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猶如烈日墜落,似有千頃煙塵排空,灼熱的氣浪逆衝四方。


    夜幕於這一霎支離破碎,狂風漫卷之下,百丈之外都被灰塵籠罩,一眾人被逼的連連後退,臉色駭然。


    楊獄這一刹那展現出來的聲勢,著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哪怕是於方舟與南山霸,都悚然一驚。


    這一拳之威,已超過他們能夠應付的極限了,甚至還要超過之前方征豪那一式霸王神槍中平刺!


    難道,他能贏?!


    這麽一個念頭,在所有人旁觀者的心中不約而同的升起。


    “神通!”


    遙遙旁觀尚且如此,首當其衝的方征豪更是神色動容。


    這絕非一個熔爐境的準宗師能夠擁有的氣血與手段!


    肆虐的勁風之中,他亂發狂舞,甲胄亂響,眼前之人,時機把握的太好了。


    他固然以一式霸王回馬槍刺破了林啟天的隕星箭,可自身也受到了巨大的震蕩,無法抽槍回護。。


    一時之間,竟嗅到了久違的危險氣息。


    但他到底是武道大宗師,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軍中宿將,眼見血氣如潮、拳鋒如嶽而下,竟也沒有絲毫的退卻。


    相反,他不退不擋,在霸拳轟下的瞬間,左臂偏移,避開了拳鋒之所在,悍然絕然的打向了楊獄的胸腔!


    你打我傷,我打你死!


    你退不退!


    無需任何言語,包括楊獄在內,所有觀戰之人的心頭盡數感知到了其人凶悍絕倫的意誌。


    霸道不減、凶戾依舊!


    退?


    猶如天公怒喝一般的濃烈意誌之下,楊獄隻覺心如浮萍似隨時都可能被淹沒。


    要我退?!


    這一瞬間楊獄似乎又看到了那位胯下赤雲,掌中鳳翅鎦金镋的霸道武聖在此觸及到了霸拳的真諦。


    他本就緊攥的五指更是發力,幾乎將熔爐捏碎,澎湃的拳力轟然垂落。


    以強碰強,以凶打凶!


    砰!


    方征豪拳印落下後發而先至拳落,則真罡破碎。


    “死!”


    他的眼底泛起猙獰,但不及一瞬,他的神色就變了。


    以臂使槍這一拳自然比不上他霸王槍一刺然而,他自問可擊穿任何宗師的護身真罡。


    而也正如他所料,眼前之人的真罡,被他一拳擊潰。


    然而又是然而!


    這一重真罡之後他的拳鋒竟是一滯,那破碎的真罡猶如活物一般,碎而不散,竟將他的拳鋒死死的束縛住!


    雖僅是一刹他已將那真罡洞穿可就是這一瞬間的凝滯,楊獄那猶如擎日而擊的霸拳也擊穿了他的真罡!


    轟!


    兩聲炸響不分先後疊成一聲驚雷響徹。


    呼!


    可怖的真罡與血氣縱橫四散,一道身影倒飛而出,其勢之猛烈比之炸響更快,將無形的氣流都撞的爆開!


    “噗!”


    逆血狂湧楊獄如炮彈般墜地可怖的勁力一個卸下竟將整條長街都壓的一個下陷,大片的碎石都被震成齏粉。


    “終究還是不敵?!”


    眼見這一幕有人的眼底閃過失望,更多的人心中則是釋然。


    熔爐之身逆戰大宗師這放眼古今三千年裏也堪稱傳說、神話了。


    不敵,才是正常。


    “大宗師之威……”


    謝七的心中顫栗,想起了大老板的卦象。


    這是要應驗了?


    “不對……”


    一眾人神色駭然,唯有南山霸、於方舟瞧出了不對來。


    玄關洞徹,精氣神合一,大宗師對於勁力的掌控幾乎入微,這一拳將楊獄打成肉泥,若是洞穿才是正理。


    然而楊獄卻是倒飛出來,墜地之時,勁力擴散蔓延至整條長街這意味著,他居然卸掉了大宗師的勁力!


    相反,停留在原地的方征豪……


    “噗!”


    一口粘稠的黑血吐出廢墟中,楊獄按胸而起,他的衣衫盡碎,麵色煞白如死人。


    一個可怖的拳印,自他前心直到後背,看上去觸目驚心。


    “不愧是大宗師……”


    楊獄一張口,七竅流出黑血,周身毛孔也在向外流血,看上去極為瘮人。


    呼


    氣流吹過,灰塵落地。


    狼藉的地麵,方征豪拄槍而立,冷硬如鋼的臉上,閃過一抹不正常的黑紅,終於,還是咳出血來。


    “好霸拳,好真罡!”


    一句話出口,他的氣息就自一跌。


    就見他滿身銀甲盡碎,周身赤紅如煮熟的大蝦,可怖的拳印落處,竟如蛛網一般龜裂擴散到他全身上下!


    乍一看,直好似一尊碎裂後被強行黏合拚湊起來的瓷器!


    “大將軍!”


    眼見得這一幕,城門洞後,猶如鐵石般始終不曾有過動靜的白州兵精銳盡皆失色。


    其中幾人更是驚呼著翻身下馬。


    “他,他……”


    直至此時,觀戰的眾人方才如夢方醒,兩兩對視,皆看出彼此的驚駭與震怖。


    兩敗俱傷?!


    以熔爐之境,與成名多年的大宗師,兩敗俱傷!


    “不得了,不得了!”


    於方舟、南山霸快步上前,將楊獄護在身後,遠遠旁觀的賈虛陽卻是驚歎連連。


    他出身東廠,見過的少年天才何其之多?


    可仍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少年,已有武聖之資了,這一份心性、氣魄,已非同輩可比了。


    不,即便是老一輩,甚至於那幾位年輕之時,也不曾有過如此驚世駭俗的戰績吧?


    聽說欽天監欲聯合懸空山要為天下武人開榜,重開錦繡山河榜,眼前這位,能名列幾何?


    賈虛陽目光炙烈起來。


    如此大才,除我東廠,還有何處留得?!


    “噗!”


    楊獄再度咳血,劇烈的痛楚如烈火焚身,讓他身形有些踉蹌。


    他的傷勢之重,甚至超過了當年旱魃之戰,但這其中,隻有小半來自方征豪的拳鋒。


    大半卻是他燃燒命數的後遺症,是劇烈奔湧的血液衝破了血管而造成的傷害,自內髒到筋膜。


    不破、不敗、金剛!


    集三門頂尖神功為一體,楊獄並非僅有一重真罡護體,而是將至柔和在橫練之中,形成了三重護體真罡。


    一重外放,一重內斂,還有一重,被他編製成羅網,貼合金剛不壞身,穿插在他的筋膜之外。


    方征豪這一拳,打穿了他的三重護體真罡,甚至震傷了他的髒腑、筋骨。


    但卻也被他借助後退、落地而卸去了勁力。


    相反,方征豪不退不避不閃,卻反而吃下了他盡起全身力道,且燃盡了多日搜集的命數的全力一拳。


    “楊獄,你很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還要好!”


    飛舞的灰塵之中,方征豪擺手推開一眾白州兵的攙扶,深深吸氣,長長吐出,眼中再也沒有了半分輕視:


    “再有十年,老夫就非你對手了!”


    忌憚!


    在他的聲音中,所有人都聽出了濃烈的忌憚。


    事實上,方征豪心中的殺意炙烈到遠超之前,他很明白,一尊悟性、天賦絕佳的武者,還身負道果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眼前這少年,如王牧之、馬龍圖、柯思之等寥寥幾人一般,有著極大晉位武聖的可能!


    身懷道果,與神通主,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尤其是,此人的武道天賦,遠超尋常的神通主。


    呼!


    他的呼吸悠長,吹落了漫天灰塵。


    讓所有人吃驚的是,僅僅一次呼吸,他露在外的上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勢就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起來。


    但作為代價,他的氣息又是一跌,比起全盛之時,跌了四成都不止!


    “或許,要不了十年。”


    蒼老的聲音隨風而至,夜色之中,一身背大弓,五短身材,其貌不揚的老者就突兀的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他立於兩方之間,隔斷了那劍拔弩張的氣息。


    “又一位大宗師……”


    謝七表示有點麻木了,他看了眼嘖嘖稱奇的大老板,心中盤算著,怎麽才能將他不離手的銅錢拿到手丟掉。


    這卜卦卜的未免太嚇人了……


    “呼!”


    見得來人,楊獄稍鬆一口氣,本已捏在手中的玉佩,就自收了起來。


    林啟天,就是徐文紀留下的後手。


    這位修持這霸絕真罡的大宗師級神箭手,在龍淵三傑中武功未見得最高,可威懾力,卻定然是最高的。


    隻是其人性格古怪,徐文紀都未見得使喚的動,他雖然發了書信,卻此人會不會來,他也著實沒有把握。


    “林啟天!”


    方征豪麵色一沉:


    “你敢擅離駐地?!”


    若非林啟天那一箭突兀而至,哪怕楊獄這一拳再強三分,也休想與他以傷換傷。


    “你都敢勾結憐生教的邪人,老夫怎麽就離不得駐地了?”


    林啟天笑了。


    “邊關大將,擅離駐地如同謀反,這罪,可不比你強加給我的輕到哪裏去!”


    方征豪冷笑。


    一如諸王非有詔不得出封地,如他們這樣的邊關大將,也同樣不得出駐地。


    “是不是強加,你心知肚明。”


    林啟天微微搖頭:


    “老夫出雲州之前,可是接到了小王爺的求援信……”


    “你居然要趟這趟渾水?”


    方征豪很是驚訝,後有恍然。


    再後來,兩人的聲音,就無人聽得到了,未多時,方征豪大笑轉身,跨馬而去。


    林啟天目視其離去,轉身看向麵沉如水的楊獄:


    “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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