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期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人民解放軍d軍區教育訓練大會隆重召開。


    新任司令員梁必達和政治委員馬峻嶺在**台前排中央位置就座。在梁必達的右邊,依次是常務副司令員竇玉泉、副司令員林長征、趙文斌、薑家湖,參謀長譚智慧,後勤部長張秀海。馬政委的左邊,依次是副政治委員章光輝、曲向乾、吳瑞典,政治部主任宋上大。


    軍區副參謀長陳墨涵坐在第二排,同陶三河、馬西平等幾個軍裏的首長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當年在凹凸山抗戰的老一輩子人裏,除了死去的,活著的人裏麵,隻有江古碑和朱預道消失了,連按姓氏筆畫為序的資格也被剝奪了。


    梁必達戴著無邊老花眼鏡,麵色平靜,正襟危坐,居高臨下地俯瞰會場。


    台下,有兩千多顆中高級頭顱紋絲不動,盡管是副政委章光輝在作動員報告,但是,將近五千束雪亮的目光還是照耀在幾分鍾前才宣布就職的新司令員梁必達的身上。


    偌大的禮堂被思想的潮水漲滿了。這些動蕩不定的、上了年紀的或尚且年輕的、突如其來又迅速消失的思想的潮水在身體與身體之間,在桌子上麵,在椅子下麵,在所有的空隙裏流動。軍官們注視著他們的新司令員,像是讀一本厚厚的著作。這個從一個偏鄉僻壤裏走出來的漢子,這個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鬥士,這個無師自通從戰爭中學習戰爭成長起來的高級將領,已經走向了他人生最為輝煌的峰巔。他那雙睿智的目光平靜中暗藏著自信,柔和中蘊含著威嚴。


    陳墨涵也在注視著梁必達,他在判斷這位新任司令員——此刻,他在想什麽呢?


    章光輝的動員報告結束了,主持會議的常務副司令員竇玉泉宣布——“請梁必達司令員作重要指示”,然後,禮堂裏靜默了兩秒鍾左右,再然後,一陣旋風般的聲音騰空而起,有將近五千隻手在同時做著同一件事情——鼓掌。


    梁必達就在這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這些掌聲意味著什麽,他們是在表達同一種感情嗎?這些掌聲所表達的感情是同一個分量嗎?不,肯定不是。


    沒有任何兩對掌聲是相同的,絕對沒有。如果這兩千多個人同時咳嗽,會是一種什麽樣的聲音呢?那倒有可能是表達相同的意思。


    梁必達的思維世界裏突然出現了一段空白——啊,安靜極了。這跳動著兩千多顆心髒的禮堂此刻真是安靜極了,這轟轟烈烈的掌聲真是安靜極了。他感覺到他正在一個無人的曠野裏獨自行走。他在這個無人的曠野裏獨自行走了將近十秒鍾,這才微微一笑,將無邊眼鏡取下來,換上一副有邊眼鏡,從容地攤開麵前的講話稿,開始了就任d軍區司令員之後在重大場合裏的第一次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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