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聲音能大到什麽程度?


    若雷出山中?


    亦或是排山倒海?


    陸青亭兩人行至懸空山下之時,就聽到了那一道宏大到不可思議的聲長嘯之聲。


    其發似雷,漫卷雲霧湧動,浩渺若垂天之雲,傳蕩何止十裏、數十裏?


    一霎之間,好似整座懸空山脈,都被這聲音所籠罩,隆隆如雷龍滾走,宏大的不可思議。


    懸空山上下,一時為之嘩然。


    “這是,天龍吟?”


    陸青亭神色錯愕。


    在這一道聲音之中,他聽到了濃烈到極點的武道意誌,發音之人的精神,似冥合了山脈大地。


    故而,其音回蕩,竟似有無所不至之感。


    他認出,這正是大蟾寺十八秘術之一的,天龍吟,而且,是功行大圓滿的天龍吟!


    “不錯,正是天龍吟!”


    顧輕衣的腳步一頓,望向了山腳下的解劍石。


    今日的懸空山,尤其熱鬧,來自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匯聚,幾讓偌大的山腳都有些人滿為患之感。


    而她旳目光所落處,卻無人敢靠近。


    唯有一行身著僧衣的大和尚合十雙手而立,為首的,是個‘高人一等’的大胖和尚。


    他立如門板,身寬若牆,大耳幾乎垂肩,他的膚色飽滿而暗黃,有著不動如山的大金剛氣象。


    精純、完滿、浩大、沉重、威嚴……


    看到他的瞬間,在場所有人的心中,就不由的浮現出了那端坐於大雄寶殿的金鑄佛像。


    “鬥佛,印月!”


    有人念出這個名字的瞬間,山腳下一片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實質的壓抑。


    包括了來自後世的陸青亭、顧輕衣、鐵踏法,遠處駐足旁觀的楚天衣,以及暗中蟄伏的幾人。


    甚至於,在他們這些來自後世的武者心中,這個名字的份量,還要更重的多。


    無與倫比的壓力,隨著音波回蕩,降臨在懸空山上下。


    “大蟾寺的‘天龍吟’?!”


    懸空山巔,凸起巨石上,望著眼前跪了一地的道士,聽著耳畔傳來的拜山之音,楊獄神情恍惚而錯愕。


    他的五感遠超常人,在此刻,感知之深切更非尋常人可比。


    在這聲音之中,他感受到了炙烈到極點的武道意誌,那是猶如烈火撲麵般的滾燙。


    他的眼力極好,透過那翻湧的雲海,似乎看到了山腳下那昂藏身影。


    而隨之而來的,就是實質般的危機……


    鬥佛,印月!


    這是佛門的傳奇大武僧,甚至被稱之為佛門繼達摩之後,功行最高,成就最大,武功最強之人。


    在這個佛門尚未分家,大蟾寺隱為禪宗祖地的年代,眼前這大和尚,學貫諸家。


    身兼大蟾寺秘術、爛柯寺的上乘武學、無量禪院的異術於一身!


    後人猜測,在他坐化之前,其至少將天龍吟、大威神掌、佛陀擲象、袈裟伏魔、金剛不壞身、龍象法印、觸地伏魔、不動明王功等頂尖的秘術、武學、異術練至大圓滿!


    更有傳言,他身懷一式傳自武聖陸沉的‘大日如來神掌’!


    這是真正的傳說級存在!


    後世武人每每提及,都為其扼腕歎息,若他身懷道果、若他早生兩百年,未嚐不是佛門另一位承前啟後的大宗師。


    那麽,


    ‘我是張邋遢?!’


    一念落,心中漣漪陡升,饒是楊獄自問心性還算沉穩,一時之間,也不由的升起驚詫與錯愕。


    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入仙魔幻境,但直至如今,他仍然無法把握這仙魔幻境的原理。


    隻知道,自己似乎真的取代了張邋遢?


    “暴食之鼎上,第三個煉化節點,可就是尋找張邋遢……”


    感受著那強橫至極的武道意誌,楊獄沉默了一瞬,就不得不暫時按耐住心思了。


    他讀書不少,尤其喜歡翻閱古卷、典籍,震驚過後,就想明白了眼前這一幕意味著什麽。


    邋遢道人出身大蟾寺,可他入了道家,兩者之間的關係,直至一千兩百年後,都遠遠談不上融洽,更不要說現在了。


    強勢崛起的懸空山,徹底拉下了佛門大盛終結的幕布,鬥佛印月的拜山,可不是為了賀喜而來……


    典籍記載之中,一僧一道,兩位大宗師於山巔論道,七日夜後,鬥佛折返,不久後圓寂於大蟾寺中。


    並不曾記載兩位大宗師大打出手。


    但楊獄明白,兩人之所以沒有動手,不是鬥佛無心,而是懸空山的這位祖師,太強大了!


    以至於,鬥佛數次試探都被輕鬆化解,巨大的差距讓鬥佛鬱鬱而終,盛年坐化。


    但此刻,換成了自己……


    煉化節點一:龍蛇之分,隻在飛騰!飛騰九天,經曆風霜雷電,舞動風雲者,方為真龍。】


    “呼!”


    掃過暴食之鼎上流過的文字,楊獄平複了心神。


    他不知此刻的處境是機緣巧合,還是其他什麽,但他很清楚的知道,這位鬥佛,不是吃素的。


    同樣,他欲要完成這第一個節點,就必然要跨過這位佛門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鬥佛!


    ……


    “傳奇大武僧,鬥佛,印月……”


    望著那合十雙手的大和尚,鐵踏法虎軀一震,眼底泛起炙烈的光芒。


    相比於那位道門大宗師,眼前這位號稱千年佛門橫練第一人的大和尚,更合他的脾性。


    隻是……


    想了想,他壓下了心中的悸動,悄無聲息的靠近了神色變化的懸空山兩位真傳。


    沒有人比這兩位懸空山的真傳弟子心中的震驚更大。


    “這一幕……”


    陸青亭的神色變化,甚至有著恍惚。


    眼前這一幕對於懸空山弟子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


    鬥佛印月拜山懸空!


    當口口相傳的傳說真個出現在眼前,並且自身還會加入其中,這種無可言喻的感覺充盈之下,他的身軀都有些顫栗。


    非是恐懼,而是激動。


    “祖師成道前,曾有三戰最為名動天下,一是提劍掃憐生,二是隻身赴諸國,橫壓永恒天輪寺,第三,就是鬥佛印月拜山……”


    顧輕衣喃喃自語,心中的激動溢於言表。


    身為懸空山當代真傳第一人,她哪裏會不知道眼前這一幕意味著什麽。


    “福生無量天尊!”


    人先至,聲音後到,數個道人突兀出現在山道之前,相隔解劍石,拱手作揖:


    “印月大師,多年不見,風采依舊,這一式天龍吟,真可謂獨步武林。”


    說話的,是個中年道人。


    其著一身半黑半白的道袍,容貌清瘦,身材挺拔,頗具仙風道骨,聲音溫潤,不卑不亢。


    “林二先生,也是風采依舊。”


    印月回了半禮,淡淡道:


    “貧僧這點微末手段,能入二先生的法眼,倒是貧僧的榮幸了。”


    大如撞鍾的聲音回蕩。


    這位遠道而來的大和尚,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善,說話之間,僧袍獵獵而動,氣勢雄渾如山嶽。


    直逼的解劍石後的一幹道人都神色微變。


    陸青亭、顧輕衣麵色皆是一沉,激動的心情登時被冷水澆滅,眼底閃過厭惡。


    懸空山與大蟾寺乃至於佛門諸派的爭鬥,直至一千兩百年後都不曾停止。


    而在這漫長的千年歲月之中,兩家的摩擦、恩怨更是從未斷絕。


    見得這大和尚威逼宗門前輩,兩人心中那點得見傳說人物的新奇瞬間被惱火覆蓋。


    陸青亭還好,隻是皺眉,顧輕衣一撩袖袍,就差點催使了神通,好在前者眼疾手快,將她拉住。


    “嗬嗬”


    道人林二微微一笑,眼神也冷淡了下來:


    “家師正在山上等候,大師請吧。”


    “正要拜見張掌門。”


    印月頷首,剛踏出一步,林二又自開口了:


    “諸位大師,還請解下禪杖、戒刀!”


    “阿彌陀佛。”


    印月輕誦佛號,掃了一眼身後麵色不好的武僧們,踏步登山:


    “放下吧,此行,也不需要你們動刀兵。”


    “這……”


    幾個武僧微微猶豫,卻還是順從的放下了禪杖與戒刀,緊隨印月上山。


    有了印月發話,其他本來不願解劍的武林人士,也隻得放下了刀兵,倒是鐵踏法等後世人,早習慣了懸空山的規矩。


    紛紛放下刀劍,隨著人群上山。


    陸青亭與顧輕衣麵麵相覷,無奈,也隻得放下雙劍,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可不能錯過祖師捶打這老和尚。


    一眾人蜂擁著上山,隻有楚天衣停留在原地,一眾人交談的間隙,他又催發了幾次神通。


    得出的結論大同小異,隻要帶劍上去,就必有危險。


    可明知山上有危險,還解劍,這若是遭人發難,豈非毫無還手之力?


    身為劍客,寶劍怎可離身?!


    “呼!”


    思忖良久,楚天衣心一橫,有了決斷:


    “不帶劍了!”


    呼!


    有了決斷,楚天衣足下一點,埋劍登山,他的輕功一流,速度極快,未多時,已然追上了印月一行人。


    來到了還不如後世的懸空觀山門之前。


    許是早已準備好,空曠的山門之前,打掃的一塵不染,數百個蒲團依次排開。


    一眾懸空山的道士,正在迎客。


    呼!


    行至此地,印月突然駐足,他身後的數百江湖好手,也俱是心有所感。


    一眾人紛紛望去。


    隻見一其貌不揚,道袍發白的老道,緩步而出。


    “啊?!”


    突然,人群之中傳出驚呼,包括楚天衣、鐵踏法、陸青亭在內的一眾外來者,身形皆震,好似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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