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環的恐懼是理所應當的。


    這一周內,兩人之間越來越熟絡,一些生活細節自然也向張自成透露了。


    比如說,她在進入夾縫空間之前,隻有17歲,最後一次基因補劑還沒打,就遭遇了孢子失控事件。


    而現如今,在夾縫空間中沒有光線變化,她卻能夠從身體基因閉合的程度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錯過了補完基因強化方案的機會。


    也就是說,她在夾縫空間內渡過了自己的18歲。


    說實話,張自成都覺得,這一年的時間,要不是潘人從小就會受到嚴苛的管製教育,但凡隻是個普通的地球人,絕對會發瘋不可。


    而空環不僅沒有因為夾縫空間內不符合歐式幾何的房間而神經錯亂,甚至因為脫離了學習的苦海,竟還有那麽幾分樂不思蜀。


    但即便如此,當初空環在進入夾縫空間後,也是害怕會有孢子人闖進來泄露孢子,在父母晉升的理智叮囑下,一直在瘋狂的逃離最初的位置……然後徹底迷失。


    直到找到了這個能夠聯通地球的房間。


    這種環境裏,忽然出現另一個‘人’,簡直像是大晚上睡覺時發現床底伸出來一隻手一樣,空環簡直嚇得要跳起來。


    張自成有些無語的看著躲在自己身後的空環,心說你好歹也能開山裂石,搬著磨盤砸人腦袋,要不要這麽膽小?


    而夾縫空間中,作為監視的烏鴉,也終於看清了來人的全貌。


    來人有著一頭金色的卷發,身體枯瘦幹癟,形如枯槁,皮膚蒼白的像是一條幹屍,眼窩深陷,臉上還有些雀斑。


    “呃……”


    張自成沉默了片刻,心說難道是空環的同胞?也是個潘人?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感染到那些詭異的孢子。


    然而張自成沉默,卻讓空環更加害怕了,以為對方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哆哆嗦嗦問道:“你你伱……你通過小烏看到了什麽?”


    小烏是那隻烏鴉的名字,在張自成不控製它的時候,它也會自由活動,隻是不會離開太遠,而張自成也會時不時的給它一些穀物和肉類吃。


    而在夾縫空間中,那人看到烏鴉,微微一愣,隨後欣喜若狂道:“肉!”


    這次不用張自成吩咐,係統已經立刻開始為張自成翻譯外星語言了。


    而對方說著,就往小烏的方向撲過來。可這人撲向小烏的動作歪七扭八,遲緩至極。不要說是被靈能強化過的烏鴉,就算是普通的小鳥,張自成覺得對方也絕對捕捉不到。


    然而問題是……對方麵對的方向,是進入地球的時空口袋。


    張自成可不想讓對方跑進來,他才剛剛信任空環的體質,這要是隨便讓其他人進入地球的空間,那空環這兩周的罪不是白受了。


    於是他立刻控製著烏鴉對這個人展開了驅逐。


    小烏從右眼中感受到了力量和情感的流動,頓時明了主人的意思。


    烏鴉是一種十分聰明且記性很好的動物,張自成不過是稍加訓練,它就能從張自成傳輸過去的細微靈能變化中,捕捉到主人下達的命令。


    這次的命令幹脆利索:驅逐,攻擊。


    “噶啊——!”


    小烏立刻撲扇著翅膀,像是一杆黑色的利箭,右眼散發著紅色靈能光輝的瞳孔在半空畫出一條直線,噌一聲戳向這個男人的胸口。


    “撲哧!”一聲,幹脆利索,被靈能強化過的烏鴉,嘴上的喙直接戳進了這個男人的胸口正中心!


    不過這個位置還是有肋骨阻隔,而張自成也擔心對方擁有不亞於空環的身體素質,不願意小烏和對方纏鬥,因此直接戳過就走,像是有個隱形人憑空施展劍術一樣,血液揮灑在了瓷磚牆壁上。


    “哢嚓——”


    “啊啊啊!!!”


    然而出乎張自成的預料之外,這個男人的身體十分脆弱,體感上……甚至比不上一般的普通人。


    甚至比不上小孩。


    雖然靈能可以強化力量與速度,但它本質上還是一種紮根在精神層麵的能量,因此對感官的強化才是最大的。


    即便這個烏鴉現在的力量,足夠抓起超過100斤重的物體,還能像是蜂鳥一樣撲扇著翅膀,仿佛直升機起飛一樣發出刺耳的風聲飛起來,可對於外界物質的細微差別,依然能夠清晰的感覺出來。


    於是張自成就有些奇怪,這個眼下正在地上不斷打滾哀嚎的男人,身體素質不僅比不上空環,也根本不是營養不良能夠結實的……他的骨頭,簡直像是玻璃一樣脆弱。


    就剛剛那一下,張自成已經能感受到,他的肋骨絕對已經被小烏給戳碎了。


    “小烏已經解決他了……是個男人,力氣比你小太多了。”


    張自成感受到身後瑟瑟發抖的空環,終於有空回了她一句。


    空環一聽這話,頓時來勁了。身子也不抖了,從張自成身後直接竄了出來,凶巴巴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我在這破玩意裏呆了一年也沒遇到任何其他人類,怎麽剛找到這個通向地球的時空口袋,就來人了?”


    說著,她就想重新鑽進去,張自成倒是沒有阻止,但疑惑道:“你就不害怕他是你感染了孢子的同胞麽?”


    空環頓了頓,最後還是席地而坐,重新拿起碗,打個哈哈道:“啊,我隻是說,讓你用小烏仔細看看,我是過來繼續吃飯的。”


    張自成翻了個白眼,原來剛剛是沒想到。


    這嗯造碳水,怎麽感覺把智商也給造下去了。


    張自成不搭理空環,正想通過小烏再多觀察一下這個男人,隨後令他都感到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張自成睜大眼睛,錯愕的看著那個男人身上冒出的金色光芒。


    “聖靈,全能的主,請在此時幫助我們……傾聽我們的祈禱,將卑微的仆人從一切邪惡中解救出來。賜予他健康,堅定他的靈魂,並使他重新擁有為你服務的力量……”


    這個金色卷發的男人口中念念有詞,右手扶在胸口,淡淡的金色光芒宛如流水般覆蓋他的身體。


    不過一會,他原本咕咕向外冒血的胸口,便重新變得完好無損起來!


    “臥槽,魔法!”


    張自成很難不驚訝。


    這可是高維啊……張自成以為,高維即便出現了靈能這種玩意,但大體上還是往科技側走的。就連空環的家鄉,即便鬧了神權國家,也是個特殊的科學神教,隻是把自然當成了奇跡本身而已。


    可沒想到,這個夾縫空間中,竟然就這麽實打實的跑出來了個用吟唱的手段,施展恢複術的存在!


    對方的表現,就是那種極為刻板印象的魔法體係,用莫名其妙的言語來溝通所謂的魔力,然後施展出一套原理黑箱的萬能魔法出來。


    張自成不是個不可知論者,他明白科學也隻是一套認知世界的方法論,其他文明擁有其他路線是一種非常正常的事情。


    因此對方使用魔法本身,其實並不如何炸裂三觀……可問題是,對方使用的魔法,太刻板印象了。


    就仿佛真的是一個遊戲世界的牧師一樣。


    空環也從碗裏抬起頭來,臉上都粘著飯粒,茫然道:“啊?魔法?什麽是魔法?”


    說起來,在對方的文明中,一切幻想類的娛樂都算是一種新鮮概念。


    在潘人的生活中,並不強行禁止一切娛樂,但是所有娛樂作品,都必須符合當前已知的科學定理,不允許有任何幻想和曲解部分。甚至如果某個理念被推翻,某條定理被證偽,那麽原本曾正麵呈現過這條定理的作品,也要被全網刪除。


    因此,所謂的幻想世界,魔法師,巫術,聖騎士,氣功等等亂七八糟的文娛概念,在潘人的意識形態中都是空白的,他們甚至也無法理解為什麽要去描繪現實中不存在的社會來講故事。


    這些事情,在和空環交流的過程中,張自成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沒有對空環的疑惑不耐煩,隻是搖搖頭道:“一種區別於地球的科技樹,用來改變自然的手段……我驚訝的地方在於,對方所用的技術,和一些地球人幻想中的幾乎一樣,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不過張自成也就這麽一說,在最開始的驚訝過後,他平靜下來,心說也不一定就真的是所謂的魔法體係,畢竟自己看到的,不過是一個恢複術而已,還是不要太大驚小怪了。


    而夾縫空間中,那個卷發男人狼狽的站起身來,看著眼眸中透出一抹猩紅的烏鴉,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絲畏懼。


    這個烏鴉……也太過詭異了一些。


    自己小時候也不是沒有捕過鳥,可這隻鳥,已經不能用動物來形容了,簡直敏捷和迅捷的像是一頭魔獸。


    可是在夾縫空間中,即便有些房間有幹淨的水能夠解渴,但生物卻是走遍一千個房間都難遇到一次。饑餓感驅使著男人,讓他的麵容猙獰起來,變得像是一頭原始的獵食者。


    他緊緊盯著烏鴉,全身警惕的微微弓身,隨時做好躲避的準備。與此同時,口中開始低聲念誦著咒語:


    “雷電,火焰和煙霧的主宰,複仇之神的利刃。聆聽此人的呼喚,釋放你的憤怒,為此人所流下的鮮血而複仇!”


    對方的語速雖然很快,但張自成還是可以在他剛剛開口的一瞬間,就讓小烏飛過去叼走對方的舌頭。


    但是張自成太好奇了……他很想知道對方的魔法究竟是如何釋放的,因此強行忍住了打斷對方攻擊的欲望。


    而那個卷發男人見這個烏鴉完全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頓時眼神當中流露出一抹狂喜。


    果然隻是個畜生而已,完全沒有人類的聰慧!


    轉瞬間,一道閃電在夾縫空間中“轟——!”地一聲劈下。


    強光過後,卷發男人欣喜的睜開眼睛,入目的卻隻有瓷磚地麵的一片焦黑。


    “欸?肉呢?”


    卷發男人懵逼的左看看右看看,想要找到烏鴉的屍體。


    然而什麽都沒有。


    隻有一些烏鴉之前攻擊自己時,所殘留的羽毛,靜靜的漂浮在自己原本流出的大灘鮮血之上。


    “被……被劈成灰燼了?”


    卷發男人有些無力的跪坐在地,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活物……怎麽就想不開,用了複仇之神的雷霆呢?


    早知道,用火繩了……可是火繩實在是太慢了,自己就是想著對方絕對無法避開閃電,才會用複仇術的。


    然而下一刻,那隻烏鴉竟然再次憑空複現。


    卷發男人甚至來不及愣神兒,就聽耳邊嘎的一聲,那隻烏鴉已經噌一下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用它銳利的爪子死死扣在自己的鎖骨上,幾乎一瞬間就摳破皮膚,流出了數條鮮血。


    “嘶——呃啊……”


    男人頓時驚恐的想要掙紮,甚至開始念咒,然而就聽那隻烏鴉震動鳴管,發出聲音道:“你要是再念出半個字,我就把你的舌頭咬下來。”


    卷發男人頓時卡殼,眼神中滿是驚慌與恐懼的看著這隻近在咫尺的烏鴉。


    烏鴉隻用右眼看著對方,眼眸正中間的猩紅色,仿佛魔鬼的眼睛,令人驚恐和震怖。


    剛剛,張自成從烏鴉身上的羽毛中,感受到了空間內忽然充盈起來的磁場。


    那種汗毛倒豎的感覺十分清晰,張自成當機立斷,讓烏鴉飛回了時空口袋,返回了地球當中。


    果然,下一刻,雷電就憑空在狹小的房間內當頭劈下。


    烏鴉的速度並沒有快過閃電,它隻是快過了那個卷發男人的反應時間,在對方念出最後一句話之前返回了地球而已。


    而那道閃電,很顯然,並沒有跨空間的追蹤能力。


    “你是誰,從哪兒來的?你是怎麽進入這個夾縫空間內的。”


    烏鴉的鳴管中,再次傳出了略微尖細的話語。


    卷發男人微微一愣,心中稍微鬆了口氣。


    能夠交流,實在是太好了……


    他當然不認為這個烏鴉是什麽智慧生物,很明顯,對方背後絕對有一個主人。


    既然如此,看來自己的小命暫時安全了。


    隻不過……


    “夾縫空間?”卷發男人眨眨眼,看著貼滿瓷磚的房間,神情錯愕。


    “我是被……一些惡人流放到宇宙之間的夾縫的,難道宇宙和宇宙之間,竟然是這個樣子?看起來簡直和人造的一樣……”


    流放的?


    張自成微微挑眉,暫時移除了對方是空環同胞的可能性。


    看來,並不是隻有潘人掌握了來到夾縫空間的技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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