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師滅祖溥玉山,那是一個狠人。”


    望閑對情報工作,是真的喜歡,很快將溥玉山的老底揭開,道:“蘊劍峰二師兄,為了峰主之位,殘忍弑師,栽贓給了大師兄,搶奪三師妹。”


    黑淵大獄的囚徒,大多來自底層的修士,驟然得到機緣,一下迷失了。


    他們見識過了底層的黑暗,不想再待下去,費盡心力的往上爬,即便是雙手沾滿鮮血,也在所不辭。


    這是能夠理解的。


    可溥玉山的遭遇,便有些讓人無法理解了,明明有大好前途,缺為了妄念,徹底的葬送了。


    弑師,僅這一點,就稱得上喪心病狂。


    “這是真的?”


    常思慮驚到了,他眼中的溥玉山,可是翩翩有禮的天驕人物,根本看不出一絲嗜血凶殘的模樣。


    “當然是真的。”


    望閑對常思慮的驚詫,並不意外,想當初溥玉山做出此事被揭露後,很多人都不信。


    若不是鐵證如山,他真能憑借著心計,將大師兄給玩死了。


    “太野了。”


    常思慮驚歎連連,尤其是想到溥玉山之前,言之鑿鑿的,訴說大師兄的罪行,他就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懼。


    黑淵大獄的囚徒,心計太深,他這等小人物,實在是沒法看透。


    他又想到了,溥玉山當時將故事講完,還要講些什麽的時候,陳生卻是邁步走了,有些突兀。


    那個時候,陳生就已經看出溥玉山在編故事了?


    越想,他越發覺得自身太稚嫩了,手段算計,跟真正的強者相比,差了很多。


    “後來,三師妹發覺了端倪,給大師兄洗刷了冤屈,溥玉山的罪行暴露,被一眾蘊劍峰同門圍堵,他大殺而出,自此流落邊地。”


    望閑對蘊劍峰三師妹極為的敬佩,釘死溥玉山的證據,便是這位收集的。


    若是沒有三師妹,以大師兄的心眼子,已經被溥玉山玩死了。


    “他是怎麽被抓到這裏的?”


    常思慮一想到溥玉山的冷酷,對那“無緣無故”被擒到黑淵大獄的結論,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血祭一城的生靈煉劍。”


    據望閑了解的,溥玉山叛出了山門,在邊地上被通緝,人人喊打,為了增強護身的手段,直接血祭一城的生靈,用來煉劍。


    最後,廣秀仙宗的人看不過眼,執法殿的修士出動,將其鎮壓了。


    “無恥之徒啊。”


    聽到這裏,常思慮破口大罵,這個家夥在他麵前裝無辜,讓得他半信半疑的,多了同情和憐憫。


    現在想來,他還是太天真了,信了這混賬的話。


    “蘊劍峰的傳承,在他手上嗎。”


    陳生神色淡淡,對於黑淵大獄的囚徒,沒多大的信任,他們之中有良善之人的概率,跟邊地中突然有人得道飛升了一樣小。


    他在意的,是蘊劍峰的傳承,從溥玉山的境界上得出,蘊劍峰絕對不弱的,好東西不少。


    “這一點不止你感興趣,兩大仙宗也很感興趣,聽說蘊劍峰的傳承,已經在叱靈仙宗內斷絕了。”


    望閑搖頭,執法殿的人,將溥玉山拿下後,一番炮製,卻是沒得到什麽,最後兜轉著,扔到了黑淵大獄。


    “這種人算計一切,不會漏掉法脈傳承的。”


    陳生有種直覺,溥玉山還是得手了,得到了蘊劍峰的傳承,雖然最終的下場很慘,但蘊劍峰的那位大師兄,也沒有贏。


    “來新人了。”


    三人對話著,卻是有一位老獄卒,領著一位年輕人,走過長長的廊道,來到了甲十一,見了陳生,留下話來,轉身就走了。


    “謝了。”


    這一幕,有些熟悉。


    陳生認出了,這位老獄卒也曾領著他入門,不由得出言道謝。


    他看了一下新來的獄卒,少年模樣,很是青澀,道:“我是甲十一區的牢頭,往後你便歸我管了。”


    黑淵大獄很危險,他是希望每一個新來的獄卒,都能紮根生存下來的。


    隻要他們遵守規則行事!


    “牢頭,不知我們這裏有什麽規矩?”


    藝田麵色恭敬,雖然到來黑淵大獄的時間,極為短暫,但這裏的肅殺和黑暗,讓他不大好受,總感覺有一種危險縈繞心間。


    “不要好奇!不要貪心!不要憐憫!”


    陳生依照著慣例,將黑淵大獄的生存規則說出,隻要恪守,根本不會出事。


    隻是,很多人新來的獄卒,到死都無法理解和做到,白白丟了性命。


    “這是?”


    藝田疑惑道。


    “黑淵大獄三大生存法則,記住就好了。”


    陳生的麵色很認真,聲音很重,借此讓藝田意識到當中的分量。


    “是。”


    少年人卻是懵懂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礙於陳生牢頭的身份,和黑淵大獄的深沉氛圍,縮著頭,應了下來。


    常思慮剛剛從望閑那裏,得知了溥玉山的真麵目,徹底的了解到黑淵大獄中囚徒的可怕,心中震撼,又見得藝田初來,懵懵懂懂的,自告奮勇的幫助對方適應新環境。


    藝田求之不得,兩人的相處一天好過一天。


    大概持續了半月。


    這種情況開始變了。


    藝田隱約避開了常思慮,將時間用在了修煉上,有種急迫和雀躍之意。


    “你是不是跟囚徒接觸了?”


    常思慮覺察到不對,有心想找藝田問話的,但對方隱約退避,讓他找不到機會,索性直接找上前來,單刀直入的問道。


    他是有些焦急的,溥玉山的陰險,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黑淵大獄的囚徒,在人心的把控上,已經是爐火純青了,沒得防備,頃刻間便得被坑死了。


    “沒,怎麽可能,我早將黑淵大獄三大生存法則銘記於心了。”


    藝田出現了刹那的遲疑,但還是遵從了心裏的聲音,相信了自己的判斷,出言否認。


    “那就好,小心些。”


    常思慮沒有把控到這個微小的細節,得到這麽個回應,心下輕鬆了大半,轉身走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望著常思慮離去的身影,藝田心中有一絲難言的情緒,但安慰自己,道:“等我將秘法練成,有了自保之力,就能坦誠一些了。”


    仙道世界弱肉強食,黑淵大獄更是絕對的冷酷,他不敢將機緣說出,唯恐被反刺了。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


    藝田的身軀變得消瘦,眼底有揮之不去的疲憊,往那一站,和黑淵大獄的黑暗,越發契合了,有種被同化吞噬的樣子。


    “咳……”


    他輕咳一聲,手上有股溫熱之意,急忙的抽手摸在黑衣上,不敢叫人看見了。


    “你受傷了?”


    常思慮聽見聲響,走了過來,兩人是一前一後進來黑淵大獄的,他能夠理解初來乍到的彷徨,所以總是忍不住多些關切。


    “沒事,很快就會好的。”


    藝田搖頭,眼底有堅毅之色,對未來充滿了一種期待,認為隻要熬過了這段時間,將會迎來騰飛。


    “你是不是在修煉秘法?囚徒給的?”


    常思慮覺察到不對勁,藝田的轉變太大了,又變得遮遮掩掩的,像是不想暴露什麽。


    他心思靈動,很快猜測到了,一下有些急了。


    “沒有,怎麽可能。”


    藝田咬牙硬撐,他堅信自身走得道路是對的,看似一臉關切的常思慮,又未必是值得信任的。


    隻有將機緣掌控在手,徹底消化,才是穩妥的。


    “說謊,你這個樣子,卻是在踏入深淵而不自知,再不停下,將是大禍臨頭。”


    常思慮心知囚徒的可怕,藝田如今的處境,已經是危如累卵了,像是一艘行使在斷流瀑布的船隻,很快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若想活命,必須得立刻調轉方向才行,每耽誤一刻,都是加深一分危機。


    “夠了,你也隻是一個獄卒,有什麽資格來管我。”


    藝田無法聽勸,又像是被戳破了謊言,又似內心的秘密被窺探到了,他情緒一下變得激動,口不擇言,批判一切違逆自身想法的規勸。


    “你……”


    這一刻,常思慮的善意,直接被打得稀碎。


    他的麵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默默的走開了。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明明看透了囚徒的算計,卻是什麽都沒法做。


    不要憐憫。


    他不由想到了,黑淵大獄的三大生存法則,未必是針對囚徒的,連獄卒也包含在內。


    “黑淵大獄中,生死看個人造化,你何必強做幹涉呢。”


    這些日子常思慮對藝田的規勸,陳生都看在眼中,隻是一個沉浸在自身臆想中的人,是無法叫醒的。


    囚徒的算計能屢屢得逞,是因為它符合人心,抓住了人性的弱點。


    如常思慮想要勸阻藝田回頭是岸,但在藝田的想法裏,卻是常思慮阻人道途,或是心存覬覦機緣,必須得防備了。


    “終究是……於心不忍,無法做到漠視。”


    常思慮不蠢,知道這個道理,但他依舊選擇去規勸,隻是心中存在著良知而已。


    “你很好。”


    這番話,讓得陳生側目,要知道常思慮前段時間,才遭遇了溥玉山遭遇反轉,心中存在著一抹對黑淵大獄的驚懼。


    這種心態下,對方還能保持住善意,向他人伸出援手,著實是不錯了。


    “陳哥不覺得我愚蠢和幼稚?做這等讓人發笑的事。”


    常思慮抬起頭來,眼神中閃爍著一抹光亮,像是大雨中有人給他撐了一把傘一樣。


    他勸阻藝田的行為,讓人不解,自己又沒得利,平白惹得一身埋怨,還生了一肚子氣,想想都是不值的。


    可是想通之後,他又不覺得後悔,大抵是做對的事情,縱然遭遇了挫折,但心意暢通了,也就舒服了。


    “黑淵大獄中,憐憫是極端奢侈的東西,可以有,但要量力而行,你做到這一步,便夠了。”


    陳生是欣賞常思慮的,更不想要這種人折損,言語上柔和的教導著。


    這是一顆不錯的苗子,隻要不夭折,或是能遮蔽一方地界的風雨。


    “我知道的,不會管了,隻是終究是同僚,看他一頭陷進去送死,還是有點不忍的。”


    常思慮苦笑,嚐試了,盡力了,失敗了,也就到此為此了。


    即便,他不想藝田死的,也得放棄,做超出能力範圍內的事情,會將自身搭進去的。


    陳生拍了拍常思慮的肩膀,對這個少年人的欣賞多加了幾分,有善心,也能量力而為,未來不會黯淡的。


    教導完常思慮後,陳生來到了藝田的麵前,道:“囚徒的東西拿了是要命的,停止修煉,你還能活,劍氣傷了髒腑心神,那是藥石無醫了。”


    他的聲音,很是平淡,但卻是蘊含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味道。


    這卻也是實話,藝田修行了劍道法門,但沒得精髓,增長不了法力,反而讓得劍氣入體,時時侵蝕生機,再晚些,真的是沒救了。


    “我沒……”


    藝田開口便想要否認,已經硬撐到這個田地了,讓得回頭,有可能嗎。


    “我這是告誡,其它的你自做安排了。”


    陳生眼神中,帶著一絲的無奈,他沒法去強製什麽,阻攔得了一時,無法阻攔了一世。


    將該說的說完,盡一分人意,他轉身走了,沒做糾纏。


    藝田呆愣在當場,腹中有良稿,嘴上有千言,都無有用處了。


    他本是用來阻塞陳生話語的,但對方說完就走,卻是讓他打出所料。


    隨即……


    他又是鬆了一口氣,又是抓緊時間,修煉起神秘法門。


    “啊……”


    三日後,消瘦的藝田臉上,驀的一白,血色褪得幹幹淨淨,像白紙似的。


    他似是覺察到了什麽,心神恐懼,發出一聲慘叫,身形往後仰倒下去。


    刹那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的畫麵,有囚徒的聲音,有常思慮、陳生的規勸,但最終化為一道遺言。


    “我悔。”


    充滿悔恨的聲音,在黑淵大獄中響起,甲十一區的獄卒,紛紛朝著藝田的屍身圍了上來。


    “入職失敗了……”


    蔡榮神色不變,這才是黑淵大獄新來獄卒的下場,如陳生、常思慮的安然,是十分罕見的。


    “找個地方埋了吧。”


    “可惜了,年紀輕輕的。”


    “終究是沒忍住誘惑,違反了黑淵大獄三大生存法則。”


    大福等人,搖頭歎息,每年總有獄卒觸碰了禁忌,遭遇死劫,他們這些黑淵大獄的老人,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最後,是常思慮為藝田立碑的,他心中感悟良多,對人心的理解,越發深刻了。


    “觸之不到,望之不見,卻是比世間任何一種攻伐手段,都要犀利和可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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