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禁衛的指引下來到皇宮西側廣場,西門就是文會入口。皇城西麵有三個宮門分別叫肅清、肅寧、肅平,“肅清”為正西門,也隻有正門口才有巨大的廣場。


    蘇佑上次逛過這條連接西門廣場的西門大街,此時,這條街道人滿為患,原因是靠近廣場一段數十丈的街道被臨時征用,成為文會的主入口。


    寬闊的街道兩旁的店鋪燈火璀璨,迥異於蘇佑上次看到的冷清,人流如織。他們甚至在店門口搭建了臨時木台,擺滿了形形色色的物品,供行人選購。這些商家將一年一度的玉章文會做成大賣會。


    西門廣場早已搭建好大大小小的建築,亭台樓閣將空曠的廣場充塞,好似將宮內的殿堂搬到這裏。所有木建築都懸掛了巨大明燈,西門廣場亮如白晝,繁鬧又勝比夜市。廣場四周有一隊隊維持秩序的禁衛軍。


    此時已有不少人聚在廣場外圍,聚在一些像供人觀賞的表演木台邊,放聲交談。看這些人的裝束,大多都是文人學子。


    人流匯聚皇宮西門,喧鬧中,巨大的廣場已人山人海。蘇佑側耳聆聽,從接收到的信息已知道,隻有受到邀請的名士學子才有資格從進入宮內會場。而更多沒有獲得資格的文人,都聚集在這個宮外廣場上,一樣可以與人交流學問。外麵廣場也有負責“玉章迎春”活動的專人在此主持,內外聯動。這是個不錯的創意。確實慕名而來的學子太多,皇宮內名額有限,大多的人隻能在這個外會場以文會友。


    有資格參加皇宮盛會的名士都發有一特製木牌,憑此牌可以自由進出皇宮內會場,木牌已儼然是身份的象征。沒有木牌的人隻能一邊羨慕地望著有資格者手持木牌進入宮門,一邊懊惱自己學識淺薄,不能成為眾名士中的一員!


    孫族擁有三十個進入皇宮會場的名額,這已經相當不錯了。除了有名望的文人家族、王親貴族以及朝廷官員,商人家族少有獲得三十個名額的。鑫浩士族、豪紳家族不計其數,加上外國受邀而來的名士,得發下去幾千個木牌!


    孫族一行過來的人差不多有百人,木牌確隻有三十個,那就有三分之二的人不能進去皇宮了。


    孫天賜開始發木牌,輪到蘇佑和白山時,孫天賜遞上兩個木牌,也是他手上最後的兩個木牌。蘇佑看了歐可人一眼,她搖頭表示不想進去。蘇佑接過木牌,心想等會兒再將木牌給她,讓她與白山進去。木牌是不記名的,隻是牌上寫有個“孫”字,孫族之人持牌就能進入。


    商樓器造坊的幾位主管事也在,劉俊生、姬長風、毛遂、左榮生都來了,楊嬋也帶著母親一起來湊熱鬧。蘇佑得陪著她們,就決定待在外麵廣場。


    借口要帶母親妹妹先逛逛,蘇佑帶著她們走到一邊,才將一塊木牌交到白山手上,傳音道:“你更有需要進皇宮的理由,但切勿衝動,要保持冷靜,不要向人打聽。”


    他將另一塊木牌遞給歐可人,傳音道:“我不放心白山,你進去得看住他,不要讓他犯錯。” 歐可人本不想進去,聽到他的話就接過。


    蘇佑和他們揮揮手。攜母親妹妹和幾位器造師返回,發現有牌子的人已經往宮門走去了。孫重慶意外地沒去,正帶著一眾器師和孫族剩下的人在廣場閑逛。蘇佑上前加入他們。


    孫重慶道:“我進過皇宮幾次了,我對學問的興趣也一般,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將機會留給其他人吧!”


    蘇佑就對他另眼相待,確實孫重慶逐漸在改變自己對他的看法,甚至開始產生好感了。


    孫重慶又笑道:“我們孫族有三十個木牌,允許一次隻能進去三十人。但是他們有人出來,換個人執牌也能進入,你們不需要感到失落。這玉章文會可是連續舉辦兩晚,你們都有機會的。”


    原來如此,眾人皆露出喜色。楊嬋立即雀躍,母親也露出笑容,她們對皇宮這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地方,心中無限憧憬。


    時間尚早,一眾人隨意觀賞,姬長風、左榮生、毛遂跟著蘇佑一道,其他人則隨孫總管前逛。


    巨大的廣場上的建築看似有些淩亂,一座座木台連綿將廣場規列的錯落有致。廣場被分隔成不同的片區,人山人海也不會顯得過於擁擠。其內道路彎彎曲曲的,有如迷宮,其實從入口到出口,有清晰的行進方向,人們可以繞著圈從外圍一直轉到廣場中央。


    蘇佑跟人流有序地朝指示的方向移動。最外圍是各種街頭表演,有雜耍的、變戲法的、有唱曲的,往裏走就看到一些文人雅士的攤點,一堆文人聚在一塊兒高談闊論。


    整個廣場喧囂塵上,簡直就像是綜藝大觀現場。


    楊嬋好熱鬧,經常擠開圍觀的人群,到裏麵去觀看。母親不時提醒她小心,毛遂自告奮勇為她開路,帶著她擠進擠出。蘇佑微笑看著楊嬋跑前跑後,像看什麽都新奇,玩得不亦樂乎。


    姬長風對周邊的表演生不起興趣,似乎除了工作什麽都不大關心,今夜對他來說隻是一個難得放鬆的機會而已。蘇佑就與他有句沒句的聊天,大多聊的還是與工作有關的事情。左榮生靦腆,不太說話,就跟在後麵聽他們聊事。


    蘇佑轉頭向左榮生問起秦家的印刷坊。談到油漆、印刷,左榮生精神一振,話就多了,到後麵都有些濤濤不絕。原來秦家印坊也就是在這幾年才做出活字印刷,聽說還是秦文韜和秦紫煙兄妹研究出來的。剛開始是以泥模燒製的字模,前年才開始轉為銅字模。正是因為活字印刷術,秦家幾乎壟斷了鑫浩,甚至國外書籍銷售長達幾年之久,直到舊年才有其他商家偷學到了秦家印刷術的活字印刷精髓,才追趕上來,不讓秦家樂書坊專美。


    在和蘇佑接觸後,秦家印坊在紙張表麵油印、上色、過膠等技術上有了新的突破。現在不但為萬刃印刷產品包裝,本族的書籍生意也因為可以印製更美觀亮澤的書封,加上秦紫煙接納蘇佑的建議,在中縫印上書名和著者名,又讓秦家的書籍銷量猛增。


    原來活字印刷竟然是出自秦文韜、秦紫煙兄妹。紫煙果然是大才女,蘇佑經不住想起上次和她的單獨相處,正是她身上散發的書卷氣息,讓自己陷了進去。蘇佑很喜歡與她在一起的寧靜感覺。


    話題轉到大器賽事。想到姬長風在萬刃待了十餘年,遂向他打聽孫重越。姬長風麵現尊重,道:“七爺是我非常敬佩的人。當然,我對其他幾位樓主也很敬重。七爺長年在烏金城,加上這次,我一共也隻見過他三次。我對他的了解,大多來自天澤少爺,有時也會聽到紀總管說起。七爺天才蓋世,修為和器技皆是族內第一......。”


    蘇佑默默聽著姬長風講述孫重越的事跡,心中也油然升起敬佩。他以前覺得孫重元很了不起,對他的品性也非常欣賞,認為在商人世家中有這樣品格純良的人,非常難得。後麵見到孫重樓、孫重山,也覺得他們同樣很優秀,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們的品格,蘇佑認為是孫黃河教子有方,孫黃河光明磊落,不同流俗,才能教出如此優秀的兒子。蘇佑願意信任他們,將孫族當成了自己的家。


    他剛到帝都與孫重慶有些矛盾,對孫重慶有些看輕,當然現在已經完全改觀了。他本以為孫黃河這一係已經出類拔萃,想不到孫黃極一脈竟出了一個如此耀眼的孫重越。這樣看來,其他幾脈也不會差。


    蘇佑點點頭,向姬長風問起他最感興趣的劍意,看他知道多少。姬長風眼中再次現出敬佩神色,“我以前隻知道七爺劍技無敵,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竟然掌握了劍意,太強了!據我所知,有兩種人最有機會練出劍意:一是將畢生精力浸淫在劍上的劍修,他們終身以劍為伴,舍劍之外,別無旁物。另一種就是鑄劍大師。他們以煉劍煉心,能與自己煉出的劍達到真正的劍心通明。到了這個境界,劍即是我,我即是劍。我意即劍意!”


    蘇佑不由張大了口,目瞪口呆:“我意即劍意!”


    姬長風歎道:“劍神共鳴、劍神合一,又或者劍心通明,說的是同一種境界,隻是稱呼不同。而這種更高層次的劍意,太過玄奧,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一知半解。”他說到這時,不知為何語氣一沉,他眼神也暗淡下去,似乎勾起了什麽心事。


    蘇佑識趣的沒有繼續問,默默前行。楊嬋驚叫聲,打破了這種沉悶。蘇佑趁機轉移話題到一年一度的玉章迎春活動,姬長風已收拾好心情,向他介紹起來。


    左榮生適時加入進來,三人邊走邊談,邊隨意打量四周,也沒有稍作停留。突然姬長風一震頓足,吐到口中的話也同時停住。蘇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眼睛一亮。


    前麵一大群書生模樣的男子正圍著一個丈方的木台,台上站有一位荊釵布裙的女子。雖一身樸素,卻無法掩蓋其驚人的姿色。她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更動人的是那撲麵而來的鍾靈毓秀氣質。她動人的美麗帶著淡淡的哀愁,惹人憐愛,更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望,難怪引得大批年輕男子圍的木台水泄不通。


    蘇佑更關心身旁姬長風的反應,剛才他明顯身軀震動,是為這位女子楚楚動人的美貌而心動嗎?走近一看,這女子的容貌更加嬌美,年齡似有二十許。她旁邊有一位老者坐於小桌後,桌上有一木牌,上有一張白紙寫有詩一首,再無他字: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女子也不說話,低垂著頭,亭亭玉立。圍觀的男子,皆在低聲交談,對著詩句指指點點。


    老者雖也一身布衣,卻相貌堂堂,氣質不凡,開口道:“何某鑫浩遙城人氏,小老兒無能,致家道中落。膝下二女,老夫不想耽誤女兒的花樣年華,欲為她二人覓得如意郎君。台上乃是長女婉君,年齡二十五。小女香君,年方十九。兩女素來喜愛舞文弄墨,心儀有才華和學問的男子。這題是大女所出,詩句就是題麵提示,諸位公子可將想好的答案寫在紙上,如獲女兒認可,即可與她試著接觸交往。”


    他聲音中透著無奈與人生的不如意,台上應該是叫何婉君的女子在父親介紹時,垂首不語,隻是眼中那一絲黯然,讓人見之心疼。


    人們早就在皺眉思考,有人想破腦袋,喃喃自語:到底答案是什麽呢?


    蘇佑看著這兩句像是猜謎的詩,靈光一閃。他看了眼姬長風,感覺他呼吸有些急促,目光定在台上女子身上,眼神掙紮顯得他的心情極為矛盾。遂靠近他低聲道:“一見鍾情!”


    姬長風又是一震,略一思索即明白蘇佑是在告訴他謎底。他看了蘇佑一眼,眼神複雜揉合著感激。才似下定決心般撥開身前人群,昂然而入,先眼含情感地看了一眼何婉君,走到桌前執筆寫下“一見鍾情”四字。


    周圍人們才恍然,這是從詩中猜成語。發現已晚人一步,一眾男子紛紛歎息扼腕。


    老者看了女兒一眼,見她微一點頭。就凝神察看姬長風,然後點點頭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貴庚幾許?”


    姬長風抱拳弓身答道:“萬刃商樓姬長風,三十四!”


    老者沉吟片刻道:“這位姬公子回答正確,將得到與大女婉君相處機會,如品行才學具佳,得到女兒認可,即為小老兒佳婿。”


    聞者大呼!已有人在為痛失機會捶胸頓足,暗責自己怎麽就想不到答案,明明就很簡單嘛。


    楊嬋看到圍觀眾人臉上悲痛欲絕的神色,探手握住哥哥的手,噗嗤嬌笑。


    老者又道:“老夫小女香君略為羞澀,未到台上來,但相貌與其姐相差無幾。她曾有言,如有人答中姐姐的詩題,則以同樣方式出題,但需公子同時寫下題目及答案,由婉君代她挑出其中最佳者,與之交往。可有哪位公子先來一試?”


    竟然還有機會,眾公子大喜,躍躍欲試,立即有一人上前寫出“美人如玉兮,此生已傾心。一見傾心。” 旁觀者哄然大笑,這不倫不類的,還完全是硬搬照抄別人的嘛,丟人現眼。


    蘇佑心道這樣的詩和成語可是不少,經人提示,難度已不大,肯定有人能對上來。他看到姬長風微顯局促的上前站到何婉君身旁,心中欣慰,想不到一向給人無欲無求的姬師突然就......淪陷了。果然是一見鍾情啊。他意識到姬師有心事,或許是過往的經曆,蘇佑當然不會去打聽。


    又有幾人上前落筆,也是不倫不類,老者見之搖頭。


    一旁左榮生麵生紅霞,在磨手擦掌。呃?莫非他也心動了。靠近道:“左器師是不是也想去試試運氣?”


    左榮生臉色憋的更紅了,嚅囁道:“我還沒想到答案!”


    楊嬋神情興奮,搖著蘇佑的手。她之前聽到蘇佑小聲對姬長風說話,猜到是哥哥給他的指點。 這時提醒哥哥再去指點木納的左器師。


    又有一人寫出不錯的詩句:“與君初相識,猶是故人歸。一見如故!”人們見之,就感到不小壓力,有人急得來回踱步,苦思冥想。


    何婉君看了一眼那位吟出“一見如故”的公子。蘇佑知道要盡快出手了,他略一思索,就低頭對楊嬋輕語幾句。楊嬋眼睛立即變得雪亮,走到左榮生旁,附耳對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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