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內寂靜無聲,都在回味這首詩。然後才有竊竊私語討論聲嗡嗡的傳開。一聲咳嗽吸引所有人注意。孫重山的聲音響起道:“唔,不錯,這是一首言誌詩,從園中葵的生長,再到百川東流不複返,從萬物的自然法則中感慨時間不可逆,借物及人。勸人惜取青春年少,努力向上,莫使光陰虛度。當的是一首很不錯的佳作......。”


    他廖廖幾句,即點評精準。周圍聆聽的士子們心中佩服,暗暗點頭,也因林國棟這首詩感到極大壓力,確實是一首難得的好詩。石靈、聞人一鳴等人聽完也沉默起來,也許是找不出此詩薄弱之處,駁無可駁。


    卻聽孫重山道:“林公子確有詩才,如果不是我前些天得聞一首上好佳作,否則林公子這首將是我近年所聞最好的詩了。”


    林國棟道:“哦,竟有此等佳作,孫太學士可否吟來一聽?” 他大方應答,顯示寬廣的心胸。


    周圍的人又是暗暗點頭,這林國棟確實不凡,且極為自信,並不因孫重山將別人的詩置於其上而心生不滿,反而坦然相邀。難怪帝都士子認為他的文才可列鑫浩前三。甚至有人拿他與秦紫煙比之文壇金童玉女。


    孫重山對這林國棟印象挺好,就點點頭道:“嗯,我所聞乃是一首詞作,我也不知詞牌名,這首詞的作者本人也在現場。如果他願意說出名字,就請他自己說吧。”


    孫重山的說又引起嘈雜的議論聲,皆在猜測作者是何人。能得孫太學如此推崇,定非無名之輩。有人猜是可列為鑫浩新進三傑的另外兩人,張廣瀚或者李開元。像秦文韜名氣當然更大,但年齡也比這幾人大,所以並不與他們排名。秦文韜在早些年也是極為活躍,常出入於各種詩會場合,佳作頻出,風頭無兩。到這幾年收斂了心性,隻有相熟之人才知道他專注在幼女欣童的培養,心思放到家族的學堂事業上麵了。


    孫重山徐徐吟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周圍又是一片安靜,到場無論男女皆才華不凡,“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兩句一出,立即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磅礴氣勢,也將眾人的心神吸攝......。石靈擊節讚歎:“上闋渲染風狂雨驟,雨中趕路的艱難。“莫聽”,“何妨”,“誰怕”等字詞又表達麵對艱辛、挫折不畏懼,反而以灑脫的心態勇往直前。任憑風吹雨打,我自瀟灑麵對。下闋筆鋒一轉,風雨後也會放晴,經受住逆境打擊後就會有希望的轉折。最後,哪有什麽風雨和晴天,都是心中的執念,更是將人生態度升華。好詞啊!”


    石靈評完,聞人一鳴接著評,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這首驚世之詞評的淋漓盡致。不得不說,品評的非常精準。蘇佑不知這二人的才學如何,但這評詩水平確是讓他驚異。


    孫重山當時聽到這首詞,知道這是一首借雨抒懷的詞。從中感懷自身,詞中風雨即象征人生風雨又指仕途的風雨,他因懷才不遇而壓抑的心境就豁然開朗,胸中舒暢。這時再次吟出,仍感心神激蕩。


    無論幾棟小樓內還是園中的才子佳人,皆為此詞震驚。一些上了年齡、經曆過風雨的人更是內心生起共鳴,詞中的豁達人生態度讓他們感觸良多。如此絕妙好詞,孫太學士說是近年最佳都是謙虛之言,簡直是可傳世之作!不但近幾年,再往前幾十年也難找到能與之比肩的詩詞出來。此詞一出,小園一時再無人敢吟詩做句,皆被此詞鎮住。


    林國棟同樣聽的心蕩魂搖,激動難抑。他也是磊落之人,對著孫重山所在的小樓一揖到底。說道:“果然是首令人讚歎的絕妙好詞!國棟所作與之對比似小孩玩樂之句,遠不能比也。學生受教了,不知此詞是何人所作?”


    他自陳不如,給人胸襟寬廣之氣度,而且他長相也白淨俊秀,已有不少小姐對他眼露傾慕。當然小姐們更是對那首詞的作者心生期許。


    蘇佑想不到孫二爺又將他那天誦的那首“定風波”吟了出來,他當然不會站出來承認這是他的作品。對於白山期待的眼神也是裝著沒看見,好像與他無關,還一臉好奇狀。


    一旁孫天賜麵有狐疑,他想起妹妹在蘇佑房內拿走的那些紙張。就望了蘇佑一眼,見他同樣有好奇之色,心道難道不是他寫的?


    小園安靜了片刻。聽到孫重山道:“既然他不願意站出來,我就不說出他的名字了,以免自討無趣。你們繼續吧!” 他雖這樣說,但出了這樣一首妖孽般的詞,還有誰人敢出來現醜?


    蘇佑之前還在疑惑舉行這等熱身會有何意義?現在明白,這些學子們如果有什麽佳作,提前在這些文會上發表出來,也能提前讓人品評,特別是得到例如孫太學這樣的名士的點評,作品即能名聲大噪,被人傳頌了。先在熱身會打出名聲,引起廣泛關注,就有可能在“玉章迎春”盛會上一舉成名。相當於提前廣告宣傳,難怪這些學子會對這些大大小小的詩文聚會趨之若鶩。


    房內眾人皆擠在陽台欄幹處,南郭士傑感歎道:“真是一首絕世好詞!此詞一出,今晚當再無他詞。”


    自認博學的石靈完全為這首詞傾倒。桀驁的聞人一鳴仍是一臉不可至信,搖頭歎道:“此詞真是一劍封喉啊,到底是何人所作?我想不出年輕人中誰有這樣的才華,能寫出這等驚豔詩詞!”


    石靈心中一動道:“會否孫太學士自己所作?他故意假他人之名,是為震懾某些恃才自傲的學子吧?”


    其他人就眼中一亮,想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本來認定是蘇佑所作的白山也一愣,似乎也覺得有這個可能,狐疑地看了看蘇佑,眼中已減少了對蘇哥的懷疑。


    小園安靜下來,受孫重山所吟詞作的震攝,果然再沒人出來賦詩作詞。剛才的熱烈討論氛圍消去,就有些冷場。


    這時,有人出聲道:“在下孔祥東,仍是棲鳳樓管事。今晚當是棲鳳樓萬分欣喜及自豪的日子,有幸邀請到石侍郎,秦太學,孫太學以及諸位才子佳人。栽下梧桐樹,引來鳳凰飛,“梧桐文齋”才能屹立鑫浩二十載。確實,我們“梧桐文齋”與“玉章迎春”一道秉承我國一貫傳統,弘揚以文會友精神,廣開言路,讓思想碰撞出火花,為國家發掘有才之士。敞樓今晩酒食全免,並以周到貼心的服務,勿使各位有賓至如歸之感,共渡一個意義非凡的夜晚......。”


    此人極有口才,一番致辭說的冠冕堂皇,即彰顯了棲鳳樓的大氣,更將自己舉行的文化交流會抬高到與國家舉辦的“玉章迎春”並肩的地位。身為戶部侍郎的石厚就皺了一下眉頭。


    “下麵先讓小樓安排一曲以助酒興,使眾才子們能有更多靈感,創出更佳作品!” 孔祥東輕鼓手掌,一排仕女執燈火穿插進入,更是將花園照的通明。園中亭台,池塘,橋廊皆一覽無餘。此人極善控場,見氣氛有點冷,立即讓歌舞姬入場。這不,氣氛就救回來了,所有人已目不轉睛,眉飛色舞。


    花團錦簇中有數位美貌女子倚琴而坐,樂音響起,有箏,琵琶,簫,笛等。在優美樂曲中,一眾彩衣霓裳女子翩翩起舞。佳人配美酒,人們就開始一邊欣賞樂舞,一邊推杯換盞了。


    房內諸公子互飲幾杯後,聞人、南郭公子等人回往自己的房間。石靈隨孫天賜去孫重山所在的那棟小樓,去拜見他的父親。飛虹派乃江湖門派,不方便去拜見朝中人士,就留在房中。蘇佑不想去見二爺,怕他再提那首詞,選擇待在房內陪著馬氏兄弟,飛虹弟子們聊天。白山、歐可仁、毛遂三人也留在房內。


    孫少爺幾人離開,白山就看向蘇佑,眼神大有深意。盯到蘇佑感覺不自然,就問白山什麽意思。白山看了看房中幾人,想是覺得沒有關係,就說:“蘇哥,你承認了吧。二爺念的那首詩詞是你作的,對吧?” 其他幾人眼中就一亮,一臉希冀地看著蘇佑。


    蘇佑眼都不眨,搖頭道:“你搞錯了,我哪裏做的出那樣的詩詞?”


    白山本就是試探蘇佑,見他拒絕的如此堅定,心裏也有些動搖。他還想問時,園中傳來樂聲,幾人就擠去陽台觀看。


    又傳來孔祥東的聲音:“下麵請欣賞鳳雪小姐的歌曲!” 一位身著白色拽地風裙,外罩狐毛披氅,全身雪白,粉裝玉琢的女子出現在園中。麵容潔白如玉,膚如凝脂滑霜,當得美貌絕倫。一頭青絲簡單的以蝴蝶發帶束起垂於腦後,說不盡的俏麗清雅。


    就有人高呼“鳳雪小姐!”引得無數人歡呼。見此情形,不認識這位鳳雪的蘇佑和白山等人,也知道她肯定在帝都非常有名,才能讓現場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


    馬千裏雙目放光,一臉陶醉狀,想來是對鳳雪小姐心有愛慕。一旁的馬千行有些鄙夷的看了看兄長,心說:“哥!哪個美女是你不愛慕不想得到的?”然而,他也是死死盯在鳳雪身上,口涎差點流下來。


    蘇佑將這對兄弟的神態看在眼裏,心感好笑。到也沒有笑話他們,隻是覺得這對兄弟性情真致。愛美之心,人之常情。


    鳳雪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起來,古琴在纖纖巧手擺弄下跳出一個個音符,時而鏗鏘有力,時而蕭索低幽,樂聲如山嶽起伏,宛然動聽。她櫻唇輕啟,唱了出來,嗓音純淨,歌聲清越綿長,淒美動人的歌聲飄蕩小園。


    蘇佑受到感染,生出傷感情緒。辨別出唱的應該是一首古體詩,歌詞有些晦澀,不如流行、通俗歌曲來得淺顯易懂。歌詞中有“鳳啊凰的......”讓蘇佑想起鳳求凰,應該是類似的詩歌。鳳雪的嗓音哀婉,將一首抒發思念的愛情詩唱的醉人心弦,無數文人學子心生共鳴,恨不得自己就是歌中的凰。難怪棲鳳樓讓她首唱,是要靠她來收先聲奪人之效,展現實力,將氣氛帶起來。


    一曲唱罷,小樓園中掌聲雷動,士子們高呼:“天下少有,歎為觀止”。身邊的人中,楊雨禾,毛遂皆歡呼鼓掌,連李青羽也是一臉崇拜。就有士子步入園中,大聲對鳳雪吟詩,鳳雪才斂去臉上的哀怨神色,現出嬌羞又歡喜的美態。眾人更加歡騰,又陸續有人上前獻上自己的佳作,欲得美人親睞。


    楊雨禾就道:“真羨慕這些有才學的士子們,隨口就能吟出優美詩詞,獲得美人歡心。” 他轉頭向周正宗道:“周師兄,你也是才華過人,怎麽不賦詩一首?” 說完他意識到不對,趕緊閉嘴。但為時已晚,李青羽已掃了他一眼,然後斜睨旁邊正目不斜視的周正宗,悠悠道:“哦,周師兄這麽有才華,我怎麽沒聽過你吟詩?”


    周正宗咳嗽一聲道:“李師妹,見笑。我的文才也就能鎮住楊師弟這樣粗鄙不文之人。”


    楊雨禾幽怨地看了周正宗一眼:周師兄你怎麽這樣說人家。他不敢出聲,誰叫他說錯話。


    白山、毛遂和飛虹其他弟子拚命忍住笑,連歐可仁也莞爾。蘇佑覺得好笑,這周正宗和李青羽果然是他猜測的那種關係。


    在剛才馬千裏介紹時,蘇佑知道這孔祥東乃是孔族的重要人物,孔族經營青樓賭場業,也是勢力滔天的家族,難怪能組織擂台比試外圍盤口。這次操盤他們並沒虧,還小贏不少。大多壓注的人更看好卓全鈺一方。隻是買蘇佑白山一方的人注碼比較大,讓他們賠出去不少,或者賺頭更大。敢壓注蘇佑一方的人都是如馬千裏這樣了解二人情況的,所以出手比較豪闊。


    孔祥東也是搞氣氛高手,鳳雪一出,一下子將人們的熱情調動起來。很多原來待在小樓內的士子紛紛步入花園,周邊幾座小樓的二樓是一間間的獨立包房,以供像馬千裏這樣的豪氣公子招待朋友之用。


    而獨自來的、或三兩好友一起來的客人,就在一樓廳中找張台位,這些人出入小園也方便,此時幾乎沒人還坐在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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