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就那樣跑了出去,連攔都攔不住,我們都覺得他有病,就躺下來繼續睡了,沒想到……沒想到他回來的時候,就跟沒了魂一樣的,開了燈看他的眼睛,幾乎都是灰色的。


    “我們嚇了一跳,趕忙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就說他看到了鬼。”


    “鬼?”聽到這裏,上官曉曉愣了一下,在心裏思量著慕容旭堯的話,“你繼續說啊。”


    “呃……我怕嚇著你。”慕容旭堯對她的反應有些無奈,一般女生聽到鬼這個字眼應該尖叫才對啊,唉……看來性格冷的女人對什麽都不敏感。


    上官曉曉又愣了一下,隨後笑笑:“沒事啦,我小時候是看鬼故事長大的,沒事。”


    “哦,好吧,那我繼續說了,你晚上做噩夢可別怪我。”他見上官曉曉點了頭,才繼續開口,“他跟著嬰兒的哭聲出了男生宿舍樓的大門,半夜裏照下來的月光慘白的照在黑暗的地上,圓月高掛在半空,而四周卻是黑暗,就像深不見底的深淵。他就有些呆,像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一樣呆呆得望著月亮。


    “再之後,那嬰兒的哭聲越來越大,就像吸鐵石一樣,吸引著他往前走,直到走到了美術係教室的門口……


    “美術係教室的門破天荒的開著,教室裏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像是屍體的味道,他正愣愣地看著,突然門沿上出現了蠕動的東西!


    “他定睛一看,是一隻細嫩的小手,這是一隻嬰兒肥嘟嘟的小手,在月光透過窗子照下來的光下慘白慘白的,仿佛是從黑暗的深淵裏爬上來扒在門沿上一樣,那隻小手艱難地扒在門沿上,時不時往下縮一下。


    “他感覺哭聲越來越近了,嬰兒的哭聲也越來越淒慘。他忽然覺得十分害怕,就往後退了一步,然而,他卻詭異地退到了美術係的教室裏……


    “他想抬手揉揉眼睛看這是不是真的,但一抬手他才發現,他的手裏居然拿著夢裏那個軟綿綿的質感黏黏的東西!


    “然而,當他看見那個軟綿綿的東西時,他的恐懼感立刻化為了驚聲尖叫,他手裏拿著的,是一個全身覆滿了淡黃色液體的嬰兒!”說道這裏,上官曉曉看見,慕容旭堯的眼神顫抖了一下。


    “那個嬰兒似乎還沒怎麽成型,嬰兒的頭非常碩大,眼睛緊緊地閉著,紫色的血管爬滿了它的全身,整個身體幾乎成淡黃的半透明色……


    “就在這時,他感到一陣陰冷的風吹了過來,他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飄了過來,落到了他的麵前,他抬頭一看,那個白天死去的美術係的女講師就站在他的麵前,抬起血肉模糊的臉來看著他……”


    很顯然,慕容旭堯口中所說的那個哥們——王洋,一定又是一個被陰邪之物盯上的人,他在半夜聽到的嬰兒的哭泣很有可能就是一種召喚。那種聲音召喚著王洋,使他做出一些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事情,就這樣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美術係的教室。


    而他所見的那些,沒有成型的嬰兒啊,慘白的嬰兒的手啊,還有那個白日裏死去的女老師啊,就一定是那些邪靈搗的鬼。雖然不知道是什麽邪靈,但看起來那邪靈的能力算是比較平庸的,這就好對付了。


    那王洋也是倒黴,不知道從哪裏染上了這些陰晦之氣。


    上官曉曉坐在電腦前,在心中比對著對方和自己的能力,然而,她有一點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在王洋看到手裏的嬰兒的時候,死去的女老師的怨靈也出來了?難道這二者有什麽關聯?


    當然,這嬰兒絕不可能是始作俑者覺得嬰兒半夜的哭聲恐怖才營造這種氣氛的,一定是有什麽關聯的!


    忽然,上官曉曉想到了事發的當天李璐璐對她說的話……說那個女講師還有著身孕!


    難道說,那嬰兒和這有什麽關係嗎?


    她有些搞不懂,於是,便立刻掏出手機,隨手摁了幾個號碼,等電話接聽之後就打開了免提鍵,從電話裏傳出了師父樂嗬嗬的聲音——


    “喂,曉曉嘛?怎麽想到給為師打電話了啊,想為師了啊?”


    師父嗬嗬地笑著,讓上官曉曉覺得有些無奈,師父那麽老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似的。


    “嗯,是有要緊事。”她淡淡地應著,問道,“師父,你有沒有聽說過有關母體死亡嬰兒胎死腹中化為怨靈的事情?”


    “這個嘛……”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一絲停頓,像是在思考,“你說的可能是嬰怨吧,我聽說,在日本那邊,因墮胎、難產、流產或一些意外等原因二中途中止妊娠造成死亡的胎兒被稱作‘水子’。”


    “‘水子’?”這個詞很是新鮮,上官曉曉從沒有聽說過。


    “是的,日本的一些僧侶認為胎兒具備成為人的可能性,是具有靈魂的,而那些靈魂應當和去世的成人一樣受到供奉,而不是成為標本或是醫療垃圾,你說的那種情況跟這種也是相符合的,那些給人們帶來恐懼和不幸的‘水子’亡靈本身並無惡意,隻是希望人們關注‘水子’,供奉他們,使他們早日超度。


    “上世紀70年代開始,日本很多寺院建立了專門供奉‘水子’的墓地,使他們能像成人一樣受到祭拜。”


    “那按照師父你這麽說,‘水子’是不是也可以化為怨靈,就像成人一樣?”上官曉曉怕師父就這樣一直嘮叨下去,趕緊插話。


    “對啊,如果你碰到了這種問題,隻要做法事超度一下‘水子’的怨靈就可以了。”師父的聲音頓了頓,有些語重心長,“曉曉啊,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需要曆練,那就加油吧。”


    師父說完這句話,手機裏就傳來了一陣忙音,看來是師父把電話掛斷了。


    每次跟師父通完電話,上官曉曉都會覺得對師父很無奈……唉,那個跟頑童一樣的師父啊,有時候也很是嚴肅認真的,真是有些人格分裂,怎麽說他才好呢……


    不過,通完這次電話,上官曉曉終於了解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覺得,是時候有必要去盤問一下那個王洋了。


    這是一個沒有太陽的下午,風很大,天陰的有些低沉。


    因為怕在學校裏碰麵會太過於張揚而引人注意,上官曉曉聯係好了慕容旭堯,讓他帶著王洋在聖安娜大學附近的一個咖啡廳見麵。


    此刻,慕容旭堯已經帶著王洋坐在咖啡廳的一個角落裏了,經過昨晚的事情,本來高大帥氣的王洋顯得有些憔悴,臉色很不好。


    “我說,哥們……”見王洋不說話,慕容旭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給你找了個給力的美女,她說要跟你聊聊。”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嗨,別鬧了,我現在可哪有心情開玩笑,你讓她說完就走就好了。”王洋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


    慕容旭堯見狀,有些無可奈何,他聳了聳肩,說道:“好吧,不過到時候你可要把你知道的全重複一遍,雖然很嚇人,但我覺得有那個必要。”


    “她不問我就不說行嗎?”王洋忽然抬起頭來,神色奇怪地問。


    “呃……當然,當然可以。”慕容旭堯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趕忙說,“我的意思是說,她讓你說什麽你就說什麽就行。”


    “嗯。”


    這個王洋……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他為何會被那種怨靈盯上呢?


    想到這,上官曉曉不禁想到了前一陣子被邪靈盯上而死去的王楠楠。


    這個學校,究竟藏著什麽秘密呢?那個離奇地在眾人眼中死亡的女老師,究竟是怎麽死亡的?她又是因為什麽而死亡呢?


    一連串的問號在上官曉曉的心中浮起,宛如一個個揪著她心髒而拴起來的結,讓她時時惦念著,然而卻混亂無比,沒有任何頭緒。


    那麽,見到那個名叫王洋的人了之後,這些事情的謎底又是否能揭開?


    可是,生來性格孤僻的她又不願意接觸生人。


    就這樣,帶著幾分向往,又掛著幾分膽怯,上官曉曉穩步向咖啡館走去。


    “其實,那天老師死的時候,我正坐在第一排記筆記,後來,我看見她的臉色突然變了,我看見她正驚恐地盯著教室後麵,我便也回頭去看,卻見那教室後麵有個東西,當時也沒看清,再一眨眼就不見了,我以為我看眼花了,然而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老師已經跑出去了。


    “我是她那個係的學生,平日裏跟她也不是怎麽很熟悉,隻是我還是比較認真聽她的課吧……”說到這,王洋的眼睛閉了一下,“你所問的,老師死之前的狀況,和我跟她的關係我都跟你講清楚了。”


    “嗯,”上官曉曉點點頭,她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著方才點的血瑪麗伏特加雞尾酒,認真回憶著王洋的每句話。


    血瑪麗在雞尾酒中算是很烈性的酒,然而,從小喝慣了師父酒壺裏陳釀的她,也就不覺得苦。絳紅色的液體在冰塊的襯托下有如血色般奪人目光,熱烈卻冰冷地讓人不敢觸碰。慕容旭堯嫌他被兩個人當成了空氣,就拿起血瑪麗酒杯裏泡著的芹菜葉子玩。


    通過王洋的敘述,可以肯定一點,那些邪靈之物一定是盯上了那個女講師,在課堂的途中,邪靈在教室的後麵製造恐怖景象,於是,才會使得女講師在講課途中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然而這種表情被王洋捕捉到,始作俑者又怕被王洋看到些什麽,就開始恐嚇他,甚至……殺死他。


    想到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上官曉曉突然開口問道:“你怕死嗎?”


    問題問的很突然,王洋一愣,但又馬上點頭:“怕,誰都怕死,說不怕死是假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遇到這種事情的你,會因此而死?”


    上官曉曉問的很直接,沒有做任何的語言修飾,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


    “沒想到過,”王洋如實回答,“因為我總覺得這像是一場夢,一點都不會存在於現實生活中,我不信鬼的。”


    上官曉曉挑挑眉,抱著手臂仿佛是對方犯了什麽錯而訓斥對方的感覺:“你不是在做夢,你是看到了嬰怨,包括嬰兒的哭聲,還有血肉模糊的女講師,都是真實的。”


    “你怎麽知道?”王洋顯得十分不相信的樣子。


    一旁的慕容旭堯看到二人充滿火藥味的對話和神情,放下手中被揪的不堪入目的芹菜葉,用胳膊肘頂了頂王洋,在他耳邊竊竊私語道:“嘿、嘿,她就是神經質不要理她,順著她的話說就行了。”


    上官曉曉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可能太過於信誓旦旦、太過於肯定了,於是再叫來服務員小姐點了一杯醒酒茶,故作掩飾。


    她忽然覺得做一個普通人是十分幸福的,至少可以不用去相信這些恐怖事物的存在,不像她,還要忙著去接受、去麵對、去相信。


    她記得她剛剛開始接觸捉鬼這項工作的時候也是十分排斥的,那時候,一向堅強的她也老是做噩夢,被嚇醒了就哭,於是這時候,師父就會聞聲趕到去安慰她。


    還好,那個時候她還有師父在她的身邊,不然,要她一個人,該怎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上官曉曉微微苦笑。


    “不好意思,這酒有些太辣了,辣的我腦子有些暈。”要相信,這已經是上官曉曉說過的最低聲下氣的話了,要不是為了掩飾自己,若是放在了平時,她才不會這樣對別人道歉呢,錯了就錯了,她也不想去管。


    “這樣吧,”她繼續開口,“我也幫不了你什麽,隻是好奇想聽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耽誤了你的時間,這頓飯就我請好了。”


    一聽到這話,一直在一邊無精打采的慕容旭堯突然精神了起來:“別,別,千萬別,我們大男人怎麽好意思讓你這個女生掏錢呢。”說完,他笑著再一次用胳膊肘頂了頂身邊的王洋,示意他說話。


    “喂……”王洋覺得有些煩躁,也或許是慕容旭堯這個神經病頂的他有些煩了,“兄弟你對女人獻殷勤不要拉上我好不好!”


    “呃……獻殷勤,是嗎,慕容旭堯?”上官曉曉笑著問道。


    “啊……天啊!”


    慕容旭堯突然有種想對天咆哮的感覺,他此刻特別想拿手捂住臉……完了,都怪王洋這個臭嘴,自己的形象全毀啦!!!!


    回到宿舍裏的上官曉曉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經,敏感的第六神經總覺得今晚會出什麽事。


    實在是坐立不安了,晚上十一點,上官曉曉從電腦前猛地站起身來,副本也不刷了,披上外套就想往外走。


    “喂,你幹什麽去?”她回頭,發現是李璐璐,坐在上鋪冷冷地看著她。


    “去美術係教室。”上官曉曉頭也不回地說。


    李璐璐瞬間有些警覺,從上鋪翻身而下,快步走到她的麵前:“你大晚上去那幹嗎?”


    她撇了一眼躺在下鋪看書的劉芳佳,沒有回答李璐璐的話,而是直接示意她說:“你在這裏陪她,我有數。”


    李璐璐猶豫了一會,回頭看了一下看著書的劉芳佳,不再說什麽,隻是回頭往裏走著,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了下來,隻聽見身後上官曉曉開門的聲音。


    頓了頓,她張開口,說:“上官曉曉,你保重。”


    “嗯。”隨著一聲低應,然後便聽到了門被關上的聲音。


    聖安娜大學的夜是比較安靜的,上官曉曉出了女生宿舍樓往回望去,隻見樓上隻有寥寥幾個窗戶裏還透著燈光,其中就包括自己所住的宿舍——304宿舍。


    那個所有奇異事件起源的地方。


    然後,她望了望天空,天空上還有幾顆星星,下玄月似乎顯得有些不太符合自己的審美標準,校園裏所有的建築在黑暗中隱去自己的原貌,形成一片延綿的黑色,像一隻伏在地上的巨獸。


    這樣想著,上官曉曉快步向美術係教室走著。


    然而,走著走著,她就覺得周圍的環境在漸漸發生某種變化。


    她環顧四周,隻見白天裏所見的那些植物仿佛少了很多,天也變的越來越黑,學校裏的磚塊小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她立刻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看來自己出來的決定真的是對的,今天晚上的美術係教室一定會發生些什麽。


    她抬起頭,卻忽然感覺到了慕容旭堯跟她講述的王洋的見聞——月光慘白地照在漆黑的地麵上,周圍一下子變得黑暗無比,就像是變成了不見底的深淵。


    這種切身的感受真的是十分詭異。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一個男聲淒厲的慘叫聲。


    “糟了,是王洋!”


    上官曉曉的神經立刻條件反射般地繃緊了。她快步跑進了教學樓中,然而,當她的目光穿過走廊,到達了走廊盡頭的美術教室門口的時候,她愣在了那裏


    ——一個還沒有成型的嬰兒閉著眼睛正趴在教室門口的牆壁上,巨大的頭顱,紫色的血管,還有淡黃色半透明的身體……


    那就是師父所說的嬰怨!


    果然,在上官曉曉打開天眼之後,她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怨氣,一絲絲地竄入整個走廊,連這個與發生地相聚近五十米的自己,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這種怨氣。


    忽然,那個嬰兒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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