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添個新人?”


    劉嬤嬤怕王太後話說多了口幹,端了茶盞侍奉:


    “若再從王姓宗親的姑娘裏頭挑,這適齡的姑娘,就隻剩下八姑娘了。隻是這八姑娘剛被定國府退了生辰八字,此時送進宮侍奉聖駕,怕有不妥。”


    “那還能有什麽法子?”王太後含了口清茶,沉默須臾。


    此次從山西進京賀壽的三個王家姑娘,其實老早就被王太後安排好了去處。


    七姑娘傲慢蠢鈍又頗有姿色,最適合去燕王的後院給燕王妃添堵;六姑娘潑辣狠毒,又因為打理鋪麵多年有些手腕兒,本該進宮與榮貴人一起幫襯皇後;而八姑娘聰明跋扈,若能將其送進定國府,也算是在陸家這個龐然大物之中安插了一條眼線。


    可誰曾想。


    陰差陽錯之下,七姑娘被派去和親,八姑娘被退了親事,這六姑娘竟不費吹灰之力進了定國府。


    不過即便如此,若是榮貴人這枚棋子還在,她倒是可以隨便找個由頭,將八姑娘塞進燕王府或是定國府,總不至於讓如意算盤打空了。


    可偏偏王皇後被禁足在行宮之時,榮貴人又不明不白地歿了。後宮不能沒有王姓嬪妃,將八姑娘送進宮裏,也是無奈之舉。


    “如今後宮謝貴妃一家獨大,哀家和皇後在行宮,若有什麽事總歸是鞭長莫及。”


    王太後咽了茶湯,由著劉嬤嬤揉著鬢邊:


    “不過單看雪晴這丫頭的性子,想要侍奉聖駕還需要磨一磨才行。左右這幾個姑娘都要嫁人,就讓她們仨來行宮住些日子,一來陪陪哀家和皇後,二來也好好學學規矩。”


    劉嬤嬤應了一聲,出去讓人傳話。


    見劉嬤嬤出去,王太後便靠在繡著萬福紋的攢金軟枕上,閉目養神。


    她原本沒打算叫王六姑娘過來,可定國府那幾個紈絝的態度,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她須得在王六姑娘那探探口風。


    雖說陸家六子一女聲名狼藉,可到底權勢財力擺在那裏,想與定國府結親的人家也是大有人在。擱以前,但凡有媒人去定國府議親,都會被陸三兒一口回絕。怎麽這次的親事,他陸三兒說訂就給訂下了呢?


    若說他是在為自己的妹婿燕王拉攏世家大族,倒也說得通,可又何必找上王家人?


    更讓她捉摸不透的是,自己的兒子竟也答應了!


    事已至此,如何繼續,也隻能是騎驢看唱本。


    可眼看著王家的姑娘一個接一個地嫁出去,卻沒有別家姑娘嫁進來,王太後不免有些著急。


    見劉嬤嬤回來便道:“哀家記得王家大郎早到了議親的年紀,前些天不是選中了姚家的姑娘?哀家瞧著那姚家姑娘還不錯,不如就在臘月前,把這親事定下。”


    既然王家沒有姑娘嫁進姚府,就讓他姚府的姑娘嫁來王家。


    姚氏一門,雖隻出了姚廷安一個朝廷重臣,可隻要姚廷安把著戶部一天,就是掐著王家的命脈一天。結了這門親事,就等於拉姚家上了王家的船,無論以後局勢倒向哪邊兒,單就在財政上,王家就有絕對的話語權。


    劉嬤嬤自是明白太後的打算,可無奈王家那兩位不明白,她穩了穩身子才道:


    “回太後,王大夫人是遞了大郎的畫像進姚府,可前些日子又托官媒把那畫像要回來了,這婚事怕是……”


    “世上怎會有如此蠢鈍之人!”


    王太後怒聲打斷她,勉強坐直了身子,肅然道:


    “沈氏目光短淺,王維全怎麽也由著她?動了哀家的皇孫哀家還沒找她算賬,現如今連大郎的婚事也要橫家幹預!那平南侯嫡子因何服了陸雲歸的藥,她當哀家不知道?!”


    王太後忽地大動肝火,原本緩過來的頭疼又卷土重來,手上一顫,紫檀念珠也拿不穩當。


    聽到珠子“嘩啦啦”灑地的聲音,殿內殿外的宮女內監齊刷刷跪地。劉嬤嬤哪想到自己惹太後動了大氣,一邊差人出去請太醫,一邊跪在王太後榻前道:


    “太後息怒,都怪奴婢多嘴。若太後實在喜歡那姚家姑娘,何不讓聖上下旨賜婚?”


    “說得容易......”王太後不知是氣得還是頭疼難忍,胸前起起伏伏,“哀家如今若能在皇帝跟前插得上話,皇帝又、怎會以,以時疫之由,讓哀家在行宮休養?”


    劉嬤嬤為王太後順著氣,寬慰:“聖上仁孝,此番安排也是為著太後鳳體著想,太後莫要多心,沒得傷了母子的情分。”


    “......先帝留在司禮監的掌印和秉筆太監,他說換就換!”


    蕭靖禹登基七年,王太後雖未曾垂簾聽政,可朝中政務多是由她為蕭靖禹出謀劃策。


    在她眼中,兒子蕭靖禹一直都是那個,連坐上龍椅都會興奮得睡不著覺的毛頭小子。


    可七年後的今天,麵對蕭靖禹冷毅無情的麵孔時,她除了感到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之外,還多多少少感到了一絲陌生。


    萬千思緒最後還是化為一聲歎息:


    “皇帝這是翅膀硬了,總想著折騰。”


    “折騰折騰也好。”


    王太後聽見宮女來報,禦醫到了殿外,隻擺了擺手示意劉嬤嬤退下:


    “告訴王維全,時疫源頭既然找著了,也遏製了,接下來就是賞罰。這口子一開,絳州那檔子事兒就要有人站出來,若沒個人出來,陸雲禮這條禦前忠犬就會順著味兒尋了去。沈文忠就那麽一個兒子了,這命根子哀家還是保得住的。”


    “奴婢記下了。”


    劉嬤嬤說完退出殿外,正巧看見寧公公揮舞著拂塵跑在禦醫後頭,便上前問了句:“那陸太醫的雷火神針可是取來了?”


    寧公公跑得急,見了劉嬤嬤喘了好一會子,才冷哼一聲:“這陸雲歸好大的架子!灑家著人去了城南,別說那雷火神針沒取來,就是連陸雲歸的麵兒都沒見著!”


    “竟有這事兒?”劉嬤嬤也是震驚不已。


    兩人對視之時,殿內又傳出瓷碗落地的聲響,太後怒喝緊隨其後:“這麽點毛病都治不好!哀家要你們有什麽用!”


    寧公公立馬閉了嘴,連忙朝裏頭去了。


    而說到在陸雲歸這碰釘子的,也不止王太後的人,就連燕王蕭晏之親自等在帳外,也同樣不受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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