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列的童年是寧靜祥和的。


    那一年,他拜入了藥廬陳丹師的門下,自此丹道之路開啟。


    成長的道路,總歸辛苦一點的。


    東九區上,日頭很豔麗,他一點不怕,還樂此不疲的,翻土拔草。


    種靈草,真的很有意思,看著它生根發芽,到成熟收割,他怎麽都看不膩歪。


    枯燥的,就是藥理知識了。


    那東西就跟天書一樣,有時候他腦袋瓜想破了,才能夠得到一點有用的知識。


    苦惱之餘,他還是很認真的學習。


    合格的煉丹師,是能夠克服所有苦難的。


    他最喜的,是在靜謐的夜裏,手上升騰起彤彤的火光,一邊看著老師在那練劍,一邊熟練著控火八法。


    老師的劍術很簡潔,隻有一劍,但氣意極大,他曾問過,是要斬下星辰的劍意。


    斬星。


    這是仙道大能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可不知為何,他覺得老師能夠辦到,大抵是他對老師太過崇拜了吧。


    還有一人,他很感激。


    師叔?


    不,他喜歡稱其為“師娘”,與老師一樣,陪伴了他一整個童年,為他添衣,為他做飯,在衣食住行上,極盡用心。


    天王殿的灶台,承載他孩童時代的所有溫情,老師、師娘和他,像是一家三口般,過著凡人的寧靜生活。


    這種歲月,真的很好,卻注定無法恒定唯一。


    時間,一點點走過,留下很多的痕跡。


    若要給這段時間,劃分界限,那就是八年。


    “長成一位少年郎了。”


    陳生看著周列,越發的感覺到時間的飛快,來時小小的一隻,現在已是一位身軀挺拔的少年了。


    “溫潤如玉,身似懷香,已極具煉丹師的氣韻了。”


    綠珠略微點頭,周列是得了藥廬煉丹師的幾分靈韻的,麵如冠玉,身軀挺拔,更有一種溫潤之意。


    這其中,有陳生的功勞,但也有她喂投的功勞。


    “師娘,我還沒開爐煉丹過呢。”


    周列叫得很順口,從灶台建起後三年,他就一直是這麽叫了。


    一個真正的煉丹師,是開爐煉丹成功過的。


    在這方麵,他一直被老師壓著,不肯放開,隻能牢固的打著丹道基礎。


    所以,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偷偷的試探老師,能否放開這個口子。


    “等下我帶你去挑個煉丹爐,你就試著當一位真正的煉丹師吧。”


    陳生自動忽略了“師娘”的稱號,這麽些年來,他一直改不過周列的稱呼,索性就隨著去了。


    當然,他終究是覺察到了綠珠的心意,但不知道怎麽去對待。


    一個人的長生不死,注定是孤獨的,但情是真的,無法拋棄,隻能順其自然了。


    相反之下,周列的問題太簡單了。


    幾年下來,小家夥的丹道基礎,已經打得很是牢固了,能夠從煉丹學徒,朝著煉丹師轉變了。


    “真的?!”


    周列沒想到,驚喜來得這麽的突然,此次老師竟是同意他踏上煉丹師之路了。


    “傻小子,你老師會騙你嗎。”


    綠珠笑吟吟道。


    她要的不多,能夠陪伴在陳生的身邊,還有個兒子似的周列,就覺得很開心了。


    北山聚會。


    這是外門中的一個小型聚會,在每月的十五出現,為期一天,擺攤的多是煉丹師,但也有尋常的修仙者,拋售得來的珍寶。


    陳生來過幾次北山聚會,是來挑選一些珍惜靈草的,收獲不小。


    此次,他帶著周列,還有綠珠,一同過來了。


    “外門竟有這種地方。”


    周列覺得很新奇,藥廬十二殿,還有東九區等種植靈草的區域,他很熟悉,但再多的地方,就很陌生了。


    主要是他對丹道的東西,很感興趣,其餘的就興致缺缺了。


    這個北山聚會,無疑是很符合他興趣的,但卻是第一次聽過,沒有來過。


    “之前不跟你說,是怕你吃虧。”


    陳生細心道。


    北山聚會的,都是廣秀仙宗的修仙者,但不要以為有同門情誼,就不會被宰了,遇見生瓜蛋子,老手們可不會手軟,坑上一筆,幾年的修煉就夠了。


    今次,如果不是他領著,已有一些心思蔫壞的人上前,教導周列了。


    “修仙界多是狡詐。”


    周列有一種得見世界本來麵目的感觸。


    八年來,他跟隨老師修煉,處處見著的,都是幹淨澄澈的,卻是忘記了修仙界是殘酷的了。


    即便是他出身的周家,一個小修仙家族,他孩童時期,也見識過了一些不好的東西,偌大的廣秀仙宗,自然更甚。


    “堅持很難,墮落很容易,尤其是拳頭大就是道理的修仙界。”


    陳生說出了世事的本質,墮落是有道理的,但能夠在劫難中,保持著本性,堅持自我,才是最難得的。


    修道,修心。


    這是他自我的一個準則。


    陳生這個等級的煉丹師,在聚會上自然不是默默無聞的,很多攤主都認識他。


    “陳丹師!”


    一個滿麵紅光的攤主,很是熱情,喊道:“需要什麽?”


    他的攤子很大,靈草等修煉物料,極是豐富,能夠看出是個底子雄厚的商人。


    “林攤主,有沒有煉丹爐。”


    陳生認識這個攤子,曾經在對方這裏,拿下了一顆珍惜的靈草,價格上也很公道。


    基於一麵之緣,他湊了過來,看了一眼攤位,沒有看到煉丹爐,於是直接問道。


    北山聚會,這些實力雄厚的攤主,是有好東西的,隻是未必會顯露在外。


    “煉丹爐?有。”


    林攤主將攤子下,一塊壓著的木板搬開,從裏麵的物件中,淘出了一隻小小的煉丹爐。


    這隻煉丹爐,古樸大氣,純黑中泛著幽光,器身上鐫刻著“玄策”二字,靈韻十足。


    “嗡!”


    陳生接過了玄策爐,一縷法力打入器身內,走了一圈,很是順暢,沒有一絲的凝滯。


    受此一激,煉丹爐複蘇,閃爍著幽亮的光芒,爐口處氣韻縈繞,似一個深淵巨口,能夠吞噬萬方物料。


    “怎麽樣?也就是陳丹師你過來了,我才會將它拿出來,畢竟你是識貨的人啊。”


    林攤主對這隻煉丹爐很自信,這不是一隻新爐,而是被某個煉丹師蘊養過幾十年的,有種難得的丹道靈韻。


    也就是陳生這等資深煉丹師,他才願意拿出,希望得個一點的交情。


    換做旁人,大概一隻普通煉丹爐就打發走了。


    “喜歡嗎。”


    陳生雖然覺得這隻煉丹爐很不錯,但他沒有表態,而是讓周列來做決定。


    煉丹爐類似煉丹師手中的劍,若是煉丹師覺得它不好,那麽旁人即便一萬個看好,也是無用的。


    “喜歡。”


    周列眼力還是有的,他一眼也看中了玄策爐,此時老師一說,他哪裏有半分不願意,自是一千個滿意。


    “東西是好東西,開價吧。”


    既然這樣,陳生就放心了,他將玄策爐放下,與林攤主講價錢了。


    “錢不錢的,陳丹師喜歡拿走就成。”


    林攤主將手一擺,很是豪氣,若是能以此換取陳生的一個人情,那可太值了。


    “不來這一套啊,開價吧。”


    陳生不為所動,人情債更難還,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他寧願出大價錢,買下玄策爐,也不願將來被坑,還得樂嗬嗬的吞下苦果。


    “三塊極品靈石。”


    聞言,林攤主心下微微的失望,陳生是藥廬中頂流的煉丹師,人情在手,他轉手就能撬動價值玄策爐百倍的利益出來。


    不過,玄策爐本身賣出也是有得賺的,他心態擺正,依舊滿臉笑意的說出了價格。


    “行。”


    陳生沒有異議,直接同意了。


    東西確實是好,值這個價錢,還有就是他二十幾年的煉丹師生涯,著實是積攢下了不少的修煉資源。


    期間,陳二狗也有捎帶物資給他,連浮雲子長老,每隔一段時間,也有給予。


    總之他的身價在煉氣境中,屬於別人豔羨的級別的。


    “這簪子,姑娘看上了吧。”


    林攤主眼尖,心思玲瓏,看見了綠珠的眸光,在一隻簪子前,連續瞧了兩眼。


    再看那簪子,形似飛鳳,金花點綴,做工巧妙,確實是不差,他就知道對方心動了,當即推銷了起來。


    “有點眼緣。”


    綠珠確實對這隻飛鳳簪有點興趣,但還沒到心思強烈的地步,是以剛才沒有直接拿下。


    “簪子也開個價。”


    陳生隨意道。


    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超越一般的情誼了,一隻簪子,實是不用太過思索的。


    “兩塊極品靈石。”


    林攤主伸出了兩隻手指,笑眯眯的,雖然沒能得到陳生的一個人情,但兩筆大單進項,也足夠他吃一兩個月了。


    “給。”


    能用兩塊極品靈石,買下一件綠珠覺得合乎眼緣的物件,陳生覺得很值,同樣很利索的,交錢拿貨。


    於是,綠珠和周列得了心愛物,都是欣喜。


    “戴上去,怎的又摘下來了。”


    陳生發現了一個細節,綠珠將飛鳳簪戴了上去,顧盼之間,眉飛色舞的,看出極是喜愛。


    隻是,隔了一會,就將它拿下,還放入了儲物袋中,封存下去了。


    “被偷了怎麽辦?”


    綠珠認真道。


    “怎麽會。”


    陳生腦子轉不過來,別看綠珠燒火做飯,任勞任怨的樣子,人家也是一個築基境修士。


    放在廣秀仙宗中,也是數得上號的,於外界的小家族,更是能稱尊做祖。


    哪個吃飽了撐的,敢來捋她虎須,偷一根價值三塊極品靈石的簪子。


    “萬一呢。”


    綠珠固執己見,這是陳生送她的第一件物品,還是女人家的簪子,意義非凡,怎麽能輕易對待,自是得好生珍藏了。


    “嘖嘖……”


    周列雙手抱著煉丹爐,很是喜愛,但見到這一幕,還是有些酸的。


    他之所以稱呼師叔為師娘,是有一丁點原因的。


    兩人之間,有時候下意識的東西,才讓第三人感受到心靈上的怪異。


    ……


    “來塵光殿一趟,有事敘說。”


    回了天王殿,有奴仆來匯報,塵光殿的席福丹師,有邀約過來。


    “什麽事呢?”


    這些年來,陳生和三位老人的聯係,依舊密切,但大抵是敘舊閑聊,都是興之所至就過去了。


    這般遣人來尋,還是第一次,他覺得應該是有點什麽事的。


    懷著這個念頭,他得知後,第一時間就趕去了塵光殿。


    塵光殿中,不僅有席福,丁丹師和費丹師也來了。


    三人真的很老了,白發蒼蒼的,腰身佝僂,不過心態上,很是平和,有時能聽見言語調笑間,自稱是“糟老頭子”。


    三人圍聚一團,很是和氣,到了這個年歲,也沒有太多爭鬥的東西了。


    熬時間,什麽時候走,都是有可能的了。


    “陳小哥來了。”


    席福看到了,陳生的身影出現了,歲月似乎沒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太過明顯的痕跡,隻是眼眸中,多了一抹深邃之意。


    “可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陳生一來,就見到了三位於他丹道有大恩的老人,齊聚一堂,他的心,有些靜不下去了。


    這三位都被驚動了,事情絕對是不小的。


    “沈老,要去內門了。”


    席福說出了緣由,確實是有大事情發生,整個藥廬都震動了。


    沈老的威望,在藥廬中極高,他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針,讓人心穩定,毫不浮動。


    如今這位要入內門了,著實讓人一時恍惚。


    不過,這對陳生來說,卻是一個機會,沈老走了,藥廬長老的位置,卻是空置了下來。


    現在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時候了。


    “沈老對繼任者,可有中意的。”


    陳生問出了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


    沈老還沒走,他的意見不可謂不重要,即便是上麵的人,見他力薦,也會好好考量的。


    “沒有,所以你機會很大。”


    席福搖頭,沈老沒有留下傳承,為人處事上,也很公正。


    所以他才說,陳生的機會很大。


    近三十年來,陳生是外門風頭最盛的煉丹師了,一手煉丹術,是藥廬公認的強悍。


    還有他們三個老家夥,在後麵發力,不管是能力還是人脈,都直接拉滿,就不信會落榜。


    “關鍵時候到了。”


    丁丹師比陳生還在意,他為了這一刻,等了二十八年,也該稱心如意了。


    “我們之外,你也動用能動用的關係,開始寫舉薦信了。”


    藥廬長老的晉升,與藥廬執事的流程是一樣的,沒有人舉薦,能力夠了,也是白瞎。


    在這方麵上,陳生也是有積蓄的,二十幾年來,他牢牢把握住了後起之秀的霸主地位,結識了不少的煉丹師。


    “好。”


    陳生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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