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青之怪事發生後,竹枝每每思前想後不得果,一日日怏怏的,甚至於懷疑許多,自己的前世、今生……終於按耐不住,決心自去尋找真相。首先想到的便是竹林了,天未亮便悄無聲息地背上昨日準備好的包袱出了府。


    初春的晨仍十分清寒,周遭的世界還在沉睡中,太陽也隻探出一點微弱光芒,芳郊綠遍,紅花點綴其間,吹過的微風帶著泥土的清香,惹人愛。竹枝緊了緊背上的包袱,無心賞景,不覺風吹生寒,隻穿件長袖墨綠芙蓉百褶長裙,裙角隨風起舞,愈發清冷。到竹林時天已大亮,春光照拂,漸漸暖了起來。大概是摸黑走了太遠的路程,竹枝腳底磨出了兩三個血泡,每一步都生生地疼,隻能扶著竹子穿梭在竹林中,試著找到那次偶遇慕容子旭時留下手帕的地方。


    不知饒了多少圈,仿佛深陷迷宮,一抬頭,頓覺天昏地暗,再無知覺,竹枝暈厥了過去。四邊的竹子無風起浪,紛紛搖起竹身,竹尖的竹葉發出簌簌之聲,如同萬裏卷潮來的浪聲。慕容子旭隨即出現在了竹枝身邊,橫抱起她,重演了初次相見之景,正欲前行,竹枝忽然醒來,意圖掙脫他。慕容子旭輕放下竹枝,知她是裝暈引他出現,話也不說地走開了。竹枝跛足跟隨他,不料走得太急一個趔趄,慕容子旭瞬間在她身後抱住她的楊柳腰。事發突然,並沒竹枝預料之中,再次仰身在他懷裏,隻覺臉紅腦脹,一時沒了方向,清幽竹香襲來,慕容子旭亦低頭望著竹枝羞紅的雙頰,方才生她的誘騙之氣不覺消了許多。


    大概是腳下站得太久,竹枝忍不住起了身,整了整衣衫,恢複了姿態,沉著地問道:“騙你來相見實在無奈之舉,並非惡作劇,還請原諒。此次前來是希望你能解答我的一些疑問。”慕容子旭溫柔一笑,說道:“早料到會有今日,隻比我預想的來得晚。你問吧,我定如實相告。”竹枝欠身道謝:“如此甚好,多謝了!我想問問我的前世。”慕容子旭的目光在竹枝身上流轉,竹枝恐怕他生了邪念,氣自己認錯了他翩翩君子的為人,正要一個巴掌打過去,慕容子旭伸手輕握住她的手腕,盯著她的三寸金蓮道:“腳底的血泡站久了不怕疼?”說完便蹲下身脫下竹枝的繡花鞋,解開襪帶,最後輕手輕腳地脫下羅襪,三個大小不一的血泡讓慕容子旭的心緊縮了一陣。竹枝單腳立著,看不到慕容子旭的麵容,但能感受到他的溫存,既愧疚又羞澀,心裏不禁酥軟了。慕容子旭將自己的衣袖扯破,撕下一長條,一麵向竹枝的腳緩緩地吹氣一麵為她包裹,末了還打上個蝴蝶結。竹枝雖懂得男女授受不親之禮,卻無法抗拒慕容子旭的柔情,扶著慕容子旭的手緩慢地坐了下來,兩人促膝而坐,頗有共剪西窗燭之意。


    竹枝未忘正事,說道:“勞煩你了,現在可否告訴我關於我的前世?”慕容子旭不急不緩地解下自己的上衣披在竹枝身上,繼而說道:“你的前世,潛藏於你的夢中,隻能自己去喚醒,旁人不過過客。”竹枝不解,繼續問道:“那你呢?亦是過客?”慕容子旭大笑了起來,說道:“我早已在你心裏生根發芽,永生永世不得離棄了,豈是過客?”竹枝聽聞不知是喜是悲,喜的自然是她亦有心於他,悲的是她對他一無所知,竟不知這是否屬於愛情了。“那如何才能喚醒我的夢得知我的前世?你所贈的琴是否可行?”竹枝鍥而不舍地追問,慕容子旭並不意外竹枝的聰慧,笑道:“你既明白,何須多問?凡是能觸發心緒之物皆能感懷,終有一天你會知曉一切。”


    兩人相談甚歡,倏然聽得有腳步聲漸進,慕容子旭調侃道:“想必是你的表哥來了?何不去會會?”說著便起身要走,竹枝倒是從他的話裏聽出些醋意,難免歡喜,隻道:“表哥正是殷勤呢,總送些禮物與我,見他如此用功也不妨我的用心了。”慕容子旭甩了甩下裳,譏諷道:“不過是采了我的筍,倒還不曾跟他算清楚這筆賬。”說完已不見了蹤影。竹枝更明白了他的心意,對他的悲憤離去也不責備,隻盤算著一會兒怎麽和表哥解釋。


    範世成每日溫書必會在竹林中邊走邊吟誦,正讀至《論語·為政第二》“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忽聽見竹枝喚著“表哥”,隻當自己陷入了幻境。喊聲接連不斷,這才放下書循聲望去,果見不遠處竹枝歪著身子走了過來,趕忙跑上去攙扶著她。範世成驚喜交加,問道:“表妹來看望我怎不提前說聲,我好讓阿進去接,如何又傷到了腳?”竹枝便順勢說道:“隻是今晨竟想親自采些新鮮竹筍,突發奇想,獨自前來,想是路途遙遠傷了腳,也不打緊,好在遇上了表哥,歇息會兒便好。”範世成不做多想,自是歡喜地扶了竹枝回走,兩人一路談些功名利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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