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四九城搖晃,一道恐怖的氣機,如真龍入得虛天搗鼓,掀起了莫大的威勢。


    朱、成、王三家的修士,駭然看去,見得陳生背著一個神秘的棺槨,朝著洗龍河而去。


    “棺槨裏躺著的是?”


    很多人看到這一幕,心頭咯噔,有了猜測,也隻有那位的道侶逝去了,才能解釋陳生的失態。


    壽元大限,是修仙者無法永恒的痛。


    “前輩心中,定然是極為悲痛的。”


    泉奇在紅線樓中,看出陳生和綠珠是一對神仙眷侶,也從族譜中了解到,兩人的感情很深厚。


    驟然走了一人,留下的人將會痛苦萬分的。


    “唉……”


    允才幽幽一歎,才知鄰居是飛天遁地的仙家,但即便是仙家,也有自身的不如意。


    他看了一家老小,越發生出珍惜之心,時光易逝,不可辜負每個短暫的瞬間。


    “開!”


    大河滔滔,似如陳生心中的悲意般波濤洶湧,但還沒有失了方寸,要去搏一絲渺茫的轉機。


    在綠珠生機徹底熄滅前,他將其置入鳳凰棺中,借著這樁器物的神異,護住了一點真靈不滅。


    “嘩啦啦……”


    洗龍河秘境的權柄,往上一動,大河之上浮現出來一方輪廓,陳生背著鳳凰棺,像是從真實走向了虛幻般,漸漸消失了。


    洗龍河秘境沒變,依舊是那個樣子,極為寧靜,沒有一絲的生靈痕跡。


    唯一有異的,是幽河奔騰的身影,永不停歇,盡頭是虛空深處,蔓延到不可知之地。


    沒人知道幽河的源頭是哪裏?


    神秘不可測!


    “輪回轉世之所?還是什麽啊?”


    陳生立身在幽河邊上,看著這條神秘的河流,它不知去向,無數的仙道大能,曾追溯而去,但都不曾回來,隻有世間古老的典籍,留下了寥寥幾字。


    真假,都不大能確定。


    但他現在,是沒辦法了,隻能希冀鳳凰棺有通天之能,幽河是輪回之地,讓一個逝去的人重新回來。


    “轟”


    終究。


    鳳凰棺讓陳生推入了幽河,明明是石質的,極為沉重,卻是飄騰在河水之上。


    黑水撲騰,打濕了黑底棺麵,那隻淡金色的鳳凰,真個活了過來,在幽河中掀起大片的水花,想要飛起,又被幽河死死的拉住。


    兩者不斷的對抗,引得幽河的深處,生出變故,出現了一個漩渦,將鳳凰棺吸攝進去,不見了痕跡。


    “沒了……”


    在幽河邊上,陳生站了許久,心中悲傷愁緒齊齊翻騰,想要拿出嗩呐宣泄一下,又覺得不大適合。


    這樣壓著,卻是牽動了腦海中的思緒,一段段的記憶破防似的衝出。


    和綠珠的第一次見麵,有點誤會,後來解除了誤會,感情越來越好。


    本也沒有結為道侶的心思,被浮雲子一點破,卻是後知後覺,無法逃避,一下陷入進去了。


    最為難忘的是兩百多年的陪伴,沒有太多的轟轟烈烈,但歲月寧靜,多是柔情,點點滴滴積攢下來,才是最為不可磨滅的。


    “若是仙人血是定住陽間的錨點,我在則錨點不失,那麽我會活下去,活到海枯石爛。”


    他的聲音,帶著堅決,長生者是最能熬的了,不懼怕時間的侵蝕。


    出了秘境,已經一天後了。


    “前輩……”


    朱、成、王三家,還有陳生熟悉的一些人,站在河岸上,等著他的出來。


    他們有些的無措,出了這麽大的一件事,對四九城來說,絕對是影響深遠了。


    “此間事了,我也該回去了。”


    陳生收拾了心情,變得平靜,卻是沒理由繼續留在四九城了。


    遊玩玲瓏娘娘節的人走了,他也該回到屬於自身的仙道世界了。


    四九城諸人不敢阻攔,綠珠一走,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總感覺這位的眼神,冷了一些,凝目過來,如劍鋒淩厲,顯露出了仙宗長老本來的威嚴。


    “後續的事,我們要怎麽做。”


    他們問詢陳生走後的安排,若是對方不管不顧的話,那麽四九城將回到老路,繼續變得四分五裂的,五年來構築的秩序,將會被打破。


    “將賺取的四成錢貨,送往藥廬,求個庇護,餘下六成,朱成王三家、驚霄商會、關明堂平分,各司其職。”


    陳生是藥廬長老,處理這些事來,並不困難,三兩下就敲定了方案。


    “讚同。”


    朱日正第一個表態,給予藥廬四成的錢貨,雖然很多,但為了廣秀仙宗這張虎皮,卻是不能舍棄的。


    除非,他們願意回到曾經的局麵去。


    “我們也沒有異議。”


    眾人都沒有拒絕,看出形勢,一個四九城,並不值得藥廬苦心謀劃,真不接受,陳生也不會說什麽,隻是後續後悔的會是他們。


    沒有歸屬,各自為政,營壘模式絕對運轉不下去的。


    “紅線樓是我前後兩次的落腳地,你們無事不要為難了。”


    “我那鄰居,也不要讓人打擾了。”


    陳生對利益之事,沒有太多的過問,倒是提及了另外兩家,相信在場的人,不會忽視的。


    說罷,他騎著白鶴遁入了空冥,就此離去了。


    來時成雙成對,去時孤身一人。


    青冥天上,陳生放空著腦袋,讓得白鶴往廣秀仙宗而去,不管快慢,全都不想。


    不知是不是賊人記住了白鶴,知曉上麵坐著不能招惹的高人,一路上少有波折。


    即便真遇見了難處,陳生一劍落了下來,立即就解決了出難題的人。


    飄騰了半個月有餘,不知靈鶴是否在中間迷路過,反正是安然回到了廣秀仙宗。


    “嗯?氛圍不大對。”


    陳生歸來了,卻是感覺氛圍不對,各處縈繞著一股愁雲慘淡之意,人心浮動,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


    他朝著藥廬而去,三十六殿等依舊寧靜,丹香濃鬱,沒多大變化。


    “長老,你回來了。”


    遊野見到了陳生的身影,臉上一喜,像是有了主心骨般,左右一陣觀望,道:“怎麽不見綠珠長老。”


    這兩位的感情,極為深厚,一同外出,沒甚一人歸來的道理。


    “她壽元到頭,已是坐化了。”


    陳生沉默道。


    “長老……節哀。”


    遊野覺得自個真該死,哪壺不提開哪壺,直接戳中了陳生的傷心處,也有些傷感,那樣一個好的人,就這樣落幕了。


    “發生了什麽,讓得人心惶惶的。”


    陳生這時才問詢起了仙宗的問題,不管是外頭,還是初見遊野之時,都感覺到了一股憂愁。


    這絕不是偶然的。


    “宗主重傷歸來,如今閉關了,一直沒個動靜。”


    遊野道出了緣由,他們的掌教遭遇重創,至今還沒有消息傳出,看起來一片迷惘。


    雖然仙宗底蘊深厚,不會直接傾覆倒塌,但也讓得人心浮動,無法穩住。


    “他可是金丹後期的存在,誰能將他重傷。”


    驟然得知,陳生心神險些不穩,急忙追問更細節的東西。


    陳二狗修為高深莫測,近三百年修成金丹境後期,驚豔絕世,戰力也是拔尖的,想讓對方傷到閉死關,除非是四大仙宗的金丹都下場了,才有可能。


    “是四大仙宗的手筆,四個金丹真人,一尊半步元嬰的傀儡,一齊發了殺招,他們太狠了。”


    遊野咬牙切齒,此戰太過的不對等了,四大仙宗的人,不知暗中達成了什麽協議,竟針對他們廣秀仙宗的掌教。


    能從那麽個局勢,殺穿出來,已是極為逆天了。


    “該死……”


    陳生知曉,陳二狗被針對,不是因為廣秀仙宗,而是個人修煉速度太快了,突破到元嬰境十拿九穩。


    他們怕了,於是聯手,一齊發難,想要將陳二狗給鎮殺了。


    後來陳生得知,陳二狗是力戰而勝的,此中細節不甚清楚,隻知道對方也很艱難。


    除非了當事人,沒人說得清發生了什麽,就連四大仙宗內部,也沒有消息外泄。


    各家,都有點沉默的樣子。


    ……


    一元峰上,無有消息傳落,始終是封閉的。


    陳生遍觀上下,身邊連個能夠訴說的人都沒了,偌大的龍行殿,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感受到了一股孤寂之意。


    沒了綠珠,總是有點不大習慣,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留有彼此諸多痕跡的地方,觸目之下,總能想起些許的回憶。


    他歎息一聲,朝著論道殿走去,那裏是藥廬最為熱鬧的地方,有很多奇思妙想的少年,或是交談,或是脾氣上來了拳腳相加,不會讓人有孤寂的想法。


    這一次,他沒有遮蔽了身形,而是堂而皇之的走入,所幸少年們對他是愛戴的,不會出現對麵不認識的笑話。


    “你……有點陌生的熟悉……”


    一個少年看了看,覺得身旁的這個年輕人,好似在哪裏看過,但印象不深,隻是有種熟悉感,偏生彼此之間,又不曾有過交集。


    “說胡話了。”


    他的同伴,認為這是一句廢話中的廢話,轉身過來,看了一眼陳生,又看了幾遍,小聲道:“長老……,你是長老。”


    開始時聲音很小,但越來越大,到了最後,有種掀翻屋頂的熱烈。


    活著的,站在眼前的,他們藥廬的精神信仰,如今便站在他的身邊,如何不叫人激動。


    “啥,長老來了。”


    “不是做夢,長老真的來了。”


    “他可是我最為尊敬的人,將藥廬發展到抗衡煉藥堂的規模。”


    “藥廬上限變高了,周毅、尚渠才能有機會突破二階煉丹師的。”


    論道殿的少年,一股腦湧了上來,將陳生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遍,眼眸睜得很大,似要將人的麵容神韻,烙印在心底裏。


    一道道的眼神,熾烈無比,隨之有絮絮叨叨的聲音,此起彼伏,不曾斷絕。


    “不用將我看得很高,我跟你們是一樣的人。”


    陳生從容不迫,不會被一群少年給嚇到,麵色帶笑,竭力的給他們一種平和之意。


    他今日來此,更喜歡少年們,將他當做一個喜好的煉丹的同道來看待,不必拘束,隨意閑談。


    “我聽人說了,長老很和善,真的是這樣。”


    周遭一片的讚歎之聲,少年們眨巴著眼睛,對陳生的印象大好。


    他們之前對陳生很推崇,是有一種道聽途說的意味,隔著一層,如今親眼所看和傳聞對比,一一重合,甚至是更勝一籌。


    於是,他們的眸光越發熾烈了,很慶幸能和陳生麵對麵交談。


    “我們可以交流一下丹道的,將有趣的藥理知識分享一下。”


    陳生眼神溫潤,聲音輕柔,試圖讓眾人忘卻他的身份,但顯然失敗了。


    “長老是來指點我們的。”


    聞言,少年們將話語意思理解成了指點。


    也是,一個二階煉丹師和一群煉丹學徒,能夠交流分享嗎。


    這一切,都是長老的謙遜之詞罷了。


    “讓我來,我要做第一個。”


    論道殿中,一下有些亂糟糟的了。


    少年們都知道,時間有限,若是排在了後頭,到時長老抽身走了,喪失了對話的機會,那真是哭都來不及了。


    “滾犢子。”


    最終,一個魁梧少年以德服人,靠著一身腱子肉,排在了第一個位置上。


    “我跟他們之間,存在著一層隔閡,永遠無法平等的交流,他們將我擺在上首,像是神靈,又似信仰,如長輩,但絕不會是朋友。”


    陳生看著著這一幕,心中微歎,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從始至終都是錯的。


    少年們敬他,服他,但他想要的那種平等,是不會出現的。


    藥廬長老這個位置,太高了!


    “長老,曲黃花的熔煉,我一直抓拿不到火候。”


    魁梧少年如願以償的,站在陳生的麵前,有些拘謹和興奮,一五一十的將近期的困惑說出。


    整個過程,極為乖巧,看不出一絲剛才以德服人的霸氣。


    “曲黃花不經武火烤製一番,是無法熔煉完成的。”


    陳生一下子就給出了答案,這是魁梧少年對靈草的習性不夠了解造成的。


    “原來如此。”


    魁梧少年點了點頭,有些高興,解開心中疑惑後,沒有離開,繼續道:“煉製跟曲黃花有關的白芽丹,需要注意點什麽啊。”


    這是他為踏入一階煉丹師行列準備的課題,心中無底,此事遇見了陳生,如見真理,說什麽都不會放過了。


    “火候不要用得太猛。”


    陳生對白芽丹很了解,在一階丹藥中算是比較容易煉製,用來溫養髒器的,所用靈草大多是嬌柔,火候一大,立即就會燒成灰燼。


    魁梧少年本想再問,但直接被身後的少年拉下去了。


    他有些激起眾怒了。


    耽擱那麽久了,該知足了。


    後續,陳生解答了一眾少年的困惑,並進行了一番勸慰。


    “說來說去,還是丹道基礎的問題,你們不能急躁,要沉下心去,才能走得更遠,不然是無法觸摸到二階煉丹師領域的。”


    說完,他轉身離去,身後是一群少年,卻沒有一個同行的,孤零零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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