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幾彎綠柱濃彩的長廊,又掠過數座亭台水榭,幾人便來到豫王府的後花園。


    王府內的擺設和格局都大同小異,左不過是三路五進,琉璃碧瓦,可當層層疊疊的假山後,竟是別有洞天。一方無邊的碧湖微波蕩漾,湖心中央的亭子張燈結彩。


    見那亭子裏人影攢動,似乎頗為熱鬧。陸挽瀾見蕭晏之一路都處於沉默之中,便輕挽上他臂彎,率先打破沉默:


    “王爺,看來今日是來了不少才華橫溢之人,臣妾待會可是要開眼了。”


    “開演?”蕭晏之嘴邊似笑非笑,“本王看你現在演的就不錯。”


    說完,便不著邊際地將她素手輕輕拂開,陸挽瀾也不惱,聽出他話裏濃濃的酸味,眼角笑意越發濃了。


    兩人對視之時,一葉小舟劃來,蕭逸寒踏步上去,蕭晏之緊隨其後。


    “王爺拉我一下。”陸挽瀾提著裙擺,伸出手來,卻見蕭晏之頭也不回地站在小舟一側。


    倒是蕭逸寒的大掌探向自己:“瀾妹妹當心,來,把手給我。”


    “不敢勞煩豫王殿下。”聽見自家姑娘如是說道,遲錚心領神會,立即攙扶著陸挽瀾上了小舟。


    庭中公子貴女、年輕之士皆已入座,正互相寒暄間,卻聽不知是誰小聲說道:


    “那小舟中的姑娘是誰?竟然豫王殿下親自接來?”


    眾人聽聞頓覺驚奇,紛紛向湖心望去,隻見那姑娘看不清麵容,可身上紅芍金蝶在落日彩霞之下,熠熠生輝,閃的眾人睜不開眼。


    “她那身衣裳可真好看,肯定要花不少銀子。”不知是哪家的貴女羨慕地說道。


    “哼!有什麽了不起,憑她是誰,也配搶我們謝家的風頭!”說話之人,正是謝敏敏庶出的妹妹,謝盈盈。


    謝盈盈雖是庶出,可是卻養在嫡母的身邊,不分嫡庶地寵愛長大。


    與自己嫡親姐姐的性格大相徑庭,她自來潑辣,心直口快,又頗會使些小伎倆。在榮貴人王雪茹未入宮前,兩人可是閨中密友。不但性情相投,就連眼中釘都出奇的一致。


    而隨著那小舟越來越近,被關注的姑娘容貌也愈發清晰。


    謝盈盈的臉上逐漸透出鬱色:這個母夜叉怎麽來了!


    見從小舟下來的三人走來,眾人連忙起身向兩位王爺行禮:“見過豫王殿下,燕王殿下。”


    “免禮。”蕭逸寒笑了笑,行至主位的紫檀木案旁坐下。


    而蕭晏之和陸挽瀾則亦在一左一右,最靠前的位置落座。


    這方亭子被故意分成了左右兩側,公子和貴女們便麵對麵對坐其中,中間隔著淡淡薄紗,錯落有致垂掛。日落後燈影朦朧,雖看不清對麵人影,可吟詩作對之時,更顯浪漫。


    燕王和燕王妃的到來,卻是讓在場眾人始料未及。


    早就聽聞燕王妃陸挽瀾,肚子裏沒有幾滴墨水,又與豫王有些過往,權當是避嫌的話,她也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場合。


    而前幾日,這燕王妃還自以為是地,給那些寒門酸儒捐了一大筆銀子。連累在座的高門大戶也白白賠了銀子,大家正對她怨聲載道。


    這才剛過去幾日,竟是夫唱婦隨地來這裏參加詩會!


    兩口子的心,也真夠大的。


    心裏雖是這麽想著,可這些人卻不會說什麽,此次隻是想借著詩會,拜在豫王門下。隻管表明自己的心意,讓他記住自己就好,哪還有閑心管旁的?


    不過,不得不說,這燕王妃還真的是豔壓群芳,她一走進來,整個湖心亭的京城貴女便失去了光彩。


    香風襲來,將麵前被燭光暈染的薄紗扯開大片,對麵的陸挽瀾,便似蝴蝶一般,闖進蕭晏之的心裏。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如此張揚地裝扮,她到底想要幹什麽?難道隻是女為悅己者容嗎?


    端坐於主位的蕭逸寒,見蕭晏之側著臉頰,凝眉向對麵看去,便笑了一聲:“六弟,可是在看謝家的四姑娘?”


    蕭晏之收攏思緒,抬眸向前望去,隻見豫王此時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


    這一聲問話,坐在旁邊的陸挽瀾亦聽得清清楚楚,順勢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謝盈盈。她似乎是沒想到豫王和燕王的談話,會提到自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這蕭逸寒挑撥離間的本事,還真不小。


    未等蕭晏之回答,卻見那謝盈盈竟順著杆攀談起來:“晏之哥哥還記得盈盈嗎?若是你不去燕北,恐怕現在盈盈就要叫你姐夫了。”


    陸挽瀾聽到這話,心中卻是一沉,難怪那謝敏敏在宮中處處針對自己,原來她和蕭晏之還有這層關係。


    不過,聽這位謝三姑娘撒嬌的語氣,恐怕不止是想叫蕭晏之姐夫這麽簡單啊。


    一抹淺淺的詭異笑容,隨即浮現在陸挽瀾嘴角:那就拿你開刀吧。


    “五王兄說笑了。”蕭晏之淡淡勾了下嘴角,全然未理會謝盈盈的詢問,“王弟隻是在看眼前的綢紗,很是精妙。”


    “原來如此。”豫王笑的有些不羈,“本王也是這樣想的,六弟你才納了瀾妹妹為妃,怎麽還會貪看別家的姑娘?”


    蕭晏之微微一笑,隨即倒了杯茶,靜靜品嚐。


    因被絹畫所擋,陸挽瀾看不見蕭晏之神情,幾人亦不再說話。


    豫王清了清嗓子,便說道:“今日詩會,以詩會友,諸位莫要拘束。本王也沒什麽好的點子,諸位就以這亭中畫像為題,來作詩吧。”


    伴著身旁侍從輕拍兩下手的響聲,整個亭子四周,便被放下的數十幅絹布畫像所圍繞。


    畫像從衣著看來是個年輕姑娘,雖未著眉眼,卻靈動非常。


    “豫王殿下,您這畫像是不是沒畫完啊?”說話的,正是定北侯一脈單傳的嫡子,李傲棠。


    眾人尋聲望去,見此人白衣勝雪,正手持折扇一臉奸笑看著畫中女子。


    陸挽瀾雖看不清那人麵貌,卻還聽得出來。這李傲棠可是二哥陸雲帆的大客戶,不僅才華橫溢,更是風流成性。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納了十幾房小妾。據說連他父親的小妾都沒能逃脫過此人的魔掌,可謂是人麵獸心。


    與這位仁兄相比,陸挽瀾頓覺二哥的形象高大了起來。


    “我看也不見得!”席間又一文弱小生忽地起身,粉麵櫻唇,煞有謫仙之姿。


    正是平南侯的嫡長子沈猛,隻是這人和名字竟是背道而馳,且他有斷袖之癖也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見他蓮指輕舞,掃了一圈畫像:“王爺畫的姑娘,雖著裝不同,可是看得出這是同一個人~既然是一個人,那眉眼自是印在了王爺心裏啦~”


    說完還捂著嘴羞澀地“咯咯”一笑。


    兩人隨即又是一唱一和,惹得陸挽瀾胃裏翻江倒海,想不到這豫王還真是交友廣泛。


    這氣氛一旦放鬆起來,才子佳人便就開始聚在一起攀談。


    陸挽瀾身邊亦圍繞著不少貴女,多數都是阿諛奉承,溜須拍馬。


    “王妃娘娘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呢!”


    “是啊!娘娘這皮膚這麽,怎麽保養的,吹彈可破~”


    姐又不是老太婆,皮膚好不是很正常?


    實在沒話可聊,陸挽瀾隻能隨便點頭應付一下,心裏卻是升起無數問號,這是詩會?


    而此時,謝盈盈身邊卻是冷冷清清,看著陸挽瀾被眾星捧月,不禁心裏懊惱:“不就是個王妃?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姐姐還是貴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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