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紋好了,傅成蹊靜靜地看著手腕發了半天的呆。


    他忽然好想笑。


    他衝動了,竟然幹了這樣幼稚的事。


    小學生失戀才會紋對方名字吧。


    但凡有個初中文憑都幹不出來這種事。


    不過他還有一件更幼稚的事要去做。


    他帶上手表,蓋住這塊紋身,開車去了莫家。


    他推開房間的門時,莫羨正在穿衣服。


    她回頭看了看,見是傅成蹊,又轉回去了,繼續扣上自己襯衣的扣子。


    “羨姐。”傅成蹊一副討好的語氣,站在莫羨身後對她說,“不然咱們離婚吧?”


    他知道陸柚安要的是安定。


    所以他隻能給她婚姻,才能再次把她追回來。


    莫羨眉頭輕擰,站起身看向他:“你真瘋了?”


    傅成蹊喃喃道:“反正我們也不是真的。”


    莫羨冷笑:“確實不是真的,不過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你想怎麽玩都不礙事,但你不能給莫家丟臉。你一個上門女婿竟然主動提離婚,你讓我爸爸的臉往哪兒放?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放?”


    “不會的。”傅成蹊著急解釋,“別人一定會覺得是莫家不要我的,你們不會丟臉的。”


    莫羨懶得再和他爭辯:“不管怎麽樣我都不可能和你離婚的。怎麽,你玩夠了,想找老實女孩結婚?”


    她滿臉嘲笑地看著傅成蹊,質問他,“傅成蹊,你放得下莫家給你的一切嗎?”


    傅成蹊緊攥拳頭,咬著後槽牙,說不出話。


    莫羨走到他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別衝動。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你這份感情持久,還是財富和權勢持久。”


    傅成蹊沉默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他確實衝動了。


    他現在不能離開莫家,他還有要緊的事沒做。


    而且……他也沒有臉再去追回柚柚。


    他殺了他們的孩子啊。


    ……


    莫羨從房間裏走出去,傅成蹊也跟著她出去。


    下樓的時候,剛好遇見莫文信拿著釣魚竿往外走。


    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出聲。


    等莫文信離開,莫羨回頭看向傅成蹊:“爸爸身體不好,血壓又高,上次醫生說要保持他心態平穩,不能讓他受刺激。你知道他多喜歡你,你要離開他肯定受不了。”


    傅成蹊垂著眼眸,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莫羨沒有再多說什麽,也沒問傅成蹊要不要出去,自己獨自離開了。


    傅成蹊沒有離開。


    他去外麵的露台上靜坐著,抽了根煙。


    他還對陸柚安說過一句真話,他說他媽媽和一個已婚富豪廝混,這件事也是真的。


    那個富豪就是莫文信。


    隻是莫文信不知道母親除了他之外,還有別的男人。


    母親隱藏的很好,一邊吊著莫文信這棵搖錢樹,一邊還和別的有錢男人廝混。


    當初傅成蹊的父親親手掐死了他媽媽之後,逃走了。


    那個男人別的本事沒有,逃跑的功力倒是一流,警察到處都找不到他。


    傅成蹊去孤兒院過了幾年,莫文信去將他領養。


    他認得莫文信是他媽媽眾多“客人”中的一位,也知道他有錢。


    他受夠了孤兒院吃不飽、穿不暖,還要被其他孤兒欺負折磨的日子。


    他完全沒有多考慮,便跟莫文信離開了。


    後來在莫家住下,他偶然機會從莫家老傭人口中得知,莫文信深愛的隻有他的母親,但當時他和他的原配鬧得很僵,那幾年不方便去接他母親。


    等莫文信徹底擺脫原配的時候,傅成蹊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當時的傅成蹊經過幾年的成長,已經懂得很多事。


    他利用莫文信對他母親的深愛,一步步讓莫文信將這份愛轉移到他身上。


    他自己洗冷水澡讓自己發燒,燒的稀裏糊塗的時候抱著母親的旗袍哭喊“媽媽”,他模仿母親的一些習慣,模仿母親說話時常愛用的口頭禪。


    果然,莫文信完全把自己和傅成蹊母親的親生骨肉,對他比對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還好。


    後來有一天晚上,傅成蹊的親生父親裝作快遞員混進莫家。


    他找到傅成蹊之後,抱著傅成蹊說好想他這個兒子,要帶他離開。


    那句話……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他無依無靠的時候,親生父親不見蹤跡。


    更何況,他還殺了他的母親。


    當時的傅成蹊淡淡地對父親說:“你等我一會兒,我回去收拾行李就跟你離開。”


    他的父親信了,站在露台上等他。


    傅成蹊跑回房中,找到莫文信,仗著自己還是個孩子,抱著莫文信的腿哭的慘兮兮的:“我爸爸回來了,他要帶我走,我不敢,他當初掐死了我媽媽,我怕他也掐死我……”


    莫文信的眼神立馬沉了下來,周身都染上了一層殺意。


    他帶人衝出去,將傅成蹊的父親綁起來毒打。


    十幾個人對他拳打腳踢,將他打的半死不活。


    莫文信還嫌不夠,把他關在花園裏,放了幾條大狼狗進去。


    傅成蹊就躲在樓上的房間裏,窗簾拉開一條縫,從縫隙裏靜靜地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


    這種殺妻棄子的渣男,就應該打死喂狗的。


    第二天早上,他再從窗簾縫隙看過去的時候,那個男人隻剩一條腿了。


    莫家的傭人站在花壇邊,拿著刷子去洗那幾條大狼狗身上的血跡,洗的一地都是血。


    傅成蹊小小年紀,就利用莫文信,殺了他親生父親。


    為他母親報了仇,也為自己那幾年的痛苦和委屈出了氣。


    ……


    如今傅成蹊再抬起頭。


    他的親生父親被喂狗的地方,就是他目光所及的花壇。


    當初的血跡早已經被清洗,園丁今年在那個位置栽種了薔薇,血紅色的,如今開的滿院子都是。


    傅成蹊將燃燒殆盡的煙頭按進煙灰缸裏。


    他現在冷靜下來了,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再去追回陸柚安。


    曾經無論發生什麽,陸柚安都是站在他身邊相信他的。


    他以為她很愛很愛他,一定舍不得離開她,可現在她不僅走了,還走的那麽徹底。


    那樣一個單純善良的女生,決絕到這種地步,一定是傷透了心。


    他在最後關頭還殺了他們的孩子。


    他和他的親生父親一樣,他也是拋妻殺子的渣男。


    他也應該被打死喂狗的。


    ……


    陸柚安也是一整晚沒睡。


    她孕吐的厲害,抱著馬桶吐了一晚上,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目眩。


    陸金離提醒過她,懷孕初期要經常做檢查,小孩子如果缺什麽營養元素,這個時候最好補充,母親缺什麽也要好好補充,否則孕期貧血很麻煩的。


    陸柚安便預約了去醫院檢查。


    她一大早就去路邊等車,可是她等了半個小時公交還沒來,打開打車軟件,前麵的排隊人數也有一百多位。


    估計是早高峰又塞車了。


    她預約的時間快到了,不想遲到,不想給其他患者帶來困擾,隻好從路邊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著車,去距離她五公裏地的醫院做產檢。


    不巧的是,經過一座天橋底下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腳上一空。


    她連忙停下來檢查,原來是車子的鏈條掉了。


    她不會修,這裏又不讓停車,停車會被罰款,被軟件拉黑,以後就騎不了了。


    她隻好下來,推著這輛破車走,去找停車的位置。


    穿的鞋子是新買的,不太合腳,腳後疼磨得好疼。


    她為了檢查特意沒吃早飯,昨晚又吐了一整晚,胃也翻滾的厲害。


    她忽然覺得好委屈。


    上次去醫院建檔的時候,沒有一個孕婦是自己去的,全都是愛人或者家人陪伴,隻有她是一個人。


    她推著車,一邊走一邊哭。


    一個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一個朋友都沒有。


    日子真的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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