,字公達,所部一萬重騎兵!”他微笑著拱手道。


    沈樂還禮:“沈樂,字昌正,所部,哈哈,還沒有所部,以後就要仰仗徐將軍多多照顧!”


    “哪裏,哪裏,沈副將出身王室,又是陛下的外甥,年紀輕輕便做了副將,我真是羨煞不已。要是衛伯不嫌棄,我們不妨以兄弟相稱如何?”徐山很會講話,談吐舉止頗有大家風範,隻是徐姓應該不是鎬京的貴族,想來應該是其他地方的豪門。


    “如此甚好!”沈樂沒啥意見,畢竟剛來著,能與人交好也是件幸事。


    “我癡長你幾歲,便稱呼你為‘沈老弟‘如何?”


    “徐大哥!”沈樂跟著喊了一聲。


    徐山喜笑顏開,領著沈樂往大帳揍。“這次將軍特意把我召集起來,一是為了決定你的事,二來,現在西南戰事吃緊。這次估摸著應該又是我們天龍軍出征討賊。”


    “徐大哥覺得,這次戰事我們有幾分把握?”沈樂不時看看大營裏的情況,熟悉熟悉路。


    徐山自信地道:“區區巴蜀之兵,何足道哉!老弟不知道,我們天龍軍曆來最擅長平原作戰,巴蜀兩國要是繼續躲在山裏,也許還有一戰之力。但是到了杅州、楠州,嘿嘿,不是我吹牛,騎兵作戰,哪怕是晉國的白虎騎也不是咱們天龍騎的對手!”


    “大哥這麽說,老弟我就放心了!”沈樂對天龍軍戰力半信半疑,以前大多看的都是什麽民生、禮法等治國之論,要說陣戰之事,他便是個一問三不知的小白。


    他們來到打仗前,徐山停下對他低聲囑咐道:“過會兒,將軍要是想將剩下兩萬輕騎交給你統領,你可千萬不要拒絕。曾雲統領的是步兵,他對騎兵眼饞已舊。萬不可讓他得逞!”


    “我記下了,多謝大哥!”說這兩人走了進去。大帳內,將領們都到了,坐在上首,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將軍,他發須花白,飽經滄桑,眼神中含著一股淩厲之氣。想來便是宗室老將龍柏。


    “末將沈樂參見將軍!”沈樂上前行禮,來之前他特地了解過軍中禮節。


    龍柏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你就是沈石的兒子,不錯,不錯!虎父無犬子,當年你父親與我有一麵之緣,不想今日他兒子來到我的帳下,真是緣分呐!“


    “家父也曾提起過老將軍,他說將軍是大乾之鬆柏,威震四夷。特別是南蠻子們,一提起將軍,那都得退避三舍!“這裏沈樂倒是沒吹牛,當年武帝南下與蠻王交鋒,龍柏手下的天龍軍三次重創南蠻部落聯軍,殺的蠻族部落屍橫遍野。新蠻王曾立誓,隻要龍柏還活著,他就不再親自領大軍北上。所以近年來,多是個別蠻族部落進犯,當年蠻族聯軍的盛況卻不再出現。


    這記馬屁拍到恰到好處,龍柏開懷大笑:“你父王也了不得,小小年紀便上陣殺敵。好!你到我帳下,老夫倒要看看,你有沒有你父王當年,一人鬥五溪的勇猛。“五溪是當年蠻王手下五位最勇猛的將領,據說當年沈石再湘水岸邊與蠻軍相遇,他一人便斬了那五位蠻王最其中的勇士,大挫敵軍銳氣。


    實沈樂被他說的洶湧澎湃。


    “好!沈樂,我將手裏兩萬輕騎交由你統帥,若有閃失,軍法從事!“龍柏立馬拍板。


    “末將遵命!“沈樂心中大喜,果如徐山所言。


    龍柏示意他坐下,麵容嚴肅道:“諸位,陛下的調令已經下來。此次兵分兩路,北路由老夫掛帥,奔襲楠州,正麵與巴蜀軍隊交鋒,南路由太子殿下率領白龍軍,截擊杅州援軍。據前方傳來的消息,這次叛亂時由叛臣張景挑起,原杅州刺史江謙相應。張景其人常年領兵,頗懂兵法,大家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徐山!曾雲!“


    “在!“


    “你們二人帶本部步騎兵三萬明日午時從大路出發,切記盡可能多地經過市鎮。“


    “將軍,前方告急,為何還要往市鎮行軍?“曾雲不解。


    龍柏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轉向沈樂:“沈樂,你帶本部兩萬輕騎今夜快馬加鞭奔襲楠州北部與蜀國交界處的淙工山,那裏囤積著大批糧草輜重,燒完之後立刻向上圭城移動,等待我的將令。“


    “切記不可久戰,盡可能讓蜀國兵士回援。“


    沈樂一頭霧水:“將軍,如果隻是切斷糧道,我隻需要五千人足矣,兩萬人是否有些浪費?“


    “本將軍謀劃自有道理,好了,王司馬你帶沈副將去熟悉熟悉!“


    “是!“沈樂雖然心中疑惑,但是軍令如山,不敢多問。


    等到沈樂離開大帳,他似乎聽到了帳中曾雲與徐山的爭吵聲,心中有些無奈。王司馬本名王雙,年輕文弱,似乎剛調來不久。


    “沈副將請看,這邊平時便是輕騎兵的駐地,那裏是校場,平時士兵們操練、切磋都在那邊。這邊是馬廄。還有那邊是您的大帳。”說著王司馬先帶他來到馬廄看看。


    “大人,這馬廄裏有龍馬、雍州馬、塞州馬。咱們天龍軍中最精銳的龍馬戰車用的就是這些龍馬。重騎兵對配備雍州馬,輕騎兵則是配備塞州馬。”


    “王司馬,請你幫我把參將叫來!”沈樂看著馬廄中來來往往奔走的奴仆,還有一匹匹高頭大馬。忍不住稱奇。


    “大人吩咐,下官無所不從,請大人在這裏等待片刻!”王司馬交代看顧馬廄的軍監幾句,便匆匆離開了。大乾軍隊有三監,軍監、匠監、糧監,分別負責管理馬匹、裝備、軍糧。


    “軍監?”沈樂叫了一聲。


    “下官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這裏的軍監是各禿瓢的小老頭,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


    “這些馬看上去膘肥體壯的,恐怕速度不太行吧?”沈樂有心學習些軍備知識,但是畢竟是外行人,又是長官,不能明了直說。


    “現在您在這天龍軍中所有能見到的馬,不管是龍馬還是塞州馬、雍州馬,都是由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咱這些馬別的不說,光是耐力與速度那絕對是一流。您可以質疑我,但是不能質疑我養馬的能力。”小老頭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絲毫沒有給沈樂麵子。


    他身後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趕緊跑過來,拉了拉軍監的袖子,然後讓沈樂賠禮道:“大人請贖罪,我師傅世代為天龍軍養馬。最討厭別人質疑他養馬的能力,大人請見諒!”這小夥子長相敦厚,濃眉大眼,說話謙虛有禮。


    沈樂笑了笑,其實他隻是想套套話:“無妨,無妨,這些馬養的不錯,是你與你師傅一起養的嗎?”


    年輕人謙遜地說道:“哪有,其實我隻是幫師傅幹幹雜活,平日喂喂牲口。他老人家對馬種的挑選、繁育、喂養格外精細,我生性愚笨,這麽多年也沒能學會。”


    小老頭突然開口說道“哼!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平時叫你多花點心思去學學,不然老頭子我早就可以享清福了。”


    “師傅教訓的是,是徒弟笨拙了。”年輕人撓撓頭。


    沈樂心中感歎,真是一對奇怪的師徒。“你叫什麽名字?”


    “大人叫我蔣習就好,我隨我師傅姓。”


    “馬養的不錯,蔣軍監,我從前不識馬,所以剛剛多有得罪,您老見諒!”沈樂向老軍監拱手賠禮,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進退自如。


    老軍監這才轉過身來,“下官可不敢怪罪大人,隻是想來大人出身名門,這禦馬之道應該頗為嫻熟才對。“貴族標配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其中樂是沈樂最薄弱的一環,畢竟眼瞎了十五年,能把射、書玩明白就不錯了。至於禦,沈樂隻會正常騎馬,至於駕車也好,還是一些高超的禦馬之術也罷,統統不會,所以以往他出門都是坐馬車。在軍隊中,除了車兵與統帥,其他人都是騎馬。沈樂如今也就想乘機多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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