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江湖是什麽”?


    顏路將手中的毛巾擰幹,一邊替無名擦拭醉酒暈紅的臉頰,一邊輕聲詢問道。


    “江湖啊”,無名仰躺在床上,舒服的眯起眼。


    他伸手在路的腦袋上一陣撥弄,將他梳理好的發髻弄的散亂。


    “江湖就是你我”。


    “你我就是江湖?先生,我不懂”。路的臉上帶有些許懵懂,顯然他並未聽懂無名的回答。


    無名接過路手中的毛巾,在手中擦拭幾下,開口道:“但知江湖者,都是薄命人。江湖是芸芸眾生,是你,是我,也是他,是這千千萬萬黎庶眾生。”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江湖不是生死仇殺,至少不止是。你我一路走來,所行所看,都是江湖。


    羅網殺手是江湖,公孫龍老先生也是江湖。他們有好有壞,但都是構成你我江湖的一部分”。


    路似懂非懂,隻覺得十分深奧。


    但少年人心性跳脫,他也還不是十幾年後那個沉穩溫潤,謙謙君子的儒家二師公。


    所以他不無興奮的道:“這麽說,我也是江湖人嘍?”


    “路,你喜歡江湖嗎”?無名不置可否,他開口反問路。


    “喜歡?”路迷茫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江湖好嗎?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好。


    本是錦衣玉食的衛君嫡子,如今卻不得不四處逃命。


    在他的眼裏,江湖就是那些黑衣蒙麵,手執利劍的羅網刺客。他們如蛆附骨,如影隨形,像跟屁蟲一樣不肯放過自己。


    但男孩兒的骨子裏都是慕強的,他隻覺得保護他的無名先生十分威風。


    無論是千軍萬馬,還是陷阱險阻,無名先生總是風輕雲淡,一劍斬之。


    他很羨慕這種氣度。


    “先生,我隻是想保護好自己,不給別人添亂”。


    路沒有直接回答無名,他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但無名卻眼前一亮,他讚許的拍拍路的肩膀,笑著稱讚道:“夫唯不爭,是謂大爭。含光無刃,坐忘無形。路,看來你比我更適合含光劍。今天開始,你就和我一起打坐,學習坐忘心法吧”。


    路的眼睛陡然睜大,他麵帶喜意,躬身行禮道:“路,拜見老師”。


    先生和老師,一個稱呼的變化,卻代表著路身份的轉變。


    對路來說,能得到心目中最崇拜的大俠的認可,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


    無名瞧著路那張興奮的笑臉,悄然失神。


    記憶中似乎也有一張相似的臉,蹦蹦跳跳圍著他轉圈兒,甜甜的喊他哥哥,他們曾一起遊曆魏國,一起泛舟江海;記憶裏,自己似乎也曾是個笑容明媚的少年?


    “先生,先生”?


    路揚手在無名眼前晃動,呼喚著他的名字。


    “先生,我們上午還要去拜訪公孫龍老先生呢,你可不能賴床了。”路笑嗬嗬的搖晃著無名的胳膊。


    無名搖搖頭,將散亂的記憶重新壓回記憶深處。


    他直起身子吩咐道:“去梳頭發,換身衣服。公孫先生是前輩高人,我們不能失禮”。


    路幽怨的瞪一眼無名,“若非你手欠,我哪裏還需要費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眼瞅路可愛的小表情,無名哈哈大笑。一時間空氣裏充滿快活的氣氛。


    …………


    蒔芳館,昨日雅間。


    老板娘青禾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一時間哭笑不得。


    昨日她一時興起,忍不住逗了一下這俊俏清秀的少年郎,嚇得對方落荒而逃。今日對方夜色初升就再次上門,揚言要讓婠顏和自己一同侍寢,實地考察一下大小。


    青禾自然不是純情小姑娘,何況白止容顏絕世,是世間一等一的美男子。


    她每日迎來送往,識人無數,但白止的容貌仍是她生平僅見。


    若是可以,她當真不介意一口吃掉這美少年,哪怕倒貼些錢也不是不行。


    隻是——


    對方的年齡實在太小了些。


    雖然他身量高挑,體態欣長,但那稚氣未脫的臉怎麽看也不十幾歲。


    老牛吃嫩草,也得嫩草長成呢,青禾實在不忍心折了這讓她頗具好感的美少年。


    一旁的驚鯢也麵色稀奇,她強忍笑意,心中啼笑皆非。繞是她心性冰冷,也覺得眼前少年分外可愛。


    驚鯢雖然本性清冷,但她並不討厭白止,甚至生出幾分喜歡。


    對方舉止有度,目光清正,對自己這等風塵女子也十分尊重,讓她心中有種別樣的感覺。


    即使在那位名震天下的信陵君府上,雖然她頗為受寵,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姬妾,對方又何曾真的尊重過自己?


    不過是養在府裏的一個玩物罷了。


    不約而同的,這二位禦姐美人都把白止當成了一個頑皮可愛的小弟弟。


    白止並不在意她們的目光,今日前來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幹點兒什麽。


    找這樣的借口,隻是方便他盯著驚鯢,當然,若能在驚鯢心中種下一顆自己的種子,也是意外的驚喜。


    他起身來到二位美人中間,試探性的抓向驚鯢的柔若無骨的小手。卻見她不著痕跡的抽身而退,向著白止柔聲致歉:


    “公子,奴家賣藝不賣身,實難為公子侍寢,不如由婠顏為公子再跳一支舞,聊表歉意”。


    白止並不惱,他溫和的回道:“是在下孟浪了,姐姐天仙般的人兒,在下豈敢褻瀆。昨日隔窗觀望,未能盡興,就請姐姐再舞一曲,好讓在下一飽眼福”。


    白止拉著青禾坐下,就著絲竹悅耳,賞著美人嬌顏,他輕輕牽住青禾玉白小手,一起觀賞起驚鯢跳舞。


    美人兒身段兒窈窕,腰肢柔軟,一步一搖間身體扭動出不可思議的弧度。彩裙飄揚,衣袂翻飛,水晶舞鞋在地麵旋轉跳躍,帶起春色無邊。


    可謂,仙姿玉容,勾魂奪魄!


    一舞既罷,白止雙掌連拍,高聲稱讚。


    不等驚鯢反應過來,他起身一手扶住驚鯢,在旁邊坐下,端起一杯酒水鄭重的奉上:


    “婠顏姐姐,我一直以為已經足夠了解你的才華,但每一次你都能讓我覺得自己見識淺薄。越是靠近你,越是發覺你的美好,請姐姐滿飲此杯,勿要推辭”。


    驚鯢俏臉微粉,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一雙美目含香帶露的落在白止身上。


    女人都是聽覺動物,即使是冷酷的殺手,也不會拒絕男人的甜言蜜語,特別是當她不討厭這個男人的時候。


    見她飲下,白止會心一笑。


    複又舉杯,聲音清朗勸道:“得遇姐姐這樣的美人,白止不勝歡喜。雖隻第二次謀麵,但我總覺得與姐姐分外親近,我敬姐姐一杯。願姐姐常喜樂,永安寧。”


    視線相交,白止的眼眸溫暖幹淨。聽著他誠摯的祝福,驚鯢一時間神情恍惚,不由自主的再飲一杯。


    似乎,從未有人如此關心過她的喜樂平安?


    白止再斟一杯酒,遞給一旁的青禾。他溫聲道:“蒙青禾姐姐成全,讓我得見婠顏姐姐如此美人。二位姐姐都是世間佳人,今日卻得遇一處,不如我們共飲一杯,以全今日緣分。”


    青禾美目萬種風情,落在白止身上膩的出水,她嬌聲款款:“小哥兒,偏你說的如此動人,姐姐怎麽舍得拒絕?婠顏,便一起喝一杯吧。”


    聽得青禾開口,驚鯢自不能拒絕,她現在是青禾手下的舞姬,不好違背青禾的命令。


    三人複又再飲一杯。


    美酒入喉,身子漸感燥熱,玉人欺霜賽雪的肌膚透出香汗微微,兼之白止青禾有意無意的撩撥,三人之間的氣氛愈發旖旎。


    夜色漸濃,情也蕩漾。


    片刻後,守在門口昏昏欲睡的小丫頭碧荷聽到屋裏傳來一男二女的打趣聲,碰杯聲,相互之間的嬉鬧聲……餘音嫋嫋,不絕於縷。


    今夜風兒喧囂,月色也格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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