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鐵木輪碾壓著濕漉漉的青磚地麵,載著貴人的馬車,在王恭廠大門口前頭的空地上停了片刻,便見有人從裏頭跑出來迎接。


    陸挽瀾留了遲錚去安置馬車,隻帶著小喜和梨影下了車。


    濛濛細雨霧氣一般灑在三人身上,濕潤的空氣中透著冰涼。


    “燕王妃裏邊請。”


    守門侍衛拱手做請,陸挽瀾等人緊跟其後。


    繞過門前一座粉白照麵牆,便見東西兩根旗杆上頭,黑底北鬥、藏藍金龍,旌旗飛揚。一左一右的水墨八字磚牆光可鑒人,兩扇漆黑大門上,銅環擦得鋥亮。


    門外則掛著一塊“工部軍器局王恭廠”的招牌,兩側懸著的虎頭牌端端正正寫著“廠務重地”、“閑人免進”八個大字。


    重兵把守,三步一哨。


    侍衛們將小喜和梨影手裏的包袱翻了個遍,確認沒有違禁品後,才予以放行。


    如此莊重的氛圍,讓三個初入大周軍事重地的姑娘,不由得也跟著神情肅穆起來。


    進了大門,又繞過了六扇藍漆屏門,便是一個見方的大院子。


    正中間五間大廳,窗明幾淨。


    侍衛沒有多餘的話,隻將三人領進最左邊的偏廳等候,看了茶後便退了出去。


    陸挽瀾趁著沒人之時四處張望。


    隻見屋內,除了中間布置了一張雲紋角牙方桌和兩把券口靠背玫瑰椅,供人休息。便就是左右兩側的,六個三層全敞架格最為惹眼。


    倒不是這家具樣式奇特。


    而是上頭陳列的各式火器、矮炮和彈藥,讓陸挽瀾大開眼界。


    單管火銃隻是一少部分,還有更多的碗口銅銃、手把銅銃、銃箭頭、信炮和虎樽短炮……不光是完整的火器,還有成套的零件在旁邊展示。


    這些火器在陸挽瀾的時代,隻能在博物館和書本上看到。


    而在這個時代,就算她的大哥陸雲烈兵權在握,也是不被允許擁有火銃和火炮的。


    要不是上次被豫王設計帶去城南的狼堡,她還從來沒有摸過火銃呢。


    看著滿架格的火銃和短炮,陸挽瀾不免手上發癢。


    若再沒有機會去校場訓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槍法會不會退步。


    可即便如此,陸挽瀾也沒有湊到前頭去觀察。


    少頃,便聽見一陣歡脫的奔跑聲音從外頭傳入耳中。還沒見來人是誰,陸挽瀾便聽見二哥陸雲帆妖嬈的浪笑響起:


    “小妹!~你終於來看哥哥們了!”


    話音剛落,陸雲帆、陸雲昭和陸雲策便衝了進來,圍著陸挽瀾上下打量。


    二哥陸雲帆雖然一隻眼睛上還糊著膏藥,卻是難掩風流。


    一個箭步竄到陸挽瀾麵前,拉起她的小手便是一通發問:“小妹!你這幾日過得可好?老三回家了嗎?老五怎麽樣?”


    陸挽瀾急忙點頭:“二哥你放心,我們都好,五哥的藥方已經起效果了,三哥昨天也回家了。”


    “幾日未見,小妹怎麽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四哥陸雲昭進門第一眼,就看見陸挽瀾臉上掛著兩個熊貓眼,語氣甚是心疼,“可是為著那賬目的事憂心?有什麽問題盡管告訴我,我已算好了秋末漕糧的數目,一會兒讓他們拿上筆墨,我謄下來,你拿回去。”


    “四哥!你怎麽知道我在為這事著急?”聽到陸雲昭這麽說,先前還滿臉愁苦的陸挽瀾此時隻剩滿臉震驚,“沒有算盤和賬冊,四哥你是怎麽算出來的?你簡直就是我的大救星!”


    這番誇讚讓陸雲昭很是受用。


    他雖然隻是擺了擺手謙虛道:“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可見小妹看著自己,雙眼盡是崇拜的光芒,一張嘴更是笑得合不上。


    “嗨!~”陸雲帆最是見不得老四這嘚瑟的模樣,飛了個白眼便對陸挽瀾道,“你四哥就是個會算賬的呆子,他若連這麽點本事都沒有,還管什麽鋪子?不如去鄉下種紅薯!”


    “二哥你!”陸雲昭聽這敗家老二又在揶揄自己,張口就懟了回去,“你自己勾欄院的那些爛賬你也算不明白,也沒見你去種紅薯!”


    兩人又是不分場合吵了起來。


    六哥陸雲策一路上早就習慣了。


    便趁這檔口拉著陸挽瀾噓寒問暖:“小妹,這幾日你受苦了,妹夫對你好嗎?”


    “他呀~”陸挽瀾張了張嘴,這才想起自打從刑部出來就再沒見過蕭晏之,便實話實說道,“我這幾日一直在娘家,沒見到王爺的麵。不過,看三哥的意思,他是想讓我一直住在家裏。”


    “怎麽回事?”


    一聽這話,陸雲帆和陸雲昭立時息了聲,圍了上來。


    陸挽瀾見他們這麽緊張,便長話短說,把三哥陸雲禮想讓蕭晏之按民間婚俗行六禮提親,再按皇室宗親之禮大婚的事說了出來。


    三人瞬間鬆了口氣。


    “還是老三玩的高啊!不去欲擒故縱,反倒是~誘敵深入!”二哥陸雲帆一拍大腿,鳳眼一眯壞笑起來,看了看兩個兄弟,“這真的是不近女色的人,幹出來的事兒?”


    四哥陸雲昭沒去看二哥眉毛一跳一跳,反倒陷入沉思:如此說來,這聘禮恐怕是少不了!


    想到這,嘴臉便不由得露出滿意的微笑。


    唯有六哥陸雲策皺著兩條劍眉,背起了兵書:“這難道不是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饑?怎麽會是誘敵深入呢?”


    二哥就知道老六就是個榆木腦袋,“切”了一聲便又歪坐在一張玫瑰椅上:“你若是想學兵法之道,不如就去國子監待幾日!至於哥哥說的這誘敵深入嘛!~”


    說著說著,便又攏了攏自己飄逸的劉海仰天一笑:“等你娶了那姚家姑娘,洞房之日自會知曉。”


    聽二哥又拿自己開玩笑,陸雲策英氣的麵龐瞬間紅了起來:“怎麽說小妹和妹夫說的好好的,又說到姚家姑娘那去了?”


    陸挽瀾見幾人越說越離譜,可她還是插不上嘴。便連忙招呼小喜和梨影過來,把大包小包堆在方桌上。


    “你們隻顧問我好不好,那你們在這可還習慣?”她說著,又將幾袋銀子分給三個哥哥,“這廠裏的人可有欺負你們?”


    三個哥哥收了銀袋子,不約而同點頭道:“好。”


    接著,二哥陸雲帆又將幾人在廠區裏的經曆一一道來。


    陸雲昭要來紙筆,趁此間隙將陸家江南漕糧的數額、以及沉進運河的漕糧折銀數目,一一寫來。


    還不忘對入冬前各鋪麵的備貨等事宜做了交代。


    而正當陸挽瀾問及四哥陸雲昭,漕糧賬冊中的“鼠食米”和“過湖米”名目由來之時,門外忽而傳來一串高亢尖銳的笑聲:


    “哈哈哈哈~奴婢不知燕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題外話------


    昨天才說要補章節,今天臉就腫了~呃作者爭取碼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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