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雲熙很早就起來了,昨晚很晚才睡著,但是早上還是很早就醒了,而且再也無法入睡,幹脆就起床了,但是那時天都還沒亮。


    小心翼翼地沒有驚醒楚雲輕,莫雲熙給楚雲輕留了一張字條,寫著她睡不著所以出去走走,如果他醒來看到不要擔心她,之後便離開了房間。反正他們已經喬裝打扮過了,就算是走出去,除了楚雲懿和奇炎之外,也不會有人能夠認得出她來,所以她隻是出去走走也不會招惹到什麽不該招惹的人。


    莫雲熙實在是起得太早了,以至於她都走到了城門邊上,天都還沒有亮。


    遠遠看去,能看到城門上的零星光點,和微弱光芒下守城的士兵。


    隻要走出那扇門,便不再是雲國的國界了,外麵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莫雲熙一點也不關心,兩國是否要交戰也不是她需要關心的問題,而且有奇炎將軍鎮守著,相信邊關不會有那麽容易突破。但是如果奇炎搬兵回朝之後呢,江山易主,邊疆也缺乏兵力守衛,敵國若是趁著這個時候發兵,恐怕又將有一場不小的戰事,最終遭受不幸的還是這些普通的老百姓。


    一個人走著,莫雲熙想了好多,但是她沒有別的選擇,改朝換代必然會有流血犧牲,而且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博愛的人,人的心很小,能裝得下的也就那麽幾個人,她能做的,隻是將傷害盡可能降到最低罷了。


    而且隻要敵國不知道他們這邊的情形,戰爭也不一定會發生,她或許不應該想得太過悲觀了。


    “怎麽一個人出來了?”


    莫雲熙停在城門口不遠的地方發著呆,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嚇了她一跳,待看清楚之後,才發現是楚雲懿。


    “我嚇到你了嗎?”


    “是我發呆了,沒注意到皇兄你。”


    “所以,我的問題呢?”


    “呃?”


    莫雲熙剛剛被一嚇,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楚雲懿的問題,所以睜著一雙疑惑的眼睛看著楚雲懿。


    “為什麽一個人出來,而且還這麽早,你是沒睡覺嗎?”


    “睡了一會兒,不過醒了之後就睡不著了,躺著也隻會胡思亂想,倒不如出來走走。”


    “雲輕他知道嗎?就不怕他擔心你?”


    莫雲熙稍微想了想,楚雲輕對她確實是有很強烈的保護欲,就算是她留了紙條給他,但是恐怕他醒來之後還是會立刻出門找她,而且說不定會生氣,想到這裏,莫雲熙有些無奈,但是她並不討厭被楚雲輕保護著的感覺,雖然她自己有能力保護好自己,楚雲輕就算擔心,但是同樣也信任著她,所以,楚雲輕就算生氣也不會很嚴重才對。


    想清楚之後,莫雲熙便道:“我走的時候他還在睡呢,不知道現在醒了沒,不過我留了字條給他,他應該不會太擔心的。”


    但是,話雖這麽說,莫雲熙還是覺得或許應該早點回去了,她已經出來了一段時間,楚雲輕也應該快醒了。


    “他還真是放心你。”


    “說不定一會兒就找出來了,畢竟我還是背著他跑出來的。不過皇兄你也很早啊,天都還沒亮就到城門口來了,平時都這樣的嗎?”


    “這些年都這樣,早上來城門口看看守城的士兵,陪他們一起守一會兒。”


    “皇兄與士兵常年生活在一起,應該在軍中士兵的心中一定是很有影響力。”


    “與民同樂,與民同苦,民心總是會偏向這樣的君王,軍人亦如此。能夠跟他們同甘共苦的將軍才更能夠被他們認可,他們也絕對不會背叛這樣的將軍,這也是奇炎為什麽如此年輕便能有如此成就的原因。”


    “奇炎確實是個好將軍,我相信皇兄將來也一定會是一位好皇上的。”


    莫雲熙直白的話讓楚雲懿有些驚訝,畢竟這個時代女子都應該是在男子身後默默支持的,但是如莫雲熙這般站在自己夫君身旁,為其分憂解難的確實很少見。而且,爭奪皇位這種大事,一般人躲都躲不及,她也明顯是一副不願卷進這些事情裏來的樣子,但是卻什麽都沒說,隻是盡力幫助楚雲輕,這絕不是尋常女子能夠做到的。


    從見到莫雲熙的那一刻起,楚雲懿便明白,這個女子的內心,絕不比任何男子柔弱,或許正是由於這一點,楚雲輕才會對她死心塌地吧。


    “說實話,你的出現還真是我從來沒有預料到過的。”


    “那麽你是失望比較多,還是欣慰比較多。”


    “你想聽實話嗎?”


    “既然問了問題,自然是想知道真實的答案。”


    “失望也有,欣慰也有,對你,我是憂喜參半。”


    莫雲熙有些驚訝,但卻不露聲色,看來,她跟二皇子都對彼此有著信任的一部分,也有著懷疑的一部分。


    “雲輕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但是你的出現,讓雲輕變了,我不知道這種改變對他而言究竟是好還是壞,但是至少現在,他還是幸福的。”


    “你不會願意放掉他的對不對?”


    莫雲熙也不想跟楚雲懿打啞謎,她跟楚雲輕的未來與雲國皇室毫無瓜葛,而這正是楚雲懿不能接受的地方。


    “你們果然是計劃等一切結束之後就退場啊。”


    “而你果然是不想放掉雲輕,或許是由於一個哥哥對弟弟的愛,認為他為了你付出了許多,所以以後他如果留在朝中,你也可以對他做些補償,讓他後半生過得好些,也或許是楚雲輕的實力太大,甚至可能會威脅到你的皇位,所以要把他留在身邊緊緊看著才放心,但是不管是哪個原因,或者是二者兼有,你都不會輕易放走他。”


    “我是不打算放他走,如果他走不了,你又預備如何?”


    “我跟他追求的未來隻有一個,你要怎麽做我們幹涉不了,但是我們要做的事情,我也有自信你幹涉不了。”


    “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自信的女子,真不敢相信,你曾經會是一個癡傻的女子。”


    對於曾經的莫雲熙,現在的莫雲熙也無從查證,究竟她是真傻還是裝傻,還是成為了一個謎,但是她這一生的經曆也足夠讓她看明白很多事情,在這個世界上,要做聖人實在是太難,她自認為不是聖人,也沒有能力去做聖人,相比博愛天下,她更願意獨善其身。


    或許這有些自私,但是她就是一個膚淺的人,隻想要好好為自己活一次,不再受製於任何人,任何事。


    “正因為癡傻了那麽多年,所以許多事情才看得更加透徹,自己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也才更清楚,也能不顧一切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不計一切代價嗎?甚至是生命?”


    “不計一切代價,自然包括生命,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會想要致我們於死地才對,雲輕畢竟是你唯一在乎的弟弟了。”


    楚雲懿沒有說話,他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他的想法。莫雲熙也不打算再去猜測他的想法,反正該說的都說了,至於以後會怎樣,聽天由命就好。


    “天也快亮了,若是讓人看見我們兩個人在這裏,恐怕是會讓人懷疑,我就先回客棧了。”莫雲熙說完轉身離開,卻在走了幾步遠之後停下來,然後轉身對他說:“如果不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有了萬人之上的地位,數之不盡的財富,人也不可能快樂,幸福就更是遙不可及的東西。”


    說完這番話,莫雲熙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現在,她隻想盡快回到楚雲輕身邊去。


    楚雲懿望著莫雲熙離開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在走上城樓去。


    這些年,他天天來這裏,看城樓外的風景。


    外麵是一片渺茫的草原,生長著一個驍勇善戰的民族,但是卻是一片貧瘠的土地,所以,為了奪取領土,他們會屢屢進犯雲國的邊界。這些年,楚雲懿一直過著跟普通邊疆戰士一樣的生活,跟敵國也有過幾次交鋒,楚雲懿也帶兵打過仗,也在戰場上受過傷。


    所有在戰場上受過的傷留下的痕跡,每日艱苦的生活,都是支撐他的力量,這一切每時每刻都在告誡他,他是怎樣被人陷害才來到了這個地方,他的母妃在皇宮裏遭受著怎樣的折磨。若不是為了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在冷宮那種地方生活了十幾年,恐怕早就已經失去自我,發瘋發狂了。


    每當想到這些,楚雲懿要奪取一切的心便又更加堅定一分,他要讓所有曾經迫害過他的人都付出該有的代價。


    而楚雲輕從小就是楚雲懿最心疼的弟弟,在他被人陷害的時候,也隻有楚雲輕願意無條件地相信他,那時眾叛親離的他,突然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相信著他,支持著他,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救贖,如果沒有楚雲輕,或許在冷宮見過母妃之後,楚雲懿便已經一蹶不振了,但是楚雲輕讓他打起了精神,讓他堅定地走上了這條忍辱負重的道路。不管有多艱難,隻要知道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便可以堅持下去。


    也正因為楚雲輕對於楚雲懿來說是這樣重要的存在,楚雲懿才會想要在奪取天下之後給楚雲輕至高無上的地位,讓他跟他一起過上萬人之上的生活,讓那些曾經欺負過楚雲輕的人對他奉承獻媚。他想要給楚雲輕他能給的一切,這些楚雲懿早就已經想好。可是昨夜再見到楚雲輕時,楚雲懿便知道,他想要給楚雲輕的這一切,他根本就不想要,他想要的,隻是跟他深愛的女子去度過平淡的一生。拋棄一切榮華富貴,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也意味著,他將斷去與他之間的聯係,從此消失在天之涯海之角,楚雲懿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讓楚雲懿更覺得棘手的便是,莫雲熙這個女子。經過剛剛的交談,楚雲懿更加深刻的認識到了,莫雲熙確實是一個足以配得上楚雲輕的人,她是那麽睿智,也很為他著想。她明明對他有著防備,卻還是願意不遺餘力地幫助他,而她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楚雲輕。這樣一個女子陪在楚雲輕的身邊,對於楚雲輕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但是卻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個女子,楚雲輕才會甘願放棄一切。


    該怎麽對待這個楚雲輕愛到極致的女子,楚雲懿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傷了她,他必定失去楚雲輕這個弟弟,若是由著她,他也將失去楚雲輕。


    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女子,他竟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這是楚雲懿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莫雲熙剛走到客棧門口,便跟匆匆往外走的楚雲輕迎麵相對。


    “你去哪兒了?”楚雲輕看到莫雲熙,便立刻緊張地問。


    看著楚雲輕著急的樣子,莫雲熙卻不以為意,隨意道:“我不是給你留了字條嗎,我睡不著,所以出去走走。”


    “你要出去走走,也可以叫醒我啊,我陪你一起出去。”


    “好了,不要吵了,現在客棧裏的人大多還在休息,吵到別人就不好了。”


    楚雲輕要是陪著她出去,她就沒機會跟楚雲懿聊天了,雖然遇上楚雲懿也是一個意外,更何況,楚雲輕睡得那麽熟,莫雲熙又怎麽忍心叫醒他,這些天,奔波的不隻她一個人,楚雲輕跟她一樣疲憊。


    “那好,我們先回房。”


    回到房間之後,楚雲輕還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一覺醒來,發現身旁的人不見了,楚雲輕確實有些嚇到了,直到看到桌上留著的字條,才稍微安下心來,但是還是不放心莫雲熙一個人出去,所以立刻穿衣洗漱,追了出去,結果就在門口就遇到了回來的莫雲熙。


    “好了,你別生氣了,我是見你睡得安穩,不忍心吵醒你嘛,而且這些天一直趕路,你也很累了才對。”莫雲熙討好道。


    “你不是一樣很累。”


    “可是我昨天下午睡太久了,然後今天就睡不著了嘛,但是你昨天下午沒休息多久就去將軍府了,之後又沒有再休息過啊。”莫雲熙壓低聲音說著,對於這個時候的楚雲輕,就得輕鬆哄哄,不然他隻會越鬧越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些年裝傻裝習慣了,就算恢複正常了,有時候也還是很孩子氣。


    “反正不管怎麽說,以後你不許在這樣一個人偷偷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發現你不在有多著急,害怕你被壞人抓去了,更害怕你是自己離開了。”楚雲輕現在想起來還是後怕,莫雲熙是一個能夠完全依靠自己活得風生水起的人,離開了他她照樣能夠活得很好,現在楚雲輕用愛將莫雲熙束縛著,可是如果莫雲熙哪天不想被束縛了,她一樣可以離他而去。


    莫雲熙感受到了楚雲輕的不安,一直以來楚雲輕一直安慰著她不安的心,她卻沒有發現,原來他也是一個生活在不安之中的人,他竟然是那麽害怕失去她。


    “放心吧,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除非是你不要我了,否則,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到此刻,莫雲熙也釋懷了,就算以後楚雲輕真的還是沒有辦法離開皇城,她也認了,隻要是有他的地方,就算是整天都要便對那些爾虞我詐,莫雲熙想,他們也會是幸福的。


    楚雲輕緊緊抱著莫雲熙,感受著她的存在感。


    就在他們溫存的時候,突然一隻鷹飛到窗邊停了下來,聽到了動靜,兩人走到窗邊。


    楚雲輕伸出手臂,那隻鷹便飛到了他的手臂上停著,之後他從鷹的腳上取出了一封信,然後手臂輕輕一揮,鷹便飛走了。


    楚雲輕看著手中的信,神色凝重,然後合上了信。


    “怎麽了?”莫雲熙問道。


    “我想我們等待的契機已經到了,而殷妃他們也確實是已經開始行動了。”


    “出什麽事了?”


    “父皇病危。”


    楚雲輕短短三個字,莫雲熙便已經猜到了皇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離開皇城一路走來也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麽短的時間裏,之前還精神狀態很好的楚王竟然病危了,肯定是有人對他做了什麽手腳,想當皇帝的人已經等不及了,所以必須先除掉現任的皇帝才行,而且還要順帶除掉其他的敵人,所以,皇帝病危的消息一定會很快傳到鏌鋣鎮來,二皇子便可趁這個機會回去,之後便是兩邊的正式的鬥法了,誰輸誰贏,一切都會在二皇子回去之後得出結論。


    這一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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