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微涼的夜風吹動蟒袍,薛地龍負手而立,眸光冷冽,他的聲音並不宏亮,卻似能遍傳全城。


    隻是,聽得他的聲音,莫說是附近街道的諸多高手,便是於大乾也不由得露出苦笑。


    勝算?


    哪來的勝算……


    如今之楊獄,名聲之盛,已要超過當年攜流積山大盛之威馬踏江湖的西府趙王了!


    隻身覆滅國,橫推天下無敵手!


    這樣的存在,隻怕朝廷全盛之時都未必能與之匹敵,遑論大廈將傾,趙王隕落,人心盡散的如今?


    這樣的反應,薛地龍看在眼中,神色卻無變化,高台之上,足可俯瞰全城,但他的眼中,卻隻有那在馬車之前緩行踱步的玄服刀客。


    那是他自觀星術大成之後,唯一看走眼的,「變數「。


    而那人的反應,才真正激怒了他。


    「是嗎。」


    隨意的掃了一眼高台上的薛地龍,楊獄的視線卻仍是落在了於大乾的身上:


    「現在呢?」


    於大乾長長一拜,苦笑著退了去。


    「老夫這一生,看人從來無差,卻唯獨看錯了你,這二十餘年裏,老夫不知懊悔過多少次,悔不該當初隻用了方征豪那個廢物去殺你……」


    高台之上,薛地龍神情冷戾:


    「好在,你果如那張玄霸一般妄自尊大,隻身就敢踏入神都,給了老夫彌補錯誤的機會……」


    「你錯了。」


    楊獄開口,打斷了他:


    「方征豪雖囂狂,卻也不失一聲悍勇,相比之下,你才更像是……


    錯了,拿你與之相比,倒是辱沒了他……」


    「狂妄!」


    楊獄的話音未落,薛地龍已是勃然大怒:


    「安敢辱我?!」


    轟!


    氣爆如雷,似被徹底激怒的薛地龍沒有任何猶豫,足下重重一踏:


    「陣,起!」


    微涼的夜風吹動了高台之上的紅光,隨其音波回蕩,那似血紅光如瀑如潮,


    以那方高台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極速擴散開來!


    這血光的擴散太快太快,薛地龍的聲音甚至還未落地,彌天也似的紅光已是取代了夜幕,籠罩了整座神都!


    「又是陣法。」


    楊獄負手而立,抬眸望去。入目所及,已然盡是猩紅,再無絲毫雜色,天光消失,不見日色,無盡蒼涼而凶戾的氣息鋪麵而來。


    天上地下盡是猩紅一片。


    同是陣法,這方血光大陣,比之江南道的連環烈,卻是要強出不知多少。


    在這血光之中,他感受到了極度陰冷的氣息,以他今時今日之修持,心頭也不禁升起波瀾。


    他尚且如此,遑論其他人?


    「這是什麽東西?」


    「國師,你…」


    「開城,走,快逃!」


    ……


    血光籠罩之地,並無任何異象發生,可神都各處已是一片混亂,各種驚慌駭然之聲此起彼伏,蔓延到整座城池。


    「你既然自恃武道天下第一,那老夫就剝奪了你的武道,看你還有什麽值得誇耀的能耐!」


    狂風之中,薛地龍兩臂大張,滔天的血光隨其動作而沸騰激蕩。


    所過之處,固無侵蝕他人,卻在消融著一切不屬於這方大陣的氣機!


    血氣、真罡、真氣,乃至於十都主獨有的法力,都在以極快的速度消融著!


    砰!


    城門處,傳來悶響,一換血大成的武者


    重重的跌在地上,他的身前,一層薄薄的血光攔住了他的去路。


    「滾開!」


    「薛地龍,讓我們出去!」


    「開門!」


    驚駭似能傳染,一尊尊的武者紛紛向著四麵八方的城門洞而去,更有甚者直接想要翻躍城牆。


    然而那籠罩全城的血光,看似隻有薄薄的一層,卻堅韌到不可撼動,縱然是宗師級武者,也被反震的咳血!


    「這血光……」


    於大乾神情也是一震,在這血光之中,他嗅到了極端濃烈的凶戾氣息。


    而更為可怖的是,這血光彌散的那一刹那,他已自‘天人合一,境界之中跌落了出去!


    似乎整片天地,都被一道凶戾狂暴的意誌所充塞,霸占!


    「這陣法是……」


    望著那如潮水般蕩漾的血光,薑俠子心頭一個恍惚,旋即打了個激靈,眼中閃過駭然之意:


    「血獄冥合道!王爺,這是血獄冥合道的‘血獄大陣,!」


    陣法,不是神通,卻有超越神通之威。


    因為任何一門陣法,都需要諸般法器,乃至於法寶作為陣旗、或者陣眼,合以天地靈壓催發,所能爆發的威能,是諸般神通之和,頂尖陣法,甚至能夠抗衡傳說中的大神通!


    血獄大陣,他曾聽說過,相傳在龍泉界萬載之前,那尊大魔曾以此陣,以此與天下群雄交鋒,不知多少天驕人傑死於這方血獄陣法之中!


    「王爺小心!」


    薑俠子心頭駭然,身形暴退之餘,更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這陣法,相傳乃是血獄冥合道的根本陣法,可,可他怎麽可能布下此等大陣?!」


    血獄大陣的聲名遠不如「兩儀「、「星鬥「萬佛「等絕頂大陣,但究其原因,是因為此陣隻在那尊曠世大魔的手中才有絕世之威。


    可這並不意味著這門大陣誰都可布的,那不但需要精深的造詣,還需要陣眼、陣旗……


    「血獄冥合道嗎?」


    伸手觸摸著無所不在的紅光,楊獄神色倒無什麽變化,反而有些了然:


    「所以,張洞、關七、宋元嬰,都陷落在此陣之中?」


    這方血色大陣的出現,楊獄並不意外,還未跨入此城之前,他已察覺到了這方陣法的存在,隻是不知其名而已。


    事實上,他所能看到的東西遠比薑俠子更多,不止是這方血獄大陣,在薛地龍的身上,他還察覺到了另外一道氣息……


    「地書?還是……「


    嗚嗚~


    血光之中,薛地龍的身影顯得越發的縹緲,聞言,他冷笑起來:


    「既然你問起,那,血奴,就與西北王見上一見吧……」


    呼!


    狂風大作,似有雷霆炸響。隨著薛地龍開口,他身前身後,就同時有三尊血光籠罩的身影跨步而出:


    錚!


    砰!


    轟!


    沒有任何的遲疑與猶豫,三尊血色身影齊齊殺出,血氣、真罡、刀鳴之聲炸響在半空之上。


    「吼!」


    爆碎的氣流之間,一具幹枯腐朽的身軀殺出。


    其速快極,動若驚雷也似,隻一刹,已超過同時殺出的其他兩道血影,


    於長空之中橫渡數百丈之遠,乍一看,好似一道血色流星。


    「張洞!」


    楊獄漠然抬眸,隻見氣爆雲中灰袍鼓蕩,血影覆蓋的身軀猶如充氣一般劇烈膨脹起來。


    正是曾見過的乾坤洞主,張洞。


    轟!


    其身形暴漲,氣血與真罡如


    火般點燃了紅光,可怖的氣息彌散之下,長街內外都為之沸騰。


    而其身後,不足一刹那的間隔,一道混混沌沌的銀白刀氣,無聲無息間迸發而出。


    其色熾烈、其勢雄渾,卻又給人一種無聲無息的感覺,猶如風吹葉動,心不動之感。


    這一刀,與楊獄的天意刀有幾分相似,但卻顯得更為純粹與霸道。


    這是,天刀斬!


    「宋元嬰!」


    比之鮮少現身於人前的張洞,有著天刀之稱的宋元嬰名頭顯然響亮許多,其刀光迸發之刹那,以引得聲聲驚呼與駭然。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尊新晉不過二十餘年的嶺南天刀,居然會以如此麵貌出現在此……


    而更為可怖的是,如此血影,薛地龍身前身後,足有六個之多!


    嗡~


    三道血影中的最後一道,一個踏步之間,已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其身、其意、其勢、其神……於瞬息之間,消失在漫天血光之中……


    「關七!」


    唯有楊獄可見,化作一道無形之氣,於兩人之前,第一個殺至他的身前!


    正是與寧無求三次交手,生生自後者手中取得彌天教大權,將一門無形劍氣修持到令劍聖慕清流都為之動容的彌天教主關七!


    張洞、宋元嬰、關七!


    三尊武聖傾盡一切,以近乎同歸於盡的姿態,悍然殺來。


    這一幕,足可令世間任何人為之動容。


    尤其是,那彌天的紅光助長了他們氣焰的同時,還將除卻他們之外的所有人,統統打出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之外!


    且三人之後,還有三道血影蠢蠢欲動,薛地龍蓄勢待發……


    轟!


    似有驚雷炸響在天穹之上,刺骨的寒意讓薑俠子忍不住連連後退,如避蛇蠍一般:


    「王爺小心,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血神子,據說一旦被其貫穿身軀,血肉、法力、精魄都要被其攝走!」


    傳說之中,血獄冥合道的那尊曠世大魔,之所以能橫行天下,近無抗手,


    除卻那被其修持至極點的血獄大陣之外,還有他那八億四千萬血神子組成的無邊血海!


    「血神子?」


    滔天血光之下,楊獄神情微動,咀嚼著這個名字的同時,一步踏出。


    那血光有消融血氣、真罡、真氣之能,因而,他這一步跨出,就全無動用。


    隻是簡簡單單一拳遞出!


    咚!


    似如重錘擊鼓般的沉悶響聲,將薛地龍臉上的冷笑都震碎了。


    「你問我,有何值得誇耀的能耐?」


    這一刹那,那可怖的刀光、劍氣、拳芒,乃至於無處不在的血光,都在崩碎、破滅。


    唯有那簡單到似如頑童揮拳的一擊,帶著那似能滔天倒海般可怖威能,


    轟然爆發。


    「無他,一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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