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在清晨的外城街道,聽著若有若無的呻吟,楊獄心中仍是有著壓抑。


    直至穿過內城城門洞,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甚至更差。


    內外一堵牆,卻好似兩重天地,再看這本來很正常的繁華,就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如芒在背。


    有些東西,聽說與看到,真真是截然不同。


    楊獄前世從未覺得自己的道德高於大眾水平,充其量是遵紀守法而已。


    可來到此世之後,他發現,相比於某些人。


    自己幾乎是道德楷模了。


    匆匆回家,將一些不方便處理的東西放好,告訴婆婆一聲,就向著監獄而去。


    換血之後,他的精力一隻大好,一夜未睡仍是精神抖擻。


    心中卻琢磨著,該怎麽找出大獄中藏著的東西。


    “縣令要見我?”


    前腳剛踏入大獄,還未等楊獄上工,就有一衙役來尋他。


    “走吧,莫叫大人等的久了。”


    那衙役趾高氣昂,更嫌惡大獄氣味難聞,捂著鼻子退出去。


    “他為什麽要找我?”


    楊獄心中疑惑,草草收拾了一下,跟了出去。


    兩人一路無話,一前一後,穿過南大街,行至地段最為繁華之處,再左轉走上數十步,眼前豁然開朗。


    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距離這麽一處繁華大道不遠處,竟有著這樣一處大宅。


    “到了。”


    楊獄止步,抬目,神色頓時複雜至極。


    由此前望,不過數十步處,坐落著一間紅牆白瓦的大宅院,打眼一掃,隻看其規格,至少也得七進七出。


    門外兩尊石獅子活靈活現,威勢逼人,來往行人遠遠看到,就避到一邊。


    大明律法嚴苛而細化,不止是各行各業都有規範,便是衣衫住宅也是有著規定的。


    莫說王五這般積年皂吏,就是再尋常一人,也能看出這宅子越製了。


    相比之下,衙門真好似狗窩一般了。


    “劉文鵬……”


    楊獄深吸一口氣,才踏入了這座大宅院內。


    宅院裏,多有景觀,鋪徹的地板都有花紋刻著,此時正是深秋,草枯葉落,這宅子裏大樹不少,地上卻沒有一片落葉。


    走在院內,楊獄隻覺渾身刺撓,好似千百隻蟲子再爬,恨不能轉身就走。


    但他還是忍住,任由那下人領著,在這院子裏轉來轉去,小半盞茶的時間,才來到一處內院外。


    到了此處,楊獄才稍稍寬心,因為這內院外,著實有著不少人。


    打眼一掃,獄卒、捕快都有,甚至還有著內城幾家武館的教員。


    一眾人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處,就是血氣旺盛,皆是換血境武者。


    “老爺正與友人飲酒對弈,你們就在此等候老爺的召喚吧。”


    那下人隨意說了一句,轉身就走。


    將一幹人全都晾在了院門外,有人心中不滿,但也不好發作。


    “這麽多的換血境武者,三尺劉想做什麽?”


    楊獄心中疑惑,猜測著那位縣令大人的目的。


    難不成是要對憐生教動手?


    可也不對啊,哪有這麽堂而皇之的,不怕打草驚蛇?


    此時已是深秋,天氣漸寒,清晨寒氣更重,一眾人就這麽被晾了一個多時辰。


    才有下人從院子裏出來,向著他們招招手。


    楊獄看的清楚,不少人臉色都有些漲紅,似被這召之即來的態度所激怒,都憋著氣。


    一踏入這間院子,楊獄就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


    這處院子,比起外界溫暖了許多。


    打眼一掃,他居然在這個時節看到了諸多綠植、蔬菜、瓜果,不少的下人正在采摘。


    遠處一株梧桐下,有兩人對坐弈棋,一人含笑,一人冷麵無表情。


    “王五?”


    楊獄心頭‘咯噔’一聲,認出與劉文鵬對弈的赫然是王五。


    王五也瞧見了楊獄,嘴角顫動一下,沒有說話。


    那位儀容頗佳的中年人手捋美髯,含笑招手:


    “來,各位不必拘束,嚐嚐咱自家院子裏的瓜果。”


    “謝大人!”


    一眾人,不管心思如何,卻都是拱手謝過,硬著頭皮拿起品嚐,不管滋味到底如何,反正都說好。


    心中則是叫苦。


    這劉文鵬從來隻進不出,吃了他的東西,隻怕就很有些麻煩事了。


    楊獄不動聲色的落後一步,隻看著一眾人大快朵頤。


    好半晌後,才有人開口“敢問劉大人,此次召見我等,有何差遣?”


    劉文鵬微微一笑,道:“差遣自然不敢當,不過是些許小事要請各位幫忙。”


    一眾人忙道不敢。


    劉文鵬滿意一笑,才滿臉憂愁的說出事來。


    “犬子頑劣,前些日子進山獵虎,卻不想數日未歸,老夫愛子心切,特請諸位前來……”


    “劉大公子?”


    楊獄一怔。


    有人已是忍不住開口了:“前些日子還見公子在客來樓聽人說書,怎麽會進山?”


    “進山的不是清卿,而是二子清貴。”


    劉文鵬長長一歎,似乎很是憂愁:


    “若是諸位能將犬子平安帶回,自有重謝!”


    重謝?


    一眾人麵麵相覷,卻都不怎麽相信。


    劉文鵬微微皺眉,繼而輕輕拍手,自有下人捧著一個個托盤前來,行至眾人麵前,掀起上麵的紅綢。


    露出一錠錠白銀。


    “嘶!”


    楊獄聽到有人倒吸涼氣,心中也是驚詫。


    劉文鵬這麽舍得?


    不是他非要如此想,而是劉文鵬此人,想來摳唆,隻說這大宅院裏。


    尋常的大戶人家,多是請家丁、護衛、丫鬟,可他倒好,直接讓衙役伺候,可說是摳門的令人發指。


    “諸位不會不給劉某人麵子吧。”


    劉文鵬麵色微沉。


    震驚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答應。


    可看著劉文鵬漸黑的臉色,還是隻能捏著鼻子答應下來。


    “好!”


    劉文鵬這才滿意,讓一眾人收下銀子:


    “這是紋銀五十兩,誰能帶回小兒,還有紋銀二百兩奉上。”


    ……


    捧著銀子退出劉家,其餘人皆是滿麵愁容,怏怏回歸。


    楊獄則是尋了個幹淨的角落盤膝坐下,梳理著這兩日的所得,同時也在等王五出來。


    這一等,就等到日頭偏西,天色暗沉。


    鐵青著臉的王五才從劉家出來,楊獄靠近前去,還未說話,就聽得這位捕頭‘哢哢’磨牙聲:


    “剿匪都要巧立名目,老子可真是開了眼了,開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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