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城東門。
貿易站的卸貨點旁邊，成箱成捆的貨物堆成了小山。
站在一堆穀物旁邊，赤著上身旳裝卸工將髒兮兮的抹布甩在肩膀上，伸手推了推那結實的麻袋，眼中浮起驚訝。
“這是昨天那批貨？”
亨利還記得很清楚。
昨天早晨，他剛把這批貨從雙頭牛的背上卸下，沒想到這麽快又要給裝回去了。
一旁工友齜著牙說道。
“是啊，從南邊農場運來的穀子，聞起來像剛晾幹的衣服一樣好聞。”
進入六月之後，這兒的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要是能來上一瓶冰鎮的核子可樂就好了。
不過以他們的收入，可消費不起那種奢侈的東西。
“這些貨物是要運去哪兒？”一名皮膚曬得黝黑的少年湊過來好奇問道。
亨利記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航，住在附近的貧民窟，不知道是十三還是十二歲，總歸年齡不大。
貿易站和其他地方不同，這兒有不少員工來自巨壁外的貧民窟。
聽說這些人要的薪水比他們更少，每天給一枚籌碼和兩勺黏糊糊的營養膏就足夠了。
老實說，亨利很不喜歡這些貧民窟的孩子，就因為總有些人願意忍受更低的生活標準，導致他們的工資一降再降。
一枚籌碼也許夠他一個人活，但他可是要養一大家子人的！
“送去我們的鄰居那。”亨利語氣冷淡地說道。
一旁的裝卸工忍不住抱怨道。
“媽的……這麽多糧食，那些奸商為什麽就是不肯便宜點兒賣給我們？”
如果一公斤麵包隻要一枚籌碼，他們還是能買得起的，但通常情況下，隻夠買到一塊硬的和石頭一樣的青麥餅。
這時候，貿易站的管事兒從一旁走來，正巧聽見了這群窮鬼們的抱怨，不假思索地翻了個白眼。
“做你特麽的白日夢呢！”
“你指望地裏種出來的糧食和營養膏一樣便宜麽？別廢話了，趕緊去幹活兒，再不努力，你連營養膏都吃不起！”
在管事兒的催促下，聚成一團抱怨的裝卸工們很快散成了一片，埋頭幹活兒，不敢再多嘴。
雖然一肚子怨氣和不滿，但這年頭工作可不好找。要是被開除了，一家人都得跟著受餓……
……
需要搬運的不隻是糧食。
還有成捆的棉布、施工需要用到的零件和器具、以及照明設備和發電機。
這些貨物的總價值高達50萬枚籌碼，重量足足有450噸。
一個月能運這麽10趟，貿易額就是500萬，一年下來就是6000萬。
如果把運費也算上，2億籌碼其實也沒那麽經花……
與此同時，貿易站的不遠處，幾名全副武裝的玩家也完成了集結。
穿著外骨骼背著步槍的老白望了一眼平民窟的方向。
那兒風平浪靜。
一張張雙目無神的臉稀鬆平常，完全看不出來幾天前這兒曾發生過一場命案。
也根本感覺不到，有人朝這邊投來不懷好意的視線。
老白略微鬆了口氣。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個什麽匕首幫根本不敢來找他們的麻煩。
他們的聯盟很年輕，體量比不上領跑了兩百年的巨石城，也比不上騎在巨壁頂上的軍工巨頭和城主。
但在區區幾個掠奪者幫派麵前，他們仍然算得上一頭大象。
雙方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存在。
對方自然是清楚這一點，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弟的性命來找他的麻煩。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許僅僅隻是遊戲程序中沒有關於那段劇情的後續。
就在老白胡思亂想著的時候，一名辦事處的警衛npc走了過來，在他麵前停下腳步說道。
“貿易站正把貨物裝車，我們得等一會兒。”
老白不是很擅長人聯語，隻是點了下頭，言簡意賅答道。
“沒事，等一會兒無妨。”
不遠處的貿易站，此刻正是一片忙碌。
赤著上身的裝卸工們在料堆和駝隊之間往複穿梭，將貨物扛到雙頭牛背上捆好。
這種長著兩隻腦袋的牛性情溫順，而且體格健壯，一頭足有五六百公斤，變異種甚至能達到驚人的一噸，龐大如河馬。
最關鍵的是，這些牲口不挑食，有著堪比變異鬣狗的鐵胃，發育速度也相對較快，因此在廢土上被廣泛用作交通工具。
輪胎和履帶都進不去的地方，它們卻能如履平地。
雖然速度不快，但勝在夠穩，打架的時候甚至還能當掩體。
對於雙頭牛這種生物，玩家們倒是見怪不怪了，北郊的霜矛牧場就有在養。
然而讓玩家們驚訝的是，他們這次看到的雙頭牛，卻和以往不同，不但體格更大些，身上還套了件金屬質的器具。
看起來就像外骨骼。
“我靠……連牛都有外骨骼了？”看著不遠處的駝隊，殺匕一臉詫異道。
站在一旁的狗兄順著他視線看去，盯著那些牛看了一會兒之後說道。
“那是無動力外骨骼吧。”
“啥叫無動力外骨骼？”殺匕好奇問道。
一旁的腎鬥士解釋道。
“就是沒有電源，也沒有電機，作用相當於安了輪子的板車，能讓你把貨物的重量卸一部分在地上。”
“那為啥不幹脆搞頭機械牛？”
狗兄翻了個白眼。
“幹脆直接用火箭運得了。”
腎鬥士隨口說道：“因為機械牛的運輸成本就不是百公裏一把草了，還得更換磨損零件，定期上機油……我猜的。”
這個說法倒是能讓殺匕接受。
不過給雙頭牛裝備無動力外骨骼，也算是把物盡其用這個詞兒演繹到極致了。
裝貨沒有花太久時間。
老白抬起胳膊看了眼，隻見vm屏幕上浮現一行彈窗。
押送任務開始。
他們需要在48小時內將貨物送到北郊，並保證人員和物資的安全。
“貨已經裝完了。”
“方長呢？”殺匕左右瞧了一眼，發現少了個人。
老白隨口道：“他有點事兒，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我們先上路吧。”
狗兄發出一聲嚎叫。
“靠，這家夥又在吃獨食！”
“就是！這幾天天天單獨行動，肯定在幹壞事兒！”
聽到隊友們的吐槽，老白爽朗的笑了笑。
“不管他，他有自己的事兒要處理，等他處理好自然回來了。”
看著身後的駝隊，他幹淨利落地向前揮了下手。
“出發！”
隊伍開始動身。
護送著兩百餘隻雙頭牛和數百噸的物資，一行人在往來廢土客的注視下，浩浩蕩蕩地踏上了前往北郊的旅途。
護送商隊的人不隻是燃燒兵團的幾名玩家，還有兩家巨石城本地的傭兵團，加起來足有百餘人。
對於這樣的商隊，一般掠奪者看見都是躲得遠遠的。
別說是靠過來試探，這些欺軟怕硬的家夥看都不敢往這兒看一眼。
聽說，新聯盟還計劃翻修從巨石城通往北郊的地鐵隧道，封死所有岔路口，這樣一來可以讓原先兩天的路程縮短到一天之內。
如果鋪上電纜，安排幾輛電車在隧道裏往返，搞不好兩三個小時就夠去一趟了！
本來從巨石城到貝特街的直線距離也就十公裏，延伸到菱湖濕地公園也不過十四五公裏的樣子。
隻不過，這個項目還沒談妥。
巨石城市政廳不太願意出這筆錢，杜隆給出的理由也相當充分，他們不能把外城人民的稅金花在巨壁之外。
雖然新聯盟表示，可以自己來修這條隧道，並負責隧道的運營，但如此浩大的工程，花費是一筆天文數字。
以新聯盟目前的財政狀況根本負擔不起，隻能從巨石城銀行貸款。
雖然墨爾文行長嘴上說著巴不得新聯盟再借億點，但這兩個億剛扔出去還沒看到效果，他心裏也有些打鼓，打算先看看結果再說。
楚光並沒有催促。
薅羊毛這種事情得細水長流。
最完美的情況是，他借來的第一筆籌碼花完之後，巨石城正好迎來第一輪通脹，用籌碼定價的“大宗商品”價格開始飛漲。
但如果過度透支對方的產能，縮水的就不是他的債務，而是他剛借到手的錢了……
……
曙光城的西北邊，這兒是北郊的糧倉。
站在高聳的磨坊旁邊，楚光正在老查理的陪同下，視察著田裏的情況。
經過一係列的改革和人事變動，查理已經從行商工會離職，調任聯盟經濟部擔任部長。
而空缺的行商公會會長一職，則由貿易站的前負責人擔任。
這也是老查理本人的建議。
貿易站的工作人員經常和廢土上的行商打交道，尤其是從基層提拔上來的管理人員，他們不但熟悉那些廢土客們的秉性和交易流程，處理和那些廢土客們的關係會更是得心應手。
由貿易站的一把手來管理行商公會是在合適不過了！
行商公會主要服務於玩家，但並不隻服務於玩家。
這個機構更像是一個服務性質的部門，在貿易領域充當玩家與npc之間的橋梁。
而經濟部則更多負責宏觀策略的製定，服務於整個聯盟，意義也更加重大一些。
雖然目前隻有一個辦公室，全部人員加起來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但以後這個部門在聯盟中的地位會越來越重要。
聯盟管理層改革的工作總算是搞定了，楚光最近也是難得有空。
不是太忙的時候，他便喜歡來農場附近轉轉，放鬆下心情，順便看看田裏的莊稼長得怎麽樣了。
有時候他獨自一人過來，偶爾也會帶上其他人。
最壯觀的大概是水稻田，田裏的莊稼長勢相當喜人，粗壯的深綠色秧苗上已經鑽出了點點嫩黃。
由數控種植塔培育的改良種子，搭配上化工廠生產的化肥，再加上勤勞的小玩家和幸存者們，今年田裏的收成想必會相當喜人。
搞不好第一年的畝產就能破千斤！
目前新聯盟耕地麵積已經從3萬畝增長到了4萬，其中一多半是高產的玉米和水稻。
再等兩個月。
等到了八月份，從這片沃土上產出的糧食將堆滿聯盟的糧倉！
望著那一望無際的農田，楚光的臉上不由浮起了老父親一般的笑容。
真好！
不過……
隻有這些明顯是不夠的。
“……我原本以為最初規劃的3萬畝完全夠了，沒想到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
理想中的情況是，1~2畝地能養活一名幸存者，3畝地能養活一名玩家。
以曙光城的人口，楚光初期規劃的3萬畝怎麽算都夠用了。
更何況在“鑄劍為犁”資料片中，玩家們實際開墾的土地，比他實際規劃中還多了5000畝。
在楚光的設想中，這些土地產出的糧食不僅能填滿新聯盟居民的胃，還能富裕出一大堆。
然而年初那會兒他哪裏想得到，這才到年中，新聯盟的常住人口已經翻了幾番，從三千漲到了將近三萬……
這還不算超能吃的玩家和戰俘營的兩萬餘奴隸。
由於人口的劇烈波動，新聯盟的糧倉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一直在夠用和不夠用兩者之間來回切換。
“我們的人口增長確實快了點……增速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耕地麵積。”跟在楚光的身旁，老查理的眼中也帶著幾分憂慮。
人多當然是好事兒，在廢土上，人口本身就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然而這同時也是一柄雙刃劍。
人隻有在吃飽的時候才有力氣幹活，有衣服穿的時候才會懂廉恥，有屋子睡的時候才會忠誠，隻有組成了家庭才會思考下一代的未來。
如果無法填滿過快增長的需求，過剩的人口反而會成為一種負擔。
“沒辦法，總不能放著那些人不管。”望著遠處田間勞作的幸存者們，楚光言簡意賅地隨口回了句。
他曾經在貝特街生活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對於他而言那些幸存者們都是活著的人，而不僅僅是一個數字。
也正是因此，會有那麽多人願意發自內心的向聯盟獻上忠誠。
其實樂觀點想，辦法還是很多的。
他手上有很多張牌能用。
“……三萬五千畝的耕地遠遠不夠，我們需要開墾更多的農田。在冬小麥的播種開始之前，我們要保證耕地麵積擴大到五萬畝，來年春耕之前達到10萬畝。”
思索了片刻，楚光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我們還得發動戰俘，開墾西洲湖東部至天水南岸的土地。那兒的地形雖然崎嶇了些，但勝在土壤肥沃。等到西洲湖東岸的湖堤完成，湊個10萬畝耕地出來應該問題不大。”
“在完全實現糧食自給自足之前，我們隻能盡量從南方的農場主們那兒進口。關於貿易方麵的問題，就需要你和貿易部、外交部那邊多留意下了。”
老查理認真地點了下頭。
“我會留意的。”
所幸新聯盟的工業品在南方還挺受歡迎的。
尤其是ld-47係列步槍和各種大口徑的武器，用來對付活躍在錦川行省的變種人簡直太合適了。
那些綠皮肌肉佬們恢複力強，近戰能力凶悍，挨幾槍和沒事人一樣，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7毫米全威力彈的掃射和“騎槍”發射的20mm高爆彈。
最近還有不少農場主派自己的仆人過來，想采購一些螺旋槳飛機回去。
不過駕駛這種飛機需要一定的技巧。
那些農場主們的打算是，派一批忠誠的仆人過來學習，學會了直接把飛機開回去。
當然，他們會用糧食支付學費。
賣飛機的利潤，可比賣步槍高多了，雖然是螺旋槳飛機，但好歹也是能飛的。
一架飛機換個一兩千個人的口糧回來完全不成問題。
說完了對以後的規劃，楚光看向老查理，麵帶笑容地繼續說道。
“說點開心的事情吧。”
“今天早上，盧卡和我通了電話，說我們花50萬籌碼進口的物資已經出發。這其中包括我們需要的糧食、棉布、建設電網需要的設備、以及建築用的工具等等。”
“兩天之後，他會和這450噸物資一同抵達北郊，之後每隔三天都會有一大批新的物資送到我們這兒。”
“有了這些貨物，我們在黎明城的工地將事半功倍。也許用不了兩年，趕在今年年底之前，我們的新聚居地就能走上正軌！”
看著臉上寫滿高興的管理者大人，老查理雖然也從臉上擠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這能算是好消息嗎？
50萬籌碼啊……
短短一天時間，他們就花掉了五個老水蛭一輩子的積蓄。
這些錢可都是要還的……
……
巨石城。
靠近內城的宅邸。
坐在一張華貴的椅子上，艾麗莎伸著蔥白的食指，輕輕逗弄著趴在她懷中的黑色短毛貓。
聽著懷中貓咪撒嬌的呼嚕聲，那微微卷曲的睫毛彎成了一朵柔和的月牙。
在她椅子旁邊，站著兩名保鏢和一名仆人。
其中一名保鏢的眼眶中，轉動著充滿金屬質感的電子眼，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間中的那個陌生客人。
雖然被三雙視線直勾勾地盯著，但方長並沒有在意。
npc嘛。
觸發劇情的時候，對玩家行注目禮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讓他比較在意的是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她穿著一看就很貴的長裙，深棕色的頭發綁得很精致，露出了白皙的脖子。
和多莉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氣質，就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
畢竟站在這棟宅邸內，無論從哪個窗戶往外看，都看不到一丁點兒廢土的景色。
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方長心中不禁感慨，這遊戲製作組真該給建模師的盒飯裏多加兩個雞腿兒。
在同一張地圖中融入三種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場景切換帶來強烈視覺反差的同時卻沒有絲毫違和。
什麽叫第九藝術？
這才叫第九藝術好嗎！
“謝謝你，傭兵先生。”
“莪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我的小黑了。”
悅耳的聲音將方長拉回了現實，回過神來的他收回視線，禮貌地回了一句。
“不客氣。能讓你擔心，是我的榮幸。”
最近他的人聯語越來越熟練了，本著會說話就多說點的原則，他就多說了兩句。
然而——
可能是自己的表達不夠準確，或者語法出了問題。
那個叫艾麗莎的npc身旁的保鏢和仆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
艾麗莎明顯也愣住了。
不過回過神來的女孩隻是忍俊不禁的一笑，隨後眨了眨眼，用那動聽悅耳的聲音說道。
“也許你想表達的是其他的意思。”
“不管怎麽說，多虧了你的幫忙，我才能把小黑找回來。”
兩天前，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報紙找到她的時候，艾麗莎其實並沒有抱多大希望。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真的把走丟的小黑找到了。
出於好奇，她讓仆人把這位傭兵帶到了自己麵前。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她本以為傭兵都是留著絡腮胡，刀疤比皺紋還多的粗人，卻沒想到進來的是一位看著斯斯文文的年輕人。
盯著方長看了一會兒，艾麗莎饒有興趣地問道。
“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辦到的嗎？”
方長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當然不好說，自己是花了200銀幣拜托某隻肥老鼠幫忙，才在巨壁的半腰上找到了這隻上躥下跳的蠢貓。
當然了，也並非全是強人所難兄弟的功勞，這倆天多莉也幫了他不少忙。
那隻黑的像煤球一樣的小貓不知為何有些怕他，卻不怎麽害怕多莉。
難道是機油味兒聞起來上頭嗎？
無論如何，這個由聯盟辦事處負責人親自拜托他的委托總算是完成了。
報酬總共25枚籌碼。
不考慮貢獻點和地區聲望，單從金額的角度來講他還虧了點。
“這就說來話長了……”
“……看來是不方便透露的秘密，那我就不問好了。”
艾麗莎沒有追問，安撫了一會兒懷中的貓咪，便將它輕輕放在了一邊。
重新看向了站在麵前的男人，她忽然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作為交換，可以和我說說巨壁之外的世界嗎？”
“巨壁之外……”
方長有些犯了難，露出傷腦筋的表情，“這個範圍也太大了，我該從哪裏說起呢？”
艾麗莎說道。
“就說說你的故事吧。比如……你是從哪兒來的？”
“北郊。”方長如實說道。
聽到這句回答，艾麗莎的眼中浮起一抹驚訝。
“你是北郊的居民？”
“是的，怎麽了？”
“嗯，沒什麽，隻是最近我總聽父親說起那個地方。”
輕輕搖了搖頭，艾麗莎的眼中帶著明顯的好奇，“可以告訴我那裏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嗎？”
“很難形容，如果讓我評價的話，那裏算不上富裕，但是個充滿希望的地方……”
方長整理了片刻思路，用有限的詞匯量，簡單地描述了那兒的情況。
他本以為這個女孩不會感興趣，卻沒想到她聽的意外認真。
過了大概有十幾分鍾那麽久，艾麗莎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臉上忽然露出笑容。
“謝謝你陪我聊了這麽久。”
“不客氣……對了，可以麻煩你寫一篇感謝信嗎？”突然想起那個叫哈爾的npc拜托自己的事情，方長連忙補充了一句。
好險。
差點兒把正事給忘了。
“沒問題，我已經寫好了。”艾麗莎莞爾一笑，向一旁的仆人點頭。
那個略顯老態的仆人上前一步，從懷中取過一封信件遞給了方長。
方長從他的手中接過信，委婉拒絕了下午茶的邀請，謝過一聲之後便在兩名護衛的“護送”下，離開了這棟豪華的宅邸。
拐過了兩條街，他在一隻路燈底下見到了抱著雙臂的多莉。
這個綠色短發的小姑娘正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瓶蓋，以此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見到方長從街角走來，她立刻停下了動作，迎上去問道。
“你把小黑給她了？”
“嗯，才半天就養出感情了？”方長看著她揶揄了句說道。
多莉眉毛一抬。
“怎麽可能，我……就是隨口一問。”
方長嗬嗬笑了聲說。
“我信了。”
他能感覺到，這小丫頭其實挺喜歡那隻黏人的小黑的。
不過她心裏也清楚，那畢竟是別人家的寵物。更不要說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那種挑食的動物跟著自己隻會受苦。
“喂。”
“怎麽了。”
“那個銀行行長的女兒，長的漂亮嗎？”多莉好奇問道。
方長隨口回答道。
“挺好看的，是個端莊優雅的女孩。”
多莉動了動鼻尖，看樣子她的好奇心是滿足了，不過表情卻頗有些耐人尋味。
“……話說回來，25枚籌碼的委托你也感興趣嗎？”
“籌碼並不是我的目標，我需要的是這封信。”方長輕輕晃了晃夾在指尖的信封，將它收回了兜裏。
25枚籌碼隻是任務獎勵的一部分。
如果隻是為了錢，他根本不會接這個委托。
不過和npc解釋這個太麻煩了。
不是沒有人嚐試過，隻是他們連遊戲是什麽都理解不了，直說你們的世界隻是個“遊戲”又顯得太不禮貌。
或許這也是設定的一部分。
“信？”
“嗯，寶貴的任務道具。”
“……？”
沒有和一頭霧水的多莉解釋，方長帶著她徑直前往了報社。
把這封信交給報社的npc哈爾，這個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叫哈爾的新npc有什麽用，但刷一刷好感度總不會有錯。
看著心情愉悅的方長，跟在他身後的多莉，臉上卻寫滿了複雜的表情。
她仍然不明白，眼前這個能隨隨便便掏出5萬多枚籌碼的男人，為什麽會對區區25枚籌碼的委托感興趣。
難道是喜歡貓？
可也不像啊。
還是說……
他想通過小黑接近巨石城銀行行長的女兒，當上墨爾文先生的女婿，從此一躍進入豪門。
想到這兒，多莉臉上的表情不再是複雜，而是鄙夷。
她哼哼冷笑一聲。
“……真會做夢。”
“嗯？你剛才說啥？”
“沒什麽。”
扔下這句話，多莉將臉側向一邊，這回輪到方長一頭霧水了。
兩人來到報社。
屋子裏聲音嘈雜，每一張臉上都掛著黑眼圈，不過所有人都很有幹勁。
甚至於亢奮。
聯盟的高層在聽完哈爾的計劃之後，立刻批給了他們每月20萬籌碼的預算。
20萬籌碼！
而且還是每月！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些曾經在豪斯先生手下工作過的編輯們激動的差點忘記呼吸。
《巨石城之聲》一年都賺不到這麽多錢！
而他們的老板居然願意每月拿出這麽大一筆巨款，在看不到任何回報的情況下，持續讚助他們的事業。
有了這筆錢，足夠他們幹很多事情了！
就在報社內的眾人們正商量著下一步計劃的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
看著手中拿著感謝信回來的方長，哈爾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一把將信接了過去。
“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我的朋友！我們正在討論下一期的排版，也來的正是時候！”
“我其實不太明白，找到銀行行長女兒的貓……和你們的報紙有什麽關係嗎？”看著手捧信封如獲至寶的哈爾，方長不禁好奇問道。
哈爾還沒說話，一旁的編輯便眉飛色舞地替他說道。
“我們打算在報紙上專門騰出一頁用來發布委托。如何吸引那些有需求的人寫信給我們？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他們看到效果。”
另一名禿頂的編輯也湊過來說道。
“沒錯，而且我敢肯定，那些對看報從來不感興趣的傭兵們，從今以後也會開始買我們的報紙！”
“不如我們開個《傭兵報》吧？”一名編輯插嘴道。
哈爾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
“這個主意不錯！”
方長幹咳了一聲。
“要我說……你們不如在報紙上連載小說，三天更個五百字，每天斷在最關鍵的地方，我敢保證你們的報紙會賣脫銷。”
聽到這句話，哈爾微微愣了幾秒。
忽然，他猛地反應過來，臉上隨即露出狂喜的表情。
“這個主意簡直太棒了！朋友，要不你來報社工作吧？”
“我就不必了……”方長幹咳了一聲，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出了個餿主意。
不過……
他其實挺好奇的， npc們連載的小說會是什麽樣子。
就在這時，方長的視線忽然落在了一旁招聘記者的廣告上，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你們這裏缺人嗎？”
剛才露出失望表情的哈爾，見方長有回心轉意的意思，立刻一臉激動地點頭道。
“當然，我們缺記者，缺編輯，什麽都缺……你要是願意幫我們就太好了！”
“咳咳，我不是幹這行的料，不過我可以向你們推薦一位專家。整個巨石城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就算不知道，我相信她也一定有辦法知道……”
說到這裏，方長看向了辦公室門口，那個抱著雙臂、一臉無所事事的短發女孩。
“你看她怎麽樣？”
-
（感謝“orz喵”的盟主打賞！！！）
貿易站的卸貨點旁邊，成箱成捆的貨物堆成了小山。
站在一堆穀物旁邊，赤著上身旳裝卸工將髒兮兮的抹布甩在肩膀上，伸手推了推那結實的麻袋，眼中浮起驚訝。
“這是昨天那批貨？”
亨利還記得很清楚。
昨天早晨，他剛把這批貨從雙頭牛的背上卸下，沒想到這麽快又要給裝回去了。
一旁工友齜著牙說道。
“是啊，從南邊農場運來的穀子，聞起來像剛晾幹的衣服一樣好聞。”
進入六月之後，這兒的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要是能來上一瓶冰鎮的核子可樂就好了。
不過以他們的收入，可消費不起那種奢侈的東西。
“這些貨物是要運去哪兒？”一名皮膚曬得黝黑的少年湊過來好奇問道。
亨利記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航，住在附近的貧民窟，不知道是十三還是十二歲，總歸年齡不大。
貿易站和其他地方不同，這兒有不少員工來自巨壁外的貧民窟。
聽說這些人要的薪水比他們更少，每天給一枚籌碼和兩勺黏糊糊的營養膏就足夠了。
老實說，亨利很不喜歡這些貧民窟的孩子，就因為總有些人願意忍受更低的生活標準，導致他們的工資一降再降。
一枚籌碼也許夠他一個人活，但他可是要養一大家子人的！
“送去我們的鄰居那。”亨利語氣冷淡地說道。
一旁的裝卸工忍不住抱怨道。
“媽的……這麽多糧食，那些奸商為什麽就是不肯便宜點兒賣給我們？”
如果一公斤麵包隻要一枚籌碼，他們還是能買得起的，但通常情況下，隻夠買到一塊硬的和石頭一樣的青麥餅。
這時候，貿易站的管事兒從一旁走來，正巧聽見了這群窮鬼們的抱怨，不假思索地翻了個白眼。
“做你特麽的白日夢呢！”
“你指望地裏種出來的糧食和營養膏一樣便宜麽？別廢話了，趕緊去幹活兒，再不努力，你連營養膏都吃不起！”
在管事兒的催促下，聚成一團抱怨的裝卸工們很快散成了一片，埋頭幹活兒，不敢再多嘴。
雖然一肚子怨氣和不滿，但這年頭工作可不好找。要是被開除了，一家人都得跟著受餓……
……
需要搬運的不隻是糧食。
還有成捆的棉布、施工需要用到的零件和器具、以及照明設備和發電機。
這些貨物的總價值高達50萬枚籌碼，重量足足有450噸。
一個月能運這麽10趟，貿易額就是500萬，一年下來就是6000萬。
如果把運費也算上，2億籌碼其實也沒那麽經花……
與此同時，貿易站的不遠處，幾名全副武裝的玩家也完成了集結。
穿著外骨骼背著步槍的老白望了一眼平民窟的方向。
那兒風平浪靜。
一張張雙目無神的臉稀鬆平常，完全看不出來幾天前這兒曾發生過一場命案。
也根本感覺不到，有人朝這邊投來不懷好意的視線。
老白略微鬆了口氣。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個什麽匕首幫根本不敢來找他們的麻煩。
他們的聯盟很年輕，體量比不上領跑了兩百年的巨石城，也比不上騎在巨壁頂上的軍工巨頭和城主。
但在區區幾個掠奪者幫派麵前，他們仍然算得上一頭大象。
雙方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存在。
對方自然是清楚這一點，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弟的性命來找他的麻煩。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許僅僅隻是遊戲程序中沒有關於那段劇情的後續。
就在老白胡思亂想著的時候，一名辦事處的警衛npc走了過來，在他麵前停下腳步說道。
“貿易站正把貨物裝車，我們得等一會兒。”
老白不是很擅長人聯語，隻是點了下頭，言簡意賅答道。
“沒事，等一會兒無妨。”
不遠處的貿易站，此刻正是一片忙碌。
赤著上身的裝卸工們在料堆和駝隊之間往複穿梭，將貨物扛到雙頭牛背上捆好。
這種長著兩隻腦袋的牛性情溫順，而且體格健壯，一頭足有五六百公斤，變異種甚至能達到驚人的一噸，龐大如河馬。
最關鍵的是，這些牲口不挑食，有著堪比變異鬣狗的鐵胃，發育速度也相對較快，因此在廢土上被廣泛用作交通工具。
輪胎和履帶都進不去的地方，它們卻能如履平地。
雖然速度不快，但勝在夠穩，打架的時候甚至還能當掩體。
對於雙頭牛這種生物，玩家們倒是見怪不怪了，北郊的霜矛牧場就有在養。
然而讓玩家們驚訝的是，他們這次看到的雙頭牛，卻和以往不同，不但體格更大些，身上還套了件金屬質的器具。
看起來就像外骨骼。
“我靠……連牛都有外骨骼了？”看著不遠處的駝隊，殺匕一臉詫異道。
站在一旁的狗兄順著他視線看去，盯著那些牛看了一會兒之後說道。
“那是無動力外骨骼吧。”
“啥叫無動力外骨骼？”殺匕好奇問道。
一旁的腎鬥士解釋道。
“就是沒有電源，也沒有電機，作用相當於安了輪子的板車，能讓你把貨物的重量卸一部分在地上。”
“那為啥不幹脆搞頭機械牛？”
狗兄翻了個白眼。
“幹脆直接用火箭運得了。”
腎鬥士隨口說道：“因為機械牛的運輸成本就不是百公裏一把草了，還得更換磨損零件，定期上機油……我猜的。”
這個說法倒是能讓殺匕接受。
不過給雙頭牛裝備無動力外骨骼，也算是把物盡其用這個詞兒演繹到極致了。
裝貨沒有花太久時間。
老白抬起胳膊看了眼，隻見vm屏幕上浮現一行彈窗。
押送任務開始。
他們需要在48小時內將貨物送到北郊，並保證人員和物資的安全。
“貨已經裝完了。”
“方長呢？”殺匕左右瞧了一眼，發現少了個人。
老白隨口道：“他有點事兒，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我們先上路吧。”
狗兄發出一聲嚎叫。
“靠，這家夥又在吃獨食！”
“就是！這幾天天天單獨行動，肯定在幹壞事兒！”
聽到隊友們的吐槽，老白爽朗的笑了笑。
“不管他，他有自己的事兒要處理，等他處理好自然回來了。”
看著身後的駝隊，他幹淨利落地向前揮了下手。
“出發！”
隊伍開始動身。
護送著兩百餘隻雙頭牛和數百噸的物資，一行人在往來廢土客的注視下，浩浩蕩蕩地踏上了前往北郊的旅途。
護送商隊的人不隻是燃燒兵團的幾名玩家，還有兩家巨石城本地的傭兵團，加起來足有百餘人。
對於這樣的商隊，一般掠奪者看見都是躲得遠遠的。
別說是靠過來試探，這些欺軟怕硬的家夥看都不敢往這兒看一眼。
聽說，新聯盟還計劃翻修從巨石城通往北郊的地鐵隧道，封死所有岔路口，這樣一來可以讓原先兩天的路程縮短到一天之內。
如果鋪上電纜，安排幾輛電車在隧道裏往返，搞不好兩三個小時就夠去一趟了！
本來從巨石城到貝特街的直線距離也就十公裏，延伸到菱湖濕地公園也不過十四五公裏的樣子。
隻不過，這個項目還沒談妥。
巨石城市政廳不太願意出這筆錢，杜隆給出的理由也相當充分，他們不能把外城人民的稅金花在巨壁之外。
雖然新聯盟表示，可以自己來修這條隧道，並負責隧道的運營，但如此浩大的工程，花費是一筆天文數字。
以新聯盟目前的財政狀況根本負擔不起，隻能從巨石城銀行貸款。
雖然墨爾文行長嘴上說著巴不得新聯盟再借億點，但這兩個億剛扔出去還沒看到效果，他心裏也有些打鼓，打算先看看結果再說。
楚光並沒有催促。
薅羊毛這種事情得細水長流。
最完美的情況是，他借來的第一筆籌碼花完之後，巨石城正好迎來第一輪通脹，用籌碼定價的“大宗商品”價格開始飛漲。
但如果過度透支對方的產能，縮水的就不是他的債務，而是他剛借到手的錢了……
……
曙光城的西北邊，這兒是北郊的糧倉。
站在高聳的磨坊旁邊，楚光正在老查理的陪同下，視察著田裏的情況。
經過一係列的改革和人事變動，查理已經從行商工會離職，調任聯盟經濟部擔任部長。
而空缺的行商公會會長一職，則由貿易站的前負責人擔任。
這也是老查理本人的建議。
貿易站的工作人員經常和廢土上的行商打交道，尤其是從基層提拔上來的管理人員，他們不但熟悉那些廢土客們的秉性和交易流程，處理和那些廢土客們的關係會更是得心應手。
由貿易站的一把手來管理行商公會是在合適不過了！
行商公會主要服務於玩家，但並不隻服務於玩家。
這個機構更像是一個服務性質的部門，在貿易領域充當玩家與npc之間的橋梁。
而經濟部則更多負責宏觀策略的製定，服務於整個聯盟，意義也更加重大一些。
雖然目前隻有一個辦公室，全部人員加起來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但以後這個部門在聯盟中的地位會越來越重要。
聯盟管理層改革的工作總算是搞定了，楚光最近也是難得有空。
不是太忙的時候，他便喜歡來農場附近轉轉，放鬆下心情，順便看看田裏的莊稼長得怎麽樣了。
有時候他獨自一人過來，偶爾也會帶上其他人。
最壯觀的大概是水稻田，田裏的莊稼長勢相當喜人，粗壯的深綠色秧苗上已經鑽出了點點嫩黃。
由數控種植塔培育的改良種子，搭配上化工廠生產的化肥，再加上勤勞的小玩家和幸存者們，今年田裏的收成想必會相當喜人。
搞不好第一年的畝產就能破千斤！
目前新聯盟耕地麵積已經從3萬畝增長到了4萬，其中一多半是高產的玉米和水稻。
再等兩個月。
等到了八月份，從這片沃土上產出的糧食將堆滿聯盟的糧倉！
望著那一望無際的農田，楚光的臉上不由浮起了老父親一般的笑容。
真好！
不過……
隻有這些明顯是不夠的。
“……我原本以為最初規劃的3萬畝完全夠了，沒想到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
理想中的情況是，1~2畝地能養活一名幸存者，3畝地能養活一名玩家。
以曙光城的人口，楚光初期規劃的3萬畝怎麽算都夠用了。
更何況在“鑄劍為犁”資料片中，玩家們實際開墾的土地，比他實際規劃中還多了5000畝。
在楚光的設想中，這些土地產出的糧食不僅能填滿新聯盟居民的胃，還能富裕出一大堆。
然而年初那會兒他哪裏想得到，這才到年中，新聯盟的常住人口已經翻了幾番，從三千漲到了將近三萬……
這還不算超能吃的玩家和戰俘營的兩萬餘奴隸。
由於人口的劇烈波動，新聯盟的糧倉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一直在夠用和不夠用兩者之間來回切換。
“我們的人口增長確實快了點……增速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耕地麵積。”跟在楚光的身旁，老查理的眼中也帶著幾分憂慮。
人多當然是好事兒，在廢土上，人口本身就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然而這同時也是一柄雙刃劍。
人隻有在吃飽的時候才有力氣幹活，有衣服穿的時候才會懂廉恥，有屋子睡的時候才會忠誠，隻有組成了家庭才會思考下一代的未來。
如果無法填滿過快增長的需求，過剩的人口反而會成為一種負擔。
“沒辦法，總不能放著那些人不管。”望著遠處田間勞作的幸存者們，楚光言簡意賅地隨口回了句。
他曾經在貝特街生活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對於他而言那些幸存者們都是活著的人，而不僅僅是一個數字。
也正是因此，會有那麽多人願意發自內心的向聯盟獻上忠誠。
其實樂觀點想，辦法還是很多的。
他手上有很多張牌能用。
“……三萬五千畝的耕地遠遠不夠，我們需要開墾更多的農田。在冬小麥的播種開始之前，我們要保證耕地麵積擴大到五萬畝，來年春耕之前達到10萬畝。”
思索了片刻，楚光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我們還得發動戰俘，開墾西洲湖東部至天水南岸的土地。那兒的地形雖然崎嶇了些，但勝在土壤肥沃。等到西洲湖東岸的湖堤完成，湊個10萬畝耕地出來應該問題不大。”
“在完全實現糧食自給自足之前，我們隻能盡量從南方的農場主們那兒進口。關於貿易方麵的問題，就需要你和貿易部、外交部那邊多留意下了。”
老查理認真地點了下頭。
“我會留意的。”
所幸新聯盟的工業品在南方還挺受歡迎的。
尤其是ld-47係列步槍和各種大口徑的武器，用來對付活躍在錦川行省的變種人簡直太合適了。
那些綠皮肌肉佬們恢複力強，近戰能力凶悍，挨幾槍和沒事人一樣，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7毫米全威力彈的掃射和“騎槍”發射的20mm高爆彈。
最近還有不少農場主派自己的仆人過來，想采購一些螺旋槳飛機回去。
不過駕駛這種飛機需要一定的技巧。
那些農場主們的打算是，派一批忠誠的仆人過來學習，學會了直接把飛機開回去。
當然，他們會用糧食支付學費。
賣飛機的利潤，可比賣步槍高多了，雖然是螺旋槳飛機，但好歹也是能飛的。
一架飛機換個一兩千個人的口糧回來完全不成問題。
說完了對以後的規劃，楚光看向老查理，麵帶笑容地繼續說道。
“說點開心的事情吧。”
“今天早上，盧卡和我通了電話，說我們花50萬籌碼進口的物資已經出發。這其中包括我們需要的糧食、棉布、建設電網需要的設備、以及建築用的工具等等。”
“兩天之後，他會和這450噸物資一同抵達北郊，之後每隔三天都會有一大批新的物資送到我們這兒。”
“有了這些貨物，我們在黎明城的工地將事半功倍。也許用不了兩年，趕在今年年底之前，我們的新聚居地就能走上正軌！”
看著臉上寫滿高興的管理者大人，老查理雖然也從臉上擠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這能算是好消息嗎？
50萬籌碼啊……
短短一天時間，他們就花掉了五個老水蛭一輩子的積蓄。
這些錢可都是要還的……
……
巨石城。
靠近內城的宅邸。
坐在一張華貴的椅子上，艾麗莎伸著蔥白的食指，輕輕逗弄著趴在她懷中的黑色短毛貓。
聽著懷中貓咪撒嬌的呼嚕聲，那微微卷曲的睫毛彎成了一朵柔和的月牙。
在她椅子旁邊，站著兩名保鏢和一名仆人。
其中一名保鏢的眼眶中，轉動著充滿金屬質感的電子眼，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間中的那個陌生客人。
雖然被三雙視線直勾勾地盯著，但方長並沒有在意。
npc嘛。
觸發劇情的時候，對玩家行注目禮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讓他比較在意的是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她穿著一看就很貴的長裙，深棕色的頭發綁得很精致，露出了白皙的脖子。
和多莉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氣質，就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
畢竟站在這棟宅邸內，無論從哪個窗戶往外看，都看不到一丁點兒廢土的景色。
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方長心中不禁感慨，這遊戲製作組真該給建模師的盒飯裏多加兩個雞腿兒。
在同一張地圖中融入三種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場景切換帶來強烈視覺反差的同時卻沒有絲毫違和。
什麽叫第九藝術？
這才叫第九藝術好嗎！
“謝謝你，傭兵先生。”
“莪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我的小黑了。”
悅耳的聲音將方長拉回了現實，回過神來的他收回視線，禮貌地回了一句。
“不客氣。能讓你擔心，是我的榮幸。”
最近他的人聯語越來越熟練了，本著會說話就多說點的原則，他就多說了兩句。
然而——
可能是自己的表達不夠準確，或者語法出了問題。
那個叫艾麗莎的npc身旁的保鏢和仆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
艾麗莎明顯也愣住了。
不過回過神來的女孩隻是忍俊不禁的一笑，隨後眨了眨眼，用那動聽悅耳的聲音說道。
“也許你想表達的是其他的意思。”
“不管怎麽說，多虧了你的幫忙，我才能把小黑找回來。”
兩天前，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報紙找到她的時候，艾麗莎其實並沒有抱多大希望。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真的把走丟的小黑找到了。
出於好奇，她讓仆人把這位傭兵帶到了自己麵前。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她本以為傭兵都是留著絡腮胡，刀疤比皺紋還多的粗人，卻沒想到進來的是一位看著斯斯文文的年輕人。
盯著方長看了一會兒，艾麗莎饒有興趣地問道。
“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辦到的嗎？”
方長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當然不好說，自己是花了200銀幣拜托某隻肥老鼠幫忙，才在巨壁的半腰上找到了這隻上躥下跳的蠢貓。
當然了，也並非全是強人所難兄弟的功勞，這倆天多莉也幫了他不少忙。
那隻黑的像煤球一樣的小貓不知為何有些怕他，卻不怎麽害怕多莉。
難道是機油味兒聞起來上頭嗎？
無論如何，這個由聯盟辦事處負責人親自拜托他的委托總算是完成了。
報酬總共25枚籌碼。
不考慮貢獻點和地區聲望，單從金額的角度來講他還虧了點。
“這就說來話長了……”
“……看來是不方便透露的秘密，那我就不問好了。”
艾麗莎沒有追問，安撫了一會兒懷中的貓咪，便將它輕輕放在了一邊。
重新看向了站在麵前的男人，她忽然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作為交換，可以和我說說巨壁之外的世界嗎？”
“巨壁之外……”
方長有些犯了難，露出傷腦筋的表情，“這個範圍也太大了，我該從哪裏說起呢？”
艾麗莎說道。
“就說說你的故事吧。比如……你是從哪兒來的？”
“北郊。”方長如實說道。
聽到這句回答，艾麗莎的眼中浮起一抹驚訝。
“你是北郊的居民？”
“是的，怎麽了？”
“嗯，沒什麽，隻是最近我總聽父親說起那個地方。”
輕輕搖了搖頭，艾麗莎的眼中帶著明顯的好奇，“可以告訴我那裏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嗎？”
“很難形容，如果讓我評價的話，那裏算不上富裕，但是個充滿希望的地方……”
方長整理了片刻思路，用有限的詞匯量，簡單地描述了那兒的情況。
他本以為這個女孩不會感興趣，卻沒想到她聽的意外認真。
過了大概有十幾分鍾那麽久，艾麗莎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臉上忽然露出笑容。
“謝謝你陪我聊了這麽久。”
“不客氣……對了，可以麻煩你寫一篇感謝信嗎？”突然想起那個叫哈爾的npc拜托自己的事情，方長連忙補充了一句。
好險。
差點兒把正事給忘了。
“沒問題，我已經寫好了。”艾麗莎莞爾一笑，向一旁的仆人點頭。
那個略顯老態的仆人上前一步，從懷中取過一封信件遞給了方長。
方長從他的手中接過信，委婉拒絕了下午茶的邀請，謝過一聲之後便在兩名護衛的“護送”下，離開了這棟豪華的宅邸。
拐過了兩條街，他在一隻路燈底下見到了抱著雙臂的多莉。
這個綠色短發的小姑娘正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瓶蓋，以此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見到方長從街角走來，她立刻停下了動作，迎上去問道。
“你把小黑給她了？”
“嗯，才半天就養出感情了？”方長看著她揶揄了句說道。
多莉眉毛一抬。
“怎麽可能，我……就是隨口一問。”
方長嗬嗬笑了聲說。
“我信了。”
他能感覺到，這小丫頭其實挺喜歡那隻黏人的小黑的。
不過她心裏也清楚，那畢竟是別人家的寵物。更不要說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那種挑食的動物跟著自己隻會受苦。
“喂。”
“怎麽了。”
“那個銀行行長的女兒，長的漂亮嗎？”多莉好奇問道。
方長隨口回答道。
“挺好看的，是個端莊優雅的女孩。”
多莉動了動鼻尖，看樣子她的好奇心是滿足了，不過表情卻頗有些耐人尋味。
“……話說回來，25枚籌碼的委托你也感興趣嗎？”
“籌碼並不是我的目標，我需要的是這封信。”方長輕輕晃了晃夾在指尖的信封，將它收回了兜裏。
25枚籌碼隻是任務獎勵的一部分。
如果隻是為了錢，他根本不會接這個委托。
不過和npc解釋這個太麻煩了。
不是沒有人嚐試過，隻是他們連遊戲是什麽都理解不了，直說你們的世界隻是個“遊戲”又顯得太不禮貌。
或許這也是設定的一部分。
“信？”
“嗯，寶貴的任務道具。”
“……？”
沒有和一頭霧水的多莉解釋，方長帶著她徑直前往了報社。
把這封信交給報社的npc哈爾，這個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叫哈爾的新npc有什麽用，但刷一刷好感度總不會有錯。
看著心情愉悅的方長，跟在他身後的多莉，臉上卻寫滿了複雜的表情。
她仍然不明白，眼前這個能隨隨便便掏出5萬多枚籌碼的男人，為什麽會對區區25枚籌碼的委托感興趣。
難道是喜歡貓？
可也不像啊。
還是說……
他想通過小黑接近巨石城銀行行長的女兒，當上墨爾文先生的女婿，從此一躍進入豪門。
想到這兒，多莉臉上的表情不再是複雜，而是鄙夷。
她哼哼冷笑一聲。
“……真會做夢。”
“嗯？你剛才說啥？”
“沒什麽。”
扔下這句話，多莉將臉側向一邊，這回輪到方長一頭霧水了。
兩人來到報社。
屋子裏聲音嘈雜，每一張臉上都掛著黑眼圈，不過所有人都很有幹勁。
甚至於亢奮。
聯盟的高層在聽完哈爾的計劃之後，立刻批給了他們每月20萬籌碼的預算。
20萬籌碼！
而且還是每月！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些曾經在豪斯先生手下工作過的編輯們激動的差點忘記呼吸。
《巨石城之聲》一年都賺不到這麽多錢！
而他們的老板居然願意每月拿出這麽大一筆巨款，在看不到任何回報的情況下，持續讚助他們的事業。
有了這筆錢，足夠他們幹很多事情了！
就在報社內的眾人們正商量著下一步計劃的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
看著手中拿著感謝信回來的方長，哈爾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一把將信接了過去。
“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我的朋友！我們正在討論下一期的排版，也來的正是時候！”
“我其實不太明白，找到銀行行長女兒的貓……和你們的報紙有什麽關係嗎？”看著手捧信封如獲至寶的哈爾，方長不禁好奇問道。
哈爾還沒說話，一旁的編輯便眉飛色舞地替他說道。
“我們打算在報紙上專門騰出一頁用來發布委托。如何吸引那些有需求的人寫信給我們？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他們看到效果。”
另一名禿頂的編輯也湊過來說道。
“沒錯，而且我敢肯定，那些對看報從來不感興趣的傭兵們，從今以後也會開始買我們的報紙！”
“不如我們開個《傭兵報》吧？”一名編輯插嘴道。
哈爾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
“這個主意不錯！”
方長幹咳了一聲。
“要我說……你們不如在報紙上連載小說，三天更個五百字，每天斷在最關鍵的地方，我敢保證你們的報紙會賣脫銷。”
聽到這句話，哈爾微微愣了幾秒。
忽然，他猛地反應過來，臉上隨即露出狂喜的表情。
“這個主意簡直太棒了！朋友，要不你來報社工作吧？”
“我就不必了……”方長幹咳了一聲，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出了個餿主意。
不過……
他其實挺好奇的， npc們連載的小說會是什麽樣子。
就在這時，方長的視線忽然落在了一旁招聘記者的廣告上，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你們這裏缺人嗎？”
剛才露出失望表情的哈爾，見方長有回心轉意的意思，立刻一臉激動地點頭道。
“當然，我們缺記者，缺編輯，什麽都缺……你要是願意幫我們就太好了！”
“咳咳，我不是幹這行的料，不過我可以向你們推薦一位專家。整個巨石城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就算不知道，我相信她也一定有辦法知道……”
說到這裏，方長看向了辦公室門口，那個抱著雙臂、一臉無所事事的短發女孩。
“你看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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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orz喵”的盟主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