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替莫文信做完檢查之後,出來對坐在走廊裏的傅成蹊說:“幸好送來的還算及時,否則莫先生這次真的危險了。”


    “是嗎?”傅成蹊低垂眉目,掩住眸中一絲冷笑。


    要不是當時莫家還有人在,他非把莫文信拖死不可。


    這下麻煩了,居然讓他逃過來了,他也真是命大。


    他不能被人看出心思,抬頭客客氣氣地對醫生說了聲:“辛苦你了。”


    “應該做的,不過千萬不要再刺激莫先生了,莫先生的心髒經受不住任何大的情緒波動了。”


    “我明白了,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傅成蹊頓了頓,又對醫生說,“為了他的健康和安全,麻煩醫生幫我個忙,以後不管誰來探望他,哪怕是莫家的人,都請你先通知我一聲,免得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惹他生氣。”


    醫生點頭答應下來:“我明白了,馬上吩咐下去,傅先生請放心。”


    這家療養院是莫文信投的,傅成蹊一手做起來的。


    在這些醫生眼中,傅成蹊的位置是僅次於莫文信的。


    如今莫文信身體不好,傅成蹊的話他們當然要照做。


    醫生離開之前,還不忘回過頭對傅成蹊說一句:“您真是孝順。”


    傅成蹊在他走後,獨自進了莫文信的病房。


    莫文信此時已經睜開了雙眼,但似乎沒有什麽力氣,躺在床上喘著粗氣。


    他聽見房中有動靜,抬起眼皮看向傅成蹊。


    傅成蹊走到他身邊坐下,滿臉關切地問:“爸,你好些了嗎?”


    莫文信費力地點點頭,看著傅成蹊,有氣無力地說:“羨羨竟然在外麵做這種事,委屈你了。”


    傅成蹊搖搖頭:“我不委屈。”


    莫文信深歎一口氣:“你怎麽會不委屈呢?”


    他還以為傅成蹊深愛他的女兒,畢竟他平時表現太好了。


    所以他覺得遭遇這種事,傅成蹊怎麽可能不傷心?


    傅成蹊輕輕搖頭,開口說:“爸,對不起,我和羨羨一直騙您。其實我們倆結婚這麽多年,根本就沒有真正在一起過。我們倆一直各玩各的。”


    莫文信陡地瞪大雙眼:“什麽?”


    傅成蹊又笑了,滿眼的冷漠疏離,語氣淡淡的:“羨羨在外麵不過是找男人玩玩而已。不像我,我啊,我在外麵連孩子都有了,所以我怎麽會怪她呢?我比她還過分呢。”


    “你……你們……”莫文信瞪著他,雙唇烏紫,眼白通紅,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羨羨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還說要將孩子帶到她身邊當做她生的,您說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傅成蹊自顧自地說,“我都覺得她過分,我又不是莫家的血脈,怎麽能讓一個和莫家毫無關係的孩子,來繼承莫家的財富和地位?”


    “不過這點倒是和您挺像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從不考慮別人願不願意。”


    傅成蹊把他顫抖著的手塞回被子裏,接著說,“我和羨羨的婚姻,是您一手促成的,您一定以為我們倆很恩愛吧?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莫文信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眼中有驚懼和不安,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他無法相信,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居然一直都瞞著他……


    他不喜歡莫羨,可以和他說啊,自己的親女兒,自己看得如同親生兒子一般的女婿,為什麽聯起手來騙他!


    他更不理解,為什麽傅成蹊要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這件事……難道他居心叵測?


    “爸,您真不用擔心。”傅成蹊不急不緩,甚至關心地問道,“您口渴嗎?要不要喝水?”


    莫文信聽見他帶著關切的話語,情緒緩和了一些。


    也許自己想錯了,傅成蹊還是尊敬他這個養父的。


    他剛才和自己說那些話,可能隻是為了替莫羨開脫,表示自己真的不怪莫羨吧。


    他確實有些口渴,點了點頭。


    傅成蹊出去了一會兒,沒有直接用醫院給患者喝的白開水,而是從療養院一樓的自動販售機,買了一瓶礦泉水。


    他拿著那瓶水回到房間,扶起莫文信,擰開水要喂給他。


    莫文信喘著粗氣,疑惑地看著他。


    為什麽要給他喝這種水?他還在病中,難道不是白開水最好嗎?


    傅成蹊見他不喝,笑了笑說:“您不認識這個牌子的水嗎?”


    見莫文信似乎確實不記得了,傅成蹊便提醒他:“這水賣了十多年都沒有改過包裝,小時候,我媽媽最喜歡讓我去買這種水給她,家中冰箱裏、床頭上、茶幾上,到處都是,您沒印象嗎?”


    “你……你想說什麽?”莫文信聲音嘶啞,呼吸聲也越來越急促,他已經察覺到危險,更察覺到傅成蹊的陌生。


    他好像從來沒有看清過自己的這個養子。


    傅成蹊始終帶著淡笑,緩緩和他述說:“每次有陌生男人去我家,我媽媽都會打發我去買水,那些水喝都喝不過來,漸漸地就積累了那麽多。”


    莫文信那雙滿是褶皺的手,緊緊抓著醫院的床單。


    他似乎怕莫文信聽不懂似的,直白地解釋:“我媽媽不止你一個男人,那個姓豐潤的日/本人,還有那個叫羅傑斯的歐洲人,都是你的生意夥伴,還是你帶我媽媽去見他們的,結果他們都背著你,和我媽媽搞在一起。”


    “他們比你出手還大方呢。”傅成蹊自顧自笑了好一會兒,止住笑問莫文信,“你開心嗎?”


    莫文信雙手握拳,手上青筋暴起,從嗓子裏擠出一聲破銅般低微又憤怒的低吼。


    “你以為你強迫她占有她,她就會對你有真心?她不過是把你當做一個‘恩客’罷了。”


    傅成蹊在他心上插上一刀又一刀,冷靜地看著他咬牙切齒的模樣,沒有一絲動容。


    莫文信使出全身的力氣,打翻他手中的礦泉水。


    塑料瓶子落到地上,“砰”的一聲,水花四濺。


    他整個人也如同泄水的瓶子一般,吐出一口鮮血,睜著眼睛倒了下去。


    “爸,你還好嗎?”傅成蹊叫的可甜了。


    莫文信雙目無神,不停地吐出帶著泡沫的血,手指不停抽搐,像溺水一般,想求救,可卻使不上任何力氣。


    傅成蹊靜靜地看著他,等他的動作徹底停下來了,他才緩緩啟口,聲音悲切:“無論如何,謝謝你養育我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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