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象姑,烏發三千,粉麵紅唇,臉上淚光瀲灩。


    無骨的身姿,在一席素采色錦紗長袍下,隨著他期期艾艾的哭泣,顯得愈發柔弱婀娜。


    陸挽瀾不禁暗自惋惜,好好的一個美男子,不去做些正經營生,卻偏要做貴女的玩物。


    而現在又不怕死地,爭著來做權貴鬥爭的炮灰。


    便幽幽歎了口氣,眼底蕩出一絲冷絕,盯著那象姑的淚眼輕啟朱唇:


    “你可知,攀誣本宮若被拆穿,會是什麽下場?”


    這話中之意聽似詢問,然語氣卻頗為蔑視,似乎是在告訴眼前的人,你鬥不過我,下場隻有死路一條。


    見這象姑似乎頓了一頓,本以為對方會有所收斂,卻不料竟是哭聲更甚:


    “小生尤還記得那日帳中纏綿,姑娘承諾隻要燕王歸西,便將小生扶正!如今不認小生,難道是因著象姑的身份,姑娘便要始亂終棄嗎?”


    沒有料到他此語如此不堪入耳,殿中嬪妃聽罷均是羞紅了臉,紛紛低頭私語起來。


    “這象姑,是做什麽的啊?怎的這麽……”一個嬪妃低聲問到旁邊的人。


    “就是……青樓的男人。”


    “啊?”聽到這番回答,不禁捂住了嘴。


    她隻聽說這燕王妃名聲是不太好,卻想不到她竟這樣肆意妄為,不但養了麵首,竟還是個……


    與此同時,主位上的太後沉沉呼出一口氣,眾人便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目光遊移間,隻見那淑太妃麵若冷霜,不發一語,便各懷心思地,將目光偷偷向陸挽瀾投去。


    卻見她臉上不紅不白,根本沒有理會這象姑的哭訴。


    隻起身福了福身子,秀眉微蹙,卻字字鏗鏘:


    “稟太後娘娘,此人滿口胡話,臣妾冤枉,還請娘娘明鑒,還臣妾清白。臣妾死不足惜,卻萬萬不可讓皇家顏麵因這醃臢蒙羞。”


    太後本以為此事已經坐實,這陸挽瀾必定是緊張惶恐,再加上苦主哭訴,便可輕而易舉治罪。


    可如今她竟裝的像模像樣,還敢拿皇家顏麵,來將自己一軍。


    她陸挽瀾雖隻不過是一個王妃,可也是皇帝的弟媳,若真的犯了這不貞之罪,確是也連帶著讓皇帝跟著蒙羞。


    正在太後左右沉思之時,身旁的王雪茹卻又跳了出來:


    “你陸挽瀾也敢說冤枉?誰不知道你回京當天,就在府中大肆選麵首?燕王也是這樣被你氣病的!”


    殿中其餘人此時更是不懂,這外麵不是傳燕王是為救王妃受傷?怎的又變成氣病了?


    這戲看的糊裏糊塗,且當個旁觀者吧。


    王雪茹話一出口,頓時想起太後還未表態,便又福著身子:


    “太後恕罪,臣妾是看不慣燕王妃拿皇家顏麵給自己找借口,若是皇家有這樣的人存在,那才是真正丟了顏麵!”


    榮貴人雖莽撞,可在太後心中,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於是便示意她起身,轉而抬眼看向陸挽瀾說道:“那你倒是說說,怎麽個冤枉法?”


    “謝太後娘娘。”陸挽瀾恭敬一禮,接著又站的筆直:“敢問娘娘,此人從何而來?又是何人引薦給了娘娘。”


    “是我!怎麽了?”王雪茹領會太後的意思,便與陸挽瀾對峙起來,“我家兄長看此人實在可憐,便將他帶到府中,又因是你造了這孽緣,我便將他帶到宮裏找太後娘娘做主!”


    陸挽瀾笑了一笑:“想不到榮貴人禁足之時,竟有心思可憐個象姑,還真是博愛呢。”


    “你!”自己嘴皮子扯不過她,王雪茹便不理這茬。


    “臣妾一去遼東三月有餘,回京也不過半月。回京當日,家兄確實在府上宴請賓客,臣妾恰巧遇到罷了,自那日後,便未再出府。”


    說著又低頭看了那伏在地上的人:


    “不知這位……象姑,你何時與本宮見麵?又何時與本宮行了苟且之事?如果是在遼東一路,那本宮便查查你近幾月都在何處?如果是在京城,你就這麽斷定本宮有了身孕?傳言也能當真嗎?”


    見這象姑低頭不語,哭聲漸微,陸挽瀾便又說道:“似乎這時間地點,都不太好編吧?”


    王雪茹見陸挽瀾有條不紊,又咄咄逼人,便走到近前,對著那象姑厲聲說道:


    “你傻了不成?就知道哭,現在便說說你被叫去選麵首那日都見了誰,做了什麽?”


    看著渾身嚇得抖如篩糠的象姑,她又恨鐵不成鋼,對著陸挽瀾翻了個白眼:“沒有身孕,又不能證明你沒有紅杏出牆。”說著又瞟了一眼淑太妃,“你若是沒有身孕,豈不就是欺瞞婆母?”


    方才還鎮定自若的陸挽瀾,一想起這個,又見淑太妃默不作聲,頓時心生愧疚。


    她確實沒有身孕,可是竟忘了對母妃承認這件事,她老人家恐怕是要傷心了。


    此時,如果自己把守宮砂亮出來,便可證明清白。可如若那樣的話,也就無法從榮貴人口中套出更多的細節。


    陸挽瀾看的出來,榮貴人不過是被人拿著當槍使,而真正布這場陰謀的人,還在一旁冷眼旁觀。


    那人會是誰?是否在殿中?


    鳳眸掠過殿中嬪妃,見她們均神色各異,看似高高掛起,眼神卻暗自湧動。


    隻有謝敏敏一人,從方才到現在,始終保持著高貴典雅的微笑。


    “嗚嗚~小生…小生…”那象姑沉默良久,忽而於此時嗚咽兩聲,“小生正是那日被姑娘選中的!”


    話音剛落,殿中又是一陣唏噓。


    見此人已有破釜沉舟的架勢,陸挽瀾秀媚一彎,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那你可有人證?”


    “有!那日與小生一起的,還有段大人家的二郎,段星朗!”


    聽到這個名字,陸挽瀾不禁皺了下眉頭。


    段大人的次子?


    那日二哥仿佛提過一個段家的人,難不成就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再觀望段大人對自己一直以來的態度,那便有些棘手了。


    主位上的太後聽罷,目光遂透出一抹寒光。


    抿了口茶,緩緩吐出一個字:“宣。”


    慈壽宮內雲詭波譎,然京郊大峪山腳的一座別院,卻是寂靜無聲。


    院中一棵洋槐樹被冷風吹得沙沙作響,時不時傳來幾聲鴉啼,更為這裏蒙上一絲荒涼。


    唐風此時形色匆匆,走到小木屋門口坐著的蕭晏之麵前:“王爺,探子來報,太妃和王妃今夜進了慈壽宮,到現在還沒回來。”


    “可有說是什麽事?”


    “說是太後得知咱們王府的橘子熟了,就讓王妃送過去些。”


    聽到這麽個理由,蕭晏之頓覺蹊蹺。


    正在躊躇要不要趕回去,回頭竟見鄭王的仆從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阿彌陀佛,燕王殿下可是有事要走?”


    “三王兄終於肯見本王了嗎?”


    蕭晏之昨夜趕來這裏,就是想與在此處帶發修行的鄭王說說話,靜靜心。可鄭王一直未曾露麵,此時派了仆從出來,或許是讓自己進去?


    “回燕王殿下,蟄恩大師說,王爺的心,不靜。此時說什麽,都無用,他便不會來;等王爺想通了,自然會回去,他便不需要來。”


    蕭晏之歎了口氣,將一個精致的匣子遞了出去:“上次借了此物,特來歸還。”


    那仆從接過後,輕輕點頭:“蟄恩大師還有句話,想來可以解王爺之困。”


    “願聞其詳。”


    “人間萬般情,浮世千重變,行隨心動,莫問劫緣。”


    說完,這仆從便帶著匣子轉身離開。


    “唐風,回京。”蕭晏之聽罷,亦走出院外,策馬揚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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