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陸挽瀾一臉諂笑,似乎對這個場麵頗為好奇,陸雲策便讓她換了自己的衣衫,辦做個小公子,與他朝平安街上,一個叫客雲來的小茶館行去。


    說來真是巧了,昨日進宮攀誣小妹的象姑,竟也是出自這裏。


    二哥陸雲帆和四哥陸雲昭一聽,這還了得?!


    小小茶樓不但要在生意場上,給陸家個下馬威,竟然還敢置小妹於死地!


    宮裏傳出消息,那被處死的象姑,正是王家的人送進宮的。如此看來,這個客雲來背後的老板,想必與那王家脫不了幹係!


    不去砸個場子,還留著過年嗎?


    於是二哥陸雲帆,今天一大早就去歡宜樓裏,跟姑娘們說:“今天休業一天,爺帶你們出去樂嗬樂嗬!”


    看看你的青鸞錦袖厲害,還是爺的胭脂水粉厲害!


    陸挽瀾聽罷陸雲策的描述,一路竟隱隱納悶起來,按說王家出了太後和皇後,那就是皇親國戚。在天子腳下,開象姑堂,就不怕被段大人抓住把柄參上一本?


    而且,連自己的底細都沒查清,就冒然帶個人去大鬧慈壽宮,也不太像王家人做事的風格。


    倒是謝敏敏的淡定,過於突兀,而後又不慌不忙捐了銀子。


    這個謝家,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轉眼間,二人行至平安街,陸挽瀾見行人摩肩接踵,前方還有好幾輛馬車擋著去路。便拉著陸雲策跳了下來:“反正不遠,咱們走過去吧。”


    說著,便折扇一揮,昂首闊步地走進喧鬧街市中。


    “小、小弟!你等等我啊!”陸雲策剛點頭,便見自家小妹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般,便一邊喊著,一邊跟了上去。


    置身於人潮中的陸挽瀾,顯得頗為興奮。


    周圍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小攤上琳琅新奇的小玩意,一下子就把她目光吸引過去。


    小商小販見這個俊俏的小公子,衣著不凡。便拚了老命吆喝起來。


    “木雕,折扇~小公子買個木雕回去玩啊?”


    陸挽瀾對這些擺件沒興趣,便又向前走去。


    “吹糖人啊喂!祖傳手藝可大可小的糖人,您想吹個什麽樣的啊?”


    “小公子,給姑娘買個花戴啊?”


    一路走走停停,她也隻是光看不買。經過幾個金樓布行,那傳說中的客雲來茶樓便出現在眼前。


    陸雲策緊跟其後,見小妹看了兩眼大門兩側的對聯,不禁念了出來:


    “千秋偉業一壺茶,萬丈紅塵三杯酒。哼!口氣倒是不小!”


    見六哥對這小小茶樓嗤之以鼻,陸挽瀾不以為然,隻是霍地收起折扇,學起二哥那孟浪輕佻的模樣,故意粗聲粗氣地說道:“雲策兄,請吧!”


    “哈哈,公子,請。”


    說罷,二人便從這毫不起眼的小門走了進去。


    茶樓內的景致,雖不是別有洞天,也還算幹淨雅致。


    店小二見他兩位雖年紀不大,可是粉麵朱唇,錦衣華服,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無需多問,便將其引上了二樓的雅間。


    “二位公子頭回來?”


    招呼著兩人落座,便麻利的接過雅間侍從手裏的紫砂壺,閑聊間,那鮮亮清澈的茶湯,便已落入桌麵上的白玉盞中。


    陸雲策遂端起茶盞,吹了吹道:“不錯,你們這有什麽好的,盡管上來。”


    說著,便抿了一口茶:“咳咳咳,你這是什麽東西!又苦又澀,糊弄本公子嗎?”


    店小二卻並未被陸雲策的怒氣嚇到,反而頗為淡定地回道:


    “哎喲,公子您息怒,來我們這的貴客都覺得這茶好喝的緊,許是您沒喝習慣。”


    從沒見過這樣的店家,陸雲策又要發火,卻聽陸挽瀾輕咳一聲:


    “哈哈!我這兄弟初來乍到,不太懂行,能否告知一二,這下頭的公子是個什麽身價啊?”


    一聽這話,店小二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瞬間換了一副恭敬的嘴臉:


    “這位小公子是個行家?”


    “我見他一直在台上不走。”陸挽瀾輕啟折扇,遮住了半張臉,“莫不是,你們這就他一個公子?”


    “誒~哪能啊。”店小二滿臉堆笑起來,“雖說小店的象姑數量不少,可若說這魁首,必是這方啟文莫屬啦!”


    陸挽瀾聽到這個名字,便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就是,這……”店小二似乎有些為難,“公子若是看上他,恐怕隻能借借陸家二爺的光,聽聽曲兒了。”


    “此話怎講?”


    “也不知為何,今兒一大早,陸家二爺便帶了幾十個姑娘,專門點這方啟文彈琴唱曲兒~”店小二說著,手便向他們對麵的雅間指去,“那二爺就在裏頭坐著,姑娘們都在一樓呢。”


    陸雲策和陸挽瀾聽罷,示意他和那侍從出去。


    透過前方的圍欄,便向下看去。


    一樓台子中央,方啟文背對著兩人方向,烏發三千,素色的斑駁綢紗披身,看背影算是個纖弱的。


    一曲悠揚婉轉的小調彈罷,四麵八方傳來讚美的掌聲。


    在他對麵坐著的幾桌歡宜樓的姑娘,卻該說說,該笑笑,根本沒把這個象姑放在眼裏。


    倒是那個點這首曲子的姑娘,柔指端起酒杯,扭著水蛇似的細腰走到跟前。


    方啟文秋水般的眼眸抬起:“謝姑娘,小生不……”


    “呸!”的一聲,一杯濁酒迎麵潑來,“彈得什麽玩意,本姑娘不滿意!”


    “就是!這種伎倆,也敢在京城混。”


    另一個姑娘揚手就扔來一顆雞蛋,瞬間砸在這粉麵香腮之上。


    此時,陸挽瀾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並不是時興花樣,而是尚未幹透的茶漬、酒漬。想來是二哥讓這姑娘們故意刁難。


    對這種場麵見怪不怪的陸雲策,不禁歎了口氣:


    “二哥這是在搞什麽名堂?這個象姑的弟弟差點害苦了小、小弟你,就這樣修理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非也。”陸挽瀾笑了笑,“這方啟文,可是個正經的讀書人,自是恃才傲物的,就算是零落風塵也不會委身權貴,用青樓女子來詆毀他最驕傲的琴技,誅心呐。”


    “我懂,就跟歡宜樓的花魁一樣,賣藝不賣……”


    正當陸雲策說著,卻聽對麵二哥陸雲帆的雅間傳來一聲高唱:


    “天字一號間,出銀一百兩,買方公子彈奏一曲。”


    一瞬間,這客雲來眾人紛紛交頭接耳。


    “這方公子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這可是連著點他二十五次了!”


    “是啊,彈完了就極盡羞辱,真是慘啊。”


    “那能怎麽著,這客雲來的待客之道,曆來都是誰有錢,誰就是大爺,讓他幹什麽,他就得幹什麽!”


    “可是不太對啊,今兒是初六。”


    “初六怎麽了?”


    正於此間,見那方啟文慍怒滿麵,紅腫不堪的手指又一次覆上琴弦,茶樓內便又安靜下來。


    琴聲尚未響起,又聽一聲高唱從雅間傳來:


    “天字一號間,出銀一千兩,買方公子握炭奏曲。”


    聽罷此話,整個茶樓頓時嘩然。


    “這也太欺負人了!什麽仇啊!”


    “什麽是,握炭奏曲?”


    “就是、就是讓他手裏握著燒紅的銀炭……”


    四麵八方的討論之聲,自然也傳到了陸挽瀾耳中。


    這招確實是陰狠毒辣,可是以二哥的性格,想要幫自己報仇,直接砸了這茶樓不就好了?


    為什麽要提這樣的要求呢?莫非另有目的?


    正當陸挽瀾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卻聽自己左側的雅間,傳出一個低沉冷毅的聲音:


    “陸二爺已經玩了兩三時辰,想必也玩膩了,不如,咱們換個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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