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海看著那密函上的字,冷汗如雨而下。


    方才在十七渡口的林子裏,他眼睜睜看見孔明燈已然升起,想必那分批駐紮於此,埋伏在整個哨鹿圍場的山西守備軍,已經集結兵力開拔,正朝行宮而去。


    而靜謐多時的林子也有了動靜,打算一起收網之時卻見對方忽增幾員猛將,自己的馭鷹之術又被壓製。他估摸著神機營右哨的人撐不了多久,這才回來向自家主子報信加搬救兵。


    可是眼前的密函並非是兵部的調令。


    上頭的內容,除了一些有關裁撤山西守備軍和兵營整改之事外,並未提及其他。


    這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


    想不到這個謝家關鍵時刻掉鏈子,竟在臨門一腳之時,選擇臨陣脫逃。


    沒有調令,便不能借燕王謀反之名救駕勤王。


    這樣一來,趁亂殺皇帝和太子,再說動朝中重臣擁立豫王登基的謀劃,便就功虧於潰了!


    再者,那行宮方向神機營的炮聲不絕於耳,武烈河沿岸也埋伏了槍炮手。可想而知,自己裏應外合的意圖,恐怕早已被禦座之上的蕭靖禹琢磨得一清二楚。


    盡管這五千守備軍都是精兵強將,又配備精良火器,尚可與神機營左、右掖的兩千精兵一戰,可燕王的底牌他們摸不清楚。


    畢竟,燕北和哨鹿圍場隻有一山之隔。


    既然山西守備軍都能在三大京營眼皮子底下集結於此,那他燕北騎兵,難道就不會殺個措手不及?


    眼前這局勢,人人都想坐享漁利,可他還不想讓自己的主子成為鷸蚌之一。


    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豫王謀反沒被抓住確鑿的把柄,就還有一線生機。


    老海將密函置於蕭逸寒麵前,收斂了凝重麵色,一如既往地垂眸卻半點微笑也擠不出來:


    “主子,那行宮裏的燈放得蹊蹺,許是安插在裏頭的內應出了岔子,不然謝懷彬謝大人也不會傳了個不痛不癢的消息過來,隻是五千守備軍應該已經在去行宮的路上了,那救駕勤王之名恐怕……”


    他正思忖著要不要說服蕭逸寒棄車保帥,卻聽不遠處又傳來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


    豫王府死士扔下千裏鏡,便從了望台跳下跑到近前稟報:


    “殿下!咱們的人馬遭到神機營火炮重創,被攔在行宮外五裏方位!停滯不前!”


    聽到這,老海連忙拿了千裏鏡觀望。


    隻見鏡中雖夜色如墨,可是距離行宮處每隔一裏地便是火光衝天、硝煙彌漫,定是神機營右掖與山西守備軍開戰無疑。


    老海麵色灰敗,定了定神將顫抖的雙掌握成拳頭:


    “主子,右掖的家夥不好對付,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已投入了戰局,今日無論結果如何,咱們都要早做打算。”


    “嗬……”


    蕭逸寒掂量幾下那封密函,笑得越發猖狂:“若無這密函,開弓確實沒有回頭箭,可這謝太傅到底是老奸巨猾。不讓謝懷彬出調令和兵符,就是在與本王劃清界限,如此一來他謝家的兵部就是幹淨的,鬧得再大聖上都不會降罪。可他又怕聖上不怪罪本王而得罪本王,故而放出來這麽個消息。”


    “他是想要把山西守備軍的謀逆,推到這件事上頭?”老海試探地問了一嘴,旋即又麵露憂色,“可這種無稽之談怎會讓人信服?”


    “哼!”蕭逸寒嘴角笑意更濃,抬袖示意老海鋪紙研磨,“是否是無稽之談又有什麽幹係?人心難測,君心更難測。隻要皇兄相信,那又有誰說個不字?他是為本王找後路,也是想為謝家謀個長遠。”


    他說著,便落筆於紙:“不過,這謝太傅倒是對謝懷彬過分擔憂了,若是知曉他那庶子謝懷津的死局,正是這位嫡長子與本王一起所設,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既然這謝懷彬兩麵三刀,又心狠手辣,那私造軍中名冊之事……”老海說著,對上蕭逸寒陰鷙的目光,便又住了嘴。


    “無妨…他帶著風家步兵在嶺南做的那檔子事兒,還掐在本王手裏,再不濟還有工部的人頂著,那些火器又不是本王做出來的。”蕭逸寒見詩作已成,便扔了手中的紫毫筆,向老海招了招手,“來看看,這句詩能不能配得上謝太傅的身份,作為回禮?”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老海念著詩,卻心中一驚。


    這首詞作,不正是那日王府詩會,燕王妃陸挽瀾在與謝四姑娘謝盈盈比賽之時,所做的第一首嗎?


    也正是詩會那日,火炮局爆炸,謝四姑娘落水身亡。


    難道主子是想將謝四姑娘的死因,往燕王妃身上去引?好挑起謝家與陸家的紛爭?


    可現在已是火燒眉毛之時,這麽一句詩又能起什麽關鍵作用?


    “屬下愚鈍。”老海躬身退了一步。


    “你真的看不出來?”蕭逸寒眼中精芒閃爍,臉上鬼魅的笑容逐漸凝住,“這是陸雲禮陸大人的抒情之作,他又沒有心上人,這尋覓多時的佳人又是誰人呢?”


    見老海更加迷茫,便又補上一句:“人在曹營心在漢呐!”


    聽到這句話,老海麵色一僵,想到自己沒有將那個會馭鷹的侍女帶回來,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家主子似乎意有所指。


    可蕭逸寒並沒有對此有什麽疑問,隻是自顧自說道:“而且裁撤山西守備軍之事,本王記得,也是陸大人在內閣跟聖上提的。”


    “不錯,這事滿朝文武都知道。”老海滿臉堆笑回應。


    “那不就結了?”蕭逸寒說完,便挪動著早已綁好紗布的腿站起來:“扶本王回京養傷,且看皇兄怎麽收拾叛軍。”


    說完,便一瘸一拐朝馬車行去。


    峽穀處的了望台燭火霍地熄滅,十七渡口廝殺正盛,而此刻的哨鹿行宮五裏開外,大將軍炮和箭矢交疊綻放。


    前膛短小的佛朗機炮,厚壁長管之上是七八道鐵箍。威力凶猛的紅夷大炮,被鐵絆子固定在地上。加上各色虎樽短炮,雷飛炮,都瘋狂地吐著如舌火焰和彈藥。


    黑煙濃烈,橘色烈焰不斷在黑夜蔓延開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充斥著無數聲喊叫:


    “自己人!!”


    神機營右掖參將又一次點燃了麵前佛朗機炮的引線,眼見一顆飛彈拖著烈焰赤尾,將方才叫囂的山西守備軍轟得飛花四濺,大笑一聲:


    “誰他娘的和你是自己人!”


    那山西守備軍的都指揮使勒馬大喝:“我等前來,勤王救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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