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的前線同後方的城市之間是有陣法運轉的,可以防止魔族悄無聲息的入侵。端看今日魔族出現得突然,城裏沒有內應怕是沒人會信。


    “別急別急。”夫君輕輕拍打我後背,輕聲安撫我道,“索性發現得早,我們還能布置起來。”


    我這暴脾氣也上來了,忍不住罵道:“若是被我知道是哪個,我定是要將他給碎了!”


    “訶訶,少生怒,理智些。這不是還有轉機麽。”夫君在我耳側輕嗬。我心中的怒火也消下不少,夫君說的對,現在更重要的不是動怒而是理智對抗魔軍。


    另一邊,孤州城外的酒茅內,公子載正認真捯拾著從粗酒中撈出的酒糟。明明不是什麽優雅的舉動但偏偏依著公子載的氣質與皮囊看起來倒有幾分優雅。


    整個酒茅就公子載一人,除了酒糟瀝水的聲音外,這裏的一切都寂靜得可怕。隻是沉浸在釀酒中的公子載沒怎麽注意罷了。


    將此事耐心做完後,公子載才淨手去擦額上的薄汗,今日心靜,公子載對自己剛剛所做的事情感覺很滿意,感覺很久都不曾鬆動的隔膜似乎有所鬆動。


    “蝶寶……”話還沒說完,公子載想起來他已經將蝶寶關進崖下思過,想到蝶寶先前的那些舉動,他輕歎一聲,是他將蝶寶寵得太過了,以致於她壓根就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當初他養著這隻小蝴蝶不過隻是想尋個生靈解悶,蝶寶也確實讓他的生活多了幾分歡鬧,讓他花更多的心思養他,就像是在養女兒一般,可他沒想到女兒竟然被自己養歪了。


    他的心中很是自責。


    這般想著,他從酒窖中將自己壓箱底的酒取出,準備一一拜訪被蝶寶冒犯的那些人,賠罪。


    “公子!”


    公子載將最後一壇子酒搬出來,似乎聽到蝶寶的聲音,但轉念一想蝶寶還在崖下便也晃晃腦袋低頭整理著酒壇子。


    “公子!”聲音更近更清晰了。


    公子載疑惑抬頭,向酒茅中看去,酒茅陣法外蝶寶正笑意滿滿的衝公子載揮手。


    “你……你不是正在崖下?!”公子載對突然出現的蝶寶感覺很意外。


    “公子,崖下好小好冷,蝶寶好冷好怕。公子能不能別將蝶寶關到崖下~”蝶寶撒嬌道。


    公子載對蝶寶的話避而不談,轉而問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他盯著蝶寶,想從蝶寶口中得到一個讓人安心的答案。


    蝶寶本就將公子載當作神明一般,他所問的問題,她也會如實回答,更重要是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隱瞞的。


    她道:“我在崖下遇到了一個人,他把我從崖下帶上來的。”


    “那人,是誰?”公子載輕聲問道,倒是沒往什麽別的方向多想。


    “沒見過,不過看著是個好人。”蝶寶嘟著嘴,帶著幾分不開心道,“公子,把陣法打開唄。”


    公子載抿嘴,將陣法打開,想著罷了,就將人關在酒茅陣法好了。


    陣法一打開,蝶寶就蹦蹦跳跳的跑到公子載身邊。


    “你怎麽知道是個好人?”公子載就陣法關閉,隨口問了一句。蝶寶的是非觀,他已經不報什麽希望了,不過想來會將她從崖下救起的應該是個好人。


    蝶寶認真說道:“他幫我從崖下帶出來,還告訴我,要真的吸引一個人的目光就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這樣才能讓那個人將自己記上一輩子!”


    說完,蝶寶小心翼翼的看著公子載的表情,而後問道:“我覺得那人說的很對。公子,你說這對不對?”


    公子載想著蝶寶所說的話,覺得沒毛病,便也輕輕點頭。


    見得公子載點頭,蝶寶更開心了:“我就知道那人沒騙我。”


    “所以,公子,我也為公子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要讓您記著蝶寶一輩子!”蝶寶蹦蹦跳跳到公子載身前,兩手叉腰說道。


    “你,做了什麽?”公子載語氣中帶著幾分凝遲。


    “我呀,將孤州城外的陣法給毀了一個口,那人告訴我,這絕對是整個孤州城裏最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公子,你說是不是?”


    當聽見蝶寶說,將孤州城外的陣法給毀了一個口時,公子載整個人都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推開身旁的蝶寶走出酒茅向著孤州城的方向狼狽跑去。


    當他達到孤州城時,孤州城內一片狼藉,人族與魔族的血不斷滲入土壤中,原本熱鬧的洞天福地一片生靈塗炭。


    而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公子載,你還來這兒幹嘛?你還有臉來?!”身後是修士帶著怒意的聲音,他們已經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均是公子載養在身邊的蝶妖所為。


    “這一切因我而起,我……”公子載躬身,他也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你,你又能幹什麽?你能時光回溯讓這一切都不曾發生?”公子載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驚不驚喜?”蝶寶滿心隻有公子載一點也不知道她所做的事情到底對所有人造成怎樣的傷害,看見這生靈塗炭的畫麵後還帶著笑對著公子載笑著問道。


    聽見蝶寶所說的話還有話中的笑意,公子載怎個人都像置於一個冰窖之中,手腳發冷,過了一會兒,聲音沙啞道:“蝶寶,你走吧,我養不起你了,是我將你養歪了,我愧對孤州所有人。”


    說罷,公子載便向著孤州城中走去。


    “公子,你別不要我呀。”蝶寶十分傷心,拉扯著公子載的袍子。


    公子載以手為刀將被蝶寶拉住的袍子一角給割斷。蝶寶再次握住衣袖一角,卻再次被公子載割斷。


    第三次時,公子載直接施法術將蝶寶打成一隻彩蝶,讓她幻化不得人形,蝶寶化形不能也就跟在公子載四周飛舞著,隻是城中魔氣重,蝴蝶翅膀上的色彩像是蒙上了一層灰一般。


    公子載雖說對蝶寶不理不睬的,但看見後還是習慣性的在蝶寶在周圍設下一層保護。隻是蝶寶眼中隻有公子載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曾注意,包括那些修士們可以殺人的眼神。


    酒可怡情,可醉人,可救人,自然也可殺人。


    公子載手中捧著一壇開封的酒,酒香四溢,而四周聞到酒香的中等魔族都是一愣神,似乎神誌沉浸到一種奇幻的地方,看起來就像醉了一般,不過也隻是一瞬而已,不過這對公子載來說已經夠了。


    公子載被封為酒神,自然也是很有本領的仙修,況且他手中還有酒。


    隻需要一瞬,他就可以轉移到前方東霜仙君身邊不遠。


    “你來了。”東霜仙君似乎早就料到公子載會過來。


    公子載抿嘴道:“將陣法破壞的小妖是我養的,我自是來償罪的。”


    本就是這個道理,因果相償,東霜點頭,將陣法的位置告知公子載。


    東霜平視公子載,嘴唇微微動了兩下,但直到公子載走出視線卻也沒有開口說什麽。


    在後方,被丟棄在一處空地的彩蝶失去了方向胡亂的飛舞著,東霜瞧著彩蝶,下一秒,彩蝶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道:“你的主人去彌補你所犯下的罪。”


    聽到這話,彩蝶撲閃翅膀的頻率更加急促了。


    “若要救他,需要妖心。”說完這話,東霜也不再多看彩蝶一眼。


    我正從旁的城中匆匆趕來尋我夫君,正好聽到夫君聽彩蝶說這話,而彩蝶什麽話也不說謝也不道便飛走了。


    我本就脾氣上頭,也沒夫君那邊仁慈,剛想攔著那彩蝶卻被夫君給攔住了,我不禁道:“你幫他們幹嘛?你沒看見那妖的無禮?”


    “自己犯下的錯就要自己去彌補。”夫君將我身旁近身的魔族斬殺,語氣嚴肅的對我道,“訶訶,你無法成上仙位就是你太不理智了,理不出因果,看不清道。需得戒驕戒躁。”


    本不幹我什麽事的,可是倒最後我卻挨了一頓批,我心中憋著一股氣,不說話,憋在心裏。


    最後蝶妖拿妖心堵住陣法缺口一直到陣法被修補完整,整個妖心隻是比先前小了一圈,其他倒是沒什麽損害,我總覺得對蝶妖而言是賺的,將功抵過,更何況發現得早,孤州城的損失被降到了最低,這也讓孤州城中的修士不見得對蝶妖恨之入骨。


    好歹事情快要結束時,夫君下令,將蝶妖鎮壓在孤州城下,以妖心滋養孤州城三百年。


    三百年,對修士而言是彈指一揮間,對他們的記憶而言卻像是三本厚書,三百年前發生在孤州的事情,忘記的幾何,沒忘的也對其始末記不太清了,畢竟後麵有更加驚心動魄驚天動地的事情讓他們將這一頁覆蓋轉而銘記著那一頁。


    我也不清楚,當年夫君將蝶妖鎮壓在孤州城究竟的用意,用意很多,反正我是向著好的方向想的,畢竟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為善良的人了。


    雖是這般,但我卻對蝶妖對公子載一點也起不了半分的同情心來,就算我現在為上仙,對這二人也有些反感。


    不通感情,不懂感情的人,每次傷害到的都是旁人,而自己卻是一副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但卻又悲憫天人的慈悲模樣。


    那樣的人最是讓人惡心了。


    騎在馬上,我將心中的情緒收起來,眯著眼,踏入被禁空的後日孤州。


    帶著幾分蒼涼的斑駁的城門口,一襲青衣的公子載正站在那兒,不驕不躁不慍不火。


    我能感知到公子載的心境真的如同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樣,隻是既是記著要讓蝶妖出來,心中卻又一點也不牽掛,沒有一點情緒的,我還真不知道公子載心中到底都是在想著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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