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撈、焚燒、填井......


    駐紮在城南郊的神機營中軍一收到消息,就火速將水井所在的莊子封鎖,連同莊戶也一同圈在裏頭。


    這事情本來辦得神不知鬼不覺,接下來隻管追查屍身來源便可。


    可在此暫管驅疫事宜的幾個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卻是急得團團轉。


    別的他們不懂也插不上嘴,可被大頭瘟屍身汙染的,是水井,而且就在外城南護城河邊上。


    那他們可太能說得上話了!


    要知道,京城四處用於排水的明溝暗溝無數,內外護城河與各處溝渠水灣相通,地下水係可謂四通八達。


    誰也不能確定這被汙染的小小水井,會與哪口井、哪條河相連?更沒人擔保,水井中的水會不會把外城南護城河的水一並汙染。


    這條護城河下遊,正連著東側大運河的通惠河口。。眼下運河上都是運漕糧的船隻,船上人畜用水幾乎都是取自運河,若真的通過運河把時疫傳到大運河上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大頭瘟若因此在大周遍地開花,那自己就是長了一百個腦袋,也他娘不夠砍的!


    兩位王尚書又去了刑部衙門,若是等他二位回來主持大局,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幾人合計半晌,終於想出法子。


    便向神機營中軍一個守備說明此事,見這守備一臉凝重,又急忙道出解決辦法:


    “為今之計,隻能把這口井方圓二十裏的農田和莊戶全撒上石灰驅疫,再把所轄之內的水井和明溝暗溝都堵上。至於護城河和運河......”


    說話的工部主事說到此處,重重歎了口氣:


    “......則需要盡快閉了京城各處河道的水閘,再通知運河上的船隻就近停靠,如此便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隻能這樣了。”


    神機營中軍守備點頭,便帶著將士以此處水井為中心進行地毯搜索,撒石灰、填水井、封鎖農莊......片刻不敢停歇。


    魏琪留下的幾個左掖軍的將士,則手持工部主事信函,策馬飛馳於京城二十四座水閘之間。


    隨著一聲聲快馬急報,滿臉凝重的閘官立即對閘夫們發號施令,急迫的號聲在瓦藍的天空中此起彼伏。水閘上方手臂粗細的鐵鏈被絞關石拉動,發出咯啦啦的聲響,一道道閘門沉重地落下,斬斷或急或緩的河流,水花隨著突如其來的阻力從閘門兩側湧出,混著淤泥和水草形成波浪又向兩方的河流撞去。


    有些處於閘室中的船隻還沒來得及出去,便被前後兩股浪濤衝得起起伏伏,正在扛糧食袋的船夫一個沒站穩,便栽到了河裏吃了好些水草......


    見到這番景象,原本因為躲避時疫而安靜的河道兩岸,霎時間聚了不少人,都在探頭探腦打聽出了什麽事。


    有的笑話河裏的船夫,有的罵罵咧咧說朝廷這些閘官辦事不利,更有甚者說運河裏有條小白龍,聖上這是為了驅疫在捉龍呢......


    眾人嘻嘻哈哈樂了一會兒,又覺得沒什麽意思,漸漸息了聲。


    而正當圍觀的百姓漸漸散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聽說城南有口井撈出了大頭瘟的屍身,現在那邊都在填井,這運河裏不會也有吧?”


    這話剛一落地,人群便似熱油中進了涼水,炸開了鍋!


    “井裏撈出來的?那關運河什麽事?”


    “就是,別胡說八道,怪瘮人的!”


    “這真的假的啊?我聽說的是,在黑莊嶺的墳場也發現不少呢。”


    ......


    眾人七嘴八舌,方才說話的人卻沒了動靜。


    河道附近人心惶惶。


    城南郊的百姓看到朝廷的人來填井,也沒個說法,卻是敢怒不敢言。


    可當他們看到這些人要把石灰撒到莊稼田地裏時,年長的莊頭才壯著膽子苦苦哀求:


    “軍爺!今年年頭不好,才遭了水災,現在就剩這麽些糧食在田地裏,你們撒上石灰,還叫人怎麽吃啊!”


    “是啊!再等幾天,我們把糧食收完再撒吧!”


    眾人的附和聲,神機營中軍的將士置若罔聞。莊頭實在看不過去,上去比劃兩下就被打個半死,不分青紅皂白的作派登時激起民憤。


    早已忍無可忍的莊稼漢舉著鐮刀衝上前去:


    “朝廷這是打量著咱們城南的窮人好欺負,發了時疫不給治,現在還斷水絕糧,這是不給咱們活路啊!”


    “退後!!”神機營中軍守備胸口起伏,火銃指天,“你們想造反嗎?!退後!!”


    莊子上的人雖然都有把子力氣,也知道火銃是要人命的家夥,可也看得出來這的將士隻有十幾人。他們勢單力薄、鉛彈也總會用完,便架起一副硬碰硬的架勢,舉著鋤頭圍成人牆齊聲高喊:


    “不能撒石灰!”


    “不能撒石灰!”


    中軍守備罵了句娘,讓人守在前頭,又叫來一個把總:


    “去看看沈侯爺他娘的怎麽還不回來!咱們中軍的人本來就少,他的人,沒他出麵不出來,敢在這時候給爺掉鏈子,我看他是不知道中軍跟誰姓。還有送王大人去刑部的把總,也給我叫來。”


    這把總還沒等回複,便聽身後“砰”地一聲。


    銃響之後,便是一聲痛苦的嘶嚎,領頭的莊稼漢被射中小腿,雙目暴怒。


    中軍守備暗道一聲:糟了。


    接著回身便見百十個莊稼漢子抄起鐮刀棍棒,群起而攻。暴土橫飛之間,身著殘破布衣的莊稼漢子,像決堤的洪水般,將十幾個銀甲披身的中軍將士包圍起來。


    “不能撒石灰!!”火銃被擠掉在地上,踢出老遠,“讓你們的頭來!給我們活路!”


    中軍守備刀未出鞘,砸向那被射中小腿的莊稼漢,大聲喝道:“你們要造反嗎?!”


    ......


    城南一片混亂,這處中軍將士一腦袋包,其餘的也沒好到哪去。


    而他們口中的中軍把總,卻帶人撞開了城東平南侯府的門,衝進嫡子沈猛的房門對著病榻旁的母親凶神惡煞道:


    “聖上有旨!染大頭瘟而死的病患,必須焚燒!”


    沈夫人郭氏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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