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請注意自己的言辭。”


    蕭晏之轉身將她揮出一步開外,麵無表情地說道,“謝太傅是聰明人,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所以本王也想勸娘娘,把心放寬,安心養胎吧。”


    謝敏敏見他又要走,連忙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眼角滑下一行淚珠:


    “是,是我爹爹不好,不該拿我做籌碼來要挾你,不然你也不會失去謝家的助力。我跟爹爹說我可以不做王妃,隻要能在留你身邊,可他不同意。得知你與爹爹決裂的那一天我一直跪在他房前求他,嗓子喊啞了,頭也磕破了,可是他呢?他轉頭就投靠了你的……”


    她聲音極低,一度更咽到無法繼續說下去,玲瓏嬌小的身子在沙沙樹影下顫抖。


    可看到麵前的他,卻似聽不見一般,不由得癡癡愣住:


    “為什麽,為什麽你寧願放棄謝家,也不願意娶我?”


    謝敏敏見他沉默,神色並不似方才般冷硬,可在此間隙卻聽到不遠處的山石後頭,傳來一聲慌亂的聲響。


    她早早地看見陸挽瀾那個賤人朝這邊走來,此時更是心中一喜,便又向前靠近一步。


    “我起先以為,你隻是為了遵守與陸家姑娘的婚約,為了不讓敏敏受委屈才狠心不要我。可是後來,我方才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娶她,心裏也沒有我。”


    兩行清淚瞬間掛滿雙腮,謝敏敏再次更咽出聲:“今時今日,晏之哥哥不妨直接告訴敏敏,你心底的女人,到底是誰。也好讓敏敏徹底死心……”


    聽到這話,藏在一旁的陸挽瀾瞬間驚掉下巴!


    這信息量好大啊!


    謝敏敏喜歡蕭晏之?而且這貨,竟是個強嫁不成,另謀出路的。


    可是蕭晏之又喜歡另外一個女人!她還不知道對手是誰!


    所以,自己的情敵,不但有一個有夫之婦,還有一個從看不見摸不著的人?


    想到這,陸挽瀾忽然有種危機感。


    難不成,那個連謝敏敏都鬥不過的神秘人,就是蕭晏之不肯與自己圓房的罪魁禍首?


    聽著謝敏敏聲淚俱下的質問,蕭晏之眸光更加淡漠:“本王心裏,誰也沒有。”


    “晏之哥哥不想說,便不說吧。敏敏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了……”她話語一頓,麵上忽地浮起哀戚之色,“隻是,隻是懷津他還小,求你莫要為難他……”


    說了這麽多,原來是為了鹹布的事。


    自己在整個京城追查多日,想必早就被謝家知曉。此時恐怕也已飛進了聖上的耳朵裏,販賣私鹽給丹巴七部,便是通敵賣國的大罪。


    謝家此時定是坐臥不寧,難怪謝敏敏會冒險前來,胡亂攀扯。


    可兩方交易連麵都沒見,他沒有確鑿證據,總不能扛著謝盈盈的棺材見聖上吧。


    不知為何,一想到鹹布,蕭晏之腦中竟忽地浮現起那個囂張狂妄,又在耳邊哼哼唧唧的小人兒。


    時辰不早了,也該帶她去赴宴了。


    “他若身正,自然不怕影斜。”


    蕭晏之驀然甩袖,抬腳便往身後走去,謝敏敏在他轉身的一刹那,看見了一閃而過的溫軟,心中便有了計較,急忙跟了上去:


    “晏之哥哥,我不是說他……從前你很疼愛懷津,當然不會對他做什麽,我隻是怕……隻怕你被有心人算計,落入他人的圈套!”


    她的話雖然隱晦,但無疑是將矛頭指向了陸家。


    蕭晏之身形一滯,麵色顯然有些變了,似在回想著什麽,謝敏敏從旁看去,越發肯定他心中所想:


    他一定是在懷疑,販賣私鹽的過程,陸家也出了一份力。不然怎麽會那麽巧,幾次私鹽買賣的交易,都會有陸家的人在場?


    再聯想陸雲烈與豫王的交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就是他們兩方的陰謀啊!


    如果能把陸家也拖下水,那麽被豫王分去的一半銀錢,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雖然謝敏敏已經貌似得到了答案,但還是裝模做樣地想要繼續和蕭晏之攀談,隻是蕭晏之並未作停留,轉身就走。


    望著他的背影,又聽到他冷冷一語,掛著淚珠的臉龐豁然明亮了起來。


    “官法如爐,明鏡高懸,大周的律法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惡人。”


    謝敏敏點了點頭,眼底水波蕩漾,看起來甚是欣慰淒苦,然而等蕭晏之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她抬手緩緩將淚痕拭去,嘴角泛起一絲森冷的笑意。


    蕭晏之啊蕭晏之,你負我一生,總要付出些代價才行啊。


    說完一隻手便溫柔地覆上小腹:既然有了皇兒,母妃總要為你掙個好前程,你這個燕皇叔萬萬不要擋路才好。


    紙鳶見這邊沒了動靜,連忙過來攙扶著謝敏敏:“娘娘,時辰不早了,奴婢命人備了轎攆,咱們先去華宵殿吧。”


    “走吧。”


    轉過一尊九龍銅雕,謝敏敏眼角藏鋒瞥向一疊亂石。


    哼,陸挽瀾,即便你嫁進王府,日子恐怕也不太好過吧?


    謝敏敏兀自笑著走出了禦花園,隻是不知道,這一幕竟都被上方禦景亭中的淑太妃看在眼裏。


    她臉上無聲地泛起一陣陰雲,沒想到時隔七年,這個謝敏敏眼看是要做母親的人了,竟然還在這與晏兒死纏爛打。


    真是不要臉到家了!


    回想當初晏兒籌謀多年,身邊隻有風謝兩家和燕北騎兵支持,奪位本就是險象環生,可這謝太傅竟要他立下重誓,非謝敏敏不能為後,否則就要棄他而去。


    她本以為自己的兒子會被謝太傅裹挾,沒想到第二日便直接去先帝的病榻前,奏請立蕭靖禹為太子,還自請戍邊燕北七年,並且將風謝兩家的全部謀劃和盤托出。


    可見晏兒並不鍾意這謝家姑娘。


    隻是,淑太妃總是有些恍惚,從那天開始,自己的兒子仿佛變了一個人,她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正滿麵愁雲之時,卻見眼角下方有一個人影向疊石滲出走去。


    是瀾兒!她都看到了。


    陸挽瀾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回想方才謝敏敏說的話,怎麽品都覺得一股茶味。她沒注意四周,拐彎時旁邊陰影裏猛然伸出一隻手將她拽進了假山縫隙之中,熟悉的冷冽氣味直衝鼻腔。


    “陸挽瀾,怎麽哪都有你。”


    她看著紅霞映襯之下的男人,一臉咬牙切齒的模樣,輕輕笑了一下。


    “王爺不也是,走到哪兒,都有蝴蝶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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