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烈日灼身。


    白止下得山來,環目四顧。


    頂著炎熱的天氣,有不少弟子正在革離的帶領下伐木壘石,建造祭台。


    場中伐樹者有之,運輸者有之,鑿石者亦有之。


    在革離的指揮下,眾弟子分工明確,一切工作都井井有條的展開。


    白止抱劍而立,星眸微漾,落在不遠處意氣風發的革離身上,目光裏浮現滿意之色。


    敢索取機會的不多,能抓住機會的更少,革離能做到這兩點,他的心性和能力已得到了證明。


    “是白止大人”,


    “白止大人來了”,


    “我等見過白止大人”,


    …………


    見白止走近,場中弟子紛紛行禮拜見,白止一一回應,微笑示意,緩步走到空地中央。


    “白止大人,您來了。”革離快步上前,恭敬行禮道。


    白止點點頭,目露欣賞的打量一眼革離,道:“事兒辦的不錯,讓你跑腿是屈才了。”


    革離身子一震,恭敬的麵色上瞬間爬上了幾分感動,欣喜,和被認可的欣慰。


    他眼眶微潤,咬牙堅定道:“承蒙大人栽培,否則革離恐怕一輩子都是個小小的跑腿弟子。”


    能得白止一句屈才,革離情知自己已通過了考驗,他內心的歡喜不足言表,但他仍強自站定,恭敬的侍立在白止一側。


    白止輕笑一聲,他環顧場中忙碌的眾人,道:“這個世界很不公平,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卻又很公平。


    我很喜歡你的野心,所以願意給你機會,而你能抓住機會是你的能力。


    革離,好好做事吧,你想要的,都會實現。”


    這個世界上,最難控製的就是沒有欲望的人。


    隻要暴露出野心,就等於把弱點展示給了別人。


    而以革離的眼界,他的野心不過是在這小小的機關城內能受人尊重,不用做一個卑微的跑腿弟子。


    對白止來說,革離的野心太小,太不值一提。


    白止需要一步一步激發革離等下屬更大的野心,更開闊的眼界。


    他要揭開機關城橫亙於他們眼前的麵紗,帶他們見識一個更波瀾壯闊的世界。


    革離深吸一口氣,他鄭重的躬下身子一拜,凝聲道:“弟子革離,唯大人之命是從,願為白止大人效死。”


    這一拜,乃投名貼。


    一拜之後,革離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墨家弟子,而是白止的門下親隨,二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日後即使白止和墨家其他人對上,他亦會堅定不移的站在白止身後。


    戰國禮崩樂壞,但諸子百家仍有崇高氣節,今日革離奉白止為主,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這一拜,白止很滿意。


    他清雋俊秀的麵龐上露出溫潤笑容,澹澹輕笑道:“你的忠心我收下了,革離。”


    放之泱泱天下,革離的才能並不算出類拔萃。


    但這並不影響白止收下他。


    一縣之才可治國,革離欠缺的也不過是些許經驗罷了。


    白止相信,有自己的親自調教,兼之日後的不斷打磨,革離會成長為自己掌控墨家的關鍵人才。


    “將石猛叫來,去忙你自己的事兒吧。”


    “是,大人。”革離躬身退下。


    片刻後,


    “白止大人,您找我?”


    石猛頭頂一片巨大的樹葉子,赤著胳膊一路向白止小跑過來。


    他黝黑的麵龐被曬的通紅,肥厚的嘴唇幹幹巴巴,整個人披頭散發,活像個囚牢裏出來的犯人。


    白止看的忍俊不禁,失聲笑道:“我隻是叫你來看著革離,何以成了這副模樣?”


    石猛摸摸腦袋,麵上露出憨厚笑容,嗡聲道:“大人,我天生怕熱,今天這太陽忒毒了一點。”


    嘖,黑皮還挺聚光!


    白止心中戲謔一聲,緩緩道:“大暑時分燥熱難當,弟子們幹活兒本就辛苦,你多備些清水,供弟子們去去暑氣。”


    “是,大人。”


    “老石,之前讓你打聽那個叫墨淵的,有什麽消息嗎?”


    白止話題一轉,提到了之前讓石猛打聽的那位班大師的弟子。


    機關城如今青黃不接,


    老一輩的統領均已年邁,新一代又沒有能扛鼎的人物。


    所以白止的布局,重心均在年輕一代。


    石猛也罷,革離也好,都是值得白止拉攏的肱骨人才。


    而對於墨淵這位神秘莫測的班大師弟子,他亦不打算放過。


    武力擔當石猛,後勤保障革離,技術人員墨淵,白止的目的就是將這三人扶上高位,然後徹底整合墨家的力量。


    千古艱難唯一統,


    比起和燕丹玩些過家家的遊戲,白止更傾心於培養自己的勢力,不聲不響將墨家收入麾下才是正理。


    石猛聞聽白止發問,麵色窘了窘,垂首道:“大人,那個墨淵數年來躲在後山茅屋,從來不與外人打交道,屬下實在打聽不到他的消息。”


    老大安排的第一件任務就辦的如此糟糕,石猛心中羞愧,垂首耷拉,不敢抬頭看白止。


    白止眉峰皺了皺,俊逸麵龐上閃過一絲失色,默然不語。


    他素來不喜歡打沒把握的仗,若沒有墨淵的詳細情報,他實不願貿然接觸對方。


    石猛這邊一無所得,班大師那裏又語焉不詳,看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一旁,石猛見白止久久不語,頓時麵色羞漲,自覺丟臉。


    半晌,他一拍腦門,突然冒出來個主意:“白止大人,要不我去後山把那小子給您綁過來得了。


    那小子是個病罐子,老石我一隻手都能將他提溜回來。”


    “……”,白止盯著石猛的醜臉,無語凝噎。


    老子要的是人才,不是人質!


    你個憨貨。


    石猛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又犯傻了,頓時縮了縮腳,雙手背後,嘿嘿傻笑個不停。


    白止瞪了他一眼,轉而問道:“你剛才說,他是個病秧子?”


    “是,大人。”石猛麵色一正,慌忙回答:“據說此人先天不足,堂堂七尺男兒卻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打小就被別人瞧不起,所以性格很是孤僻。”


    “病秧子,有意思……”


    白止沉吟一番,輕聲道:“老石,明天帶我去見見此人,我對他很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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