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是……藥廬營壘?”


    當琅琊仙宗的修士翻過群山,看見了一座堅固的堡壘,眼眸一凝,竟是從腦海中翻出出處。


    不算長久的時間線上,藥廬的某一位長老,就是以此,鎮守住廣秀仙宗的南麵,死死拖住了琅琊仙宗腳步的。


    在大戰平息後,琅琊仙宗視之為恥,頻頻攻打,死傷慘重,後來藥廬見狀,得不償失,索性棄了,營壘也被打爛,成了過往。


    “今次我必大破營壘,橫渡邊界過去。”


    袁立陽眼眸中,閃爍著騰騰火光,有憤怒,有強硬,阻礙琅琊仙宗的堡壘,不該存在。


    “轟隆隆……”


    虛天震顫,一群虎狼似的修士,出現在群山之中,周身環繞著強大的氣機,動作一致,意圖明確,凝聚成滾滾洪流之勢,奔騰而來。


    “來敵了!”


    周顯平靜道。


    “轟”


    琅琊仙宗的修士,殺到營壘的邊上,不待出手,隱匿的大陣率先複蘇,金光閃耀,透著一股堅固不朽之意。


    法力轟落,四麵開花,但這營壘修築得確實堅固,任憑他們再是折騰,也是巍峨不動。


    “廣秀仙宗的賊子,出來一戰。”


    袁立陽在外頭叫囂,有許多個理由,將營壘打破,將裏麵的敵人鎮殺。


    “狗子犬吠,何敢囂張。”


    周顯來到邊界線,修築營壘,自不是尋羞辱,見得琅琊修士無禮,回懟過去,更是激烈。


    “嗖”


    他從營壘中殺出,衣袍飄蕩,有清風流雲縈繞左右,手上持劍,說不出的少年意氣。


    劍嘯之聲,一下響起,周顯揮手,劍光紛紛揚揚簌簌落下,大有隆冬冰雪遮蓋大地的氣勢。


    袁立陽將手一探,雄渾法力透體而出,引動十方靈氣,凝聚成一隻遮天打手,崩碎劍光。


    靈氣動蕩中,他身形如雲,輕飄飄的,落到周顯身邊,立時起劍,迅疾到了極點。


    “轟”


    周顯眉頭一挑,感到危險,但沒有退卻,手掌上縈繞火元氣旋,死死咬住了劍尖。


    隨即,他拔劍了,同樣快到極致,駭得袁立陽差點拋劍,暴退而走。


    “此地早年間不知葬送你宗多少修士,不是你來就能放肆的。”


    周顯站在營壘前,長身而立,渾身上下都在冒光,像是鎮守天門的神將般,不可撼動。


    “你在找死。”


    僅此一句,就讓袁立陽怒火中燒,周顯的話,尖銳無比,是在戳人肺管子,既藐視他,又貶低了琅琊仙宗。


    “吼”


    他低吼一聲,攻勢變得凶悍,半邊身子近乎是壓在劍鋒上的,以此推進,一劍撕開了空氣,似劍山在橫行,沉重淩厲。


    周顯不懼,劍器橫亙在前,如萬年神書打造的大梁,巍峨不動,硬撼敵鋒。


    “鐺”


    兩口劍器,呈十字交鋒,背後之人傾力碾壓,一點寒芒極盡閃耀,但始終是不相上下的局麵。


    “獅子印”


    袁立陽拚到麵色漲紅,法力激蕩,本該退了的,但他不肯,胸中氣意鬱結,必須一吐為快。


    他五指晃動,絲絲縷縷的靈光,在掌心上凝結成印,一掌鎮下,似有一頭神獅複蘇了般,無盡威嚴,咆哮而去。


    “嗡”


    周顯知曉厲害,腰間儲物袋,衝騰出洶洶火光,一隻煉丹爐飛出,迎風便漲,化作丈高,內裏燃燒著丹火,仿佛一座沸騰的火山,硬撼獅子印。


    “轟”


    剛猛之力層層震蕩,周顯的煉丹爐被震開,但袁立陽的獅子印,同樣崩碎。


    “殺”


    刹那間,周顯騰躍而出,一把抓住了震飛的煉丹爐,體內法力洶湧灌入,讓得這件器物綻放出無匹的神光。


    他的身形,和煉丹爐一比,有些渺小,但像是天神搬山而來般,鎮殺敵手。


    “噗”


    袁立陽色變,雙手上舉,法力如逆龍出巢,震削了煉丹爐七分威勢,但還是被傷到元氣,連連咳血。


    “你是我在仙宗南麵邊界線,第一個鎮殺的敵手,但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周顯強勢無比,竭力重複祖師的道路,在邊界線上,修起一座不可跨越的營壘。


    “未必。”


    袁立陽氣息虛弱,但道心並未崩碎,強撐著,有心翻轉局勢。


    他像是擱淺的鯨魚般,拍擊虛天,駕馭靈氣,重新回到了正確的航道上,鉚足氣力,進行著終極一戰。


    高天上,那道虛弱的身影,變得極為的高大,展開攻勢,身與劍合,俯衝而去。


    “轟”


    周顯站得筆直,抬頭看天,眼眸微微眯起,刺目劍光淩厲無比,快要破入築基境的領域去了。


    他沒有輕忽,抓攝來一方天地靈氣,和法力一同燃燒,催動煉丹爐,將其的威能盡數解開。


    在一片蒼茫天光下,煉丹爐上擊袁立陽,與劍光對撞,最終碾壓了過去,贏下了這局。


    “大人敗了……”


    隨行而來的琅琊修士,主心骨破滅,麵上驚慌,相視一眼,紛紛采取了撤退。


    “殺!”


    周顯開了營壘大門,一群廣秀修士衝殺而出,馳騁如風雷,其中不乏擅長殺伐的人物,對一眾撤離的敵手大殺而殺。


    戰鬥餘韻,漸漸消散。


    “經此一戰,我等也算在這裏站穩腳跟了。”


    目睹著敵人的屍體,被抬走火化,周顯豪氣幹雲道。


    ……


    虛天之上,遁光璀璨,眾修抬著一個鬢角發白的青年,火急火燎的,往廣秀仙宗的山門飛去。


    “常大人,是去黑淵大獄?不是藥廬?”


    他們是執法殿文戟部的人,計劃著將重傷的常思慮,送到藥廬治療,卻被拒絕了。


    “黑淵大獄,找典獄長。”


    常思慮知曉藥廬丹道的厲害,以外門身份,統禦了內門的煉藥堂,將邊地的丹道水平,拉高了一截。


    文戟部的人,拉他去那邊治療,絕對是上心了的。


    可他還是更相信陳生,這個長輩,讓他看不透,但一身手段,很讓人心安。


    “這,好吧。”


    在常思慮的要求下,文戟部眾人終究還是將他送到了黑淵大獄,來到了陳生麵前。


    “典獄長,他……”


    文戟部眾人還想解釋一下,畢竟黑淵大獄是關押囚徒的地方,暗刃也是隻會殺人,不會救人,將一個傷者抬來治病,很是不搭。


    不料,陳生卻是一臉寧靜,道:“辛苦你們了,此事我來解決。”


    他一眼,就看出常思慮重複了鬼神山之戰的慘烈,損耗元氣,催動太白西經,遭到反噬了。


    “那……我們走了。”


    文戟部眾人麵露古怪之色,但當事人都沒問題,他們隻能疑惑的離去了。


    “你這次……難了。”


    陳生平靜的眸光,落到常思慮的身上時,微微泛起漣漪,感到棘手和無奈。


    人體本源,增增減減,超出一定界限,必定會折損性命。


    常思慮鬼神山一戰,就折了元氣,後來雖是補了一些,但總歸是虧欠的。


    此次,又來上一次更為嚴重的虧損,已經到了極為危險的地步了。


    “陳哥你慧眼如炬,我這性命交代給你了。”


    常思慮不是不懂,但他很灑脫,自踏上這條路,就有中途夭折的決心。


    “傳你太白西經,也不知是害你,還是助你。”


    陳生有些後悔了,當初傳授常思慮太白劍經,是因為這門功法很強大,又與對方脾性相合。


    不想,就是太合適了,讓得常思慮劍走偏鋒,多次重創而歸,直至危如累卵。


    “我無悔的。”


    常思慮堅定道。


    “唉……”


    對此,陳生隻得歎息一聲,竭力補救。


    “嗡”


    幽靜天地,陡然生出了赤紅光輝,一座高大的黑色煉丹爐,擺放在地,內裏燃燒著熊熊火焰,甚是壯觀。


    二階丹道領域,陳生不用太過的思考,瞬間定下了煉製的丹藥。


    玄玄生機丹。


    這是二階上品的丹藥,最補益元氣,不是猛藥,但有猛藥的部分效果,能夠為常思慮匱乏的軀體,注入一股磅礴的生機。


    “嗖”


    陳生家底,還是深厚的,雖然金丹境的修煉,損耗了大半的修煉資源,但玄玄生機丹的靈草,還是有的。


    當即,他將手一揮,一種種二階靈草,投身入煉丹爐中,丹火如水,輕輕流淌而過,不著痕跡,一點點的燒煉靈草形體,提煉精粹。


    “看陳哥煉丹,像是在觀摩天人玄妙,讓人沉靜。”


    常思慮渾身是傷,躺在地上,卻沒有哀嚎,而是用極為平靜的眸光,看著火光旁煉丹的身影,像是在欣賞一幅動態的人物畫像,每一瞬間都有美感。


    這是丹道技藝高深的體現,一舉一動,都貼合自然,自是給人一種不凡之感。


    “這種機會,是用命來掙的。”


    陳生瞥了一眼常思慮,有些責備,又有些心痛,這麽傷著,有再多的靈丹妙藥都補不回來。


    “陳哥煉製二階丹藥時,還能分心,當真功參造化。”


    常思慮安然聽訓,沒有半點惱怒之意,甚至是誇耀起陳生煉丹手藝冠絕天下,透著大宗師氣象。


    “呼……”


    陳生無言,將眸光看向了煉丹爐,手上撫摸過暗紅的爐壁,五指流轉著金色光華,倏忽而動,用指節重重叩擊。


    金烈叩之下,爐內天地泛起了一層層漣漪,丹火似水,震蕩過一種種的靈草精粹,像是鍛鐵般,絲絲縷縷的濁氣排出,墜落爐底,被燒煉為黑煙。


    而眾多靈草精粹,則是略微上浮,通體流轉著瑩潤光澤,像是明珠,又如寶石,璀璨無比。


    “嗡……”


    將靈草提煉到極致,陳生心念一動,兩團精粹開始了融合,絲絲縷縷的藥理誕生,相互交織,沒有發生排斥現象。


    接下來,對於陳生來說,無非是多重複幾次而已。


    爐內天地中,火光閃耀,眾多靈草精粹的身影,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丹藥雛形。


    “好強大的生機。”


    常思慮感受著煉丹爐的氣機,睜大了眼睛去看,畢竟再是灑脫的人,能多活一段歲月,還是願意的。


    “轟”


    陳生不緊不慢的,打磨燒煉著丹藥雛形,火焰慢騰騰,過了一時半刻,終是成了。


    玄玄生機丹,在煉丹爐中極盡升華,爆發出恐怖的生機,青碧丹氣如泉水溢出煉丹爐,向外流瀉。


    “張口。”


    陳生平靜道。


    隨即,他將手一攝,所有丹香都被壓了回去,玄玄生機丹的光華大亮,如一輪小太陽飛出。


    常思慮依言照做,才張開口,一顆滾圓的丹藥就飛了進去,滑落食道,入了腹部。


    “轟隆隆……”


    刹那間,一股澎湃至極的生機,在常思慮的體內生出,玄玄生機丹像是一口泉眼般,滋潤著這具幹涸的軀體。


    常思慮先是怔然,藥效太強了,出乎預料,轉瞬強撐著坐起,盤膝運功,煉化著澎湃藥力。


    “嗡”


    他的身軀,泛著瑩潤的光澤,鬢角處的雪白,略微回轉為黑色,整個人透著一股勃勃生機。


    那些傷痛,都消失了,好似回到了巔峰狀態。


    “可惜……”


    陳生卻是暗暗搖頭,常思慮的元氣,終究是折損得厲害,生生玄機丹能夠添補得了一時,但三五年過去,無以為繼,那些病灶都會顯露出來的。


    皆時,元氣枯竭,常思慮不複巔峰,會慢慢的走下坡路。


    “陳哥,我很好,沒事的。”


    常思慮睜開眼來,沒有失望,藥石是有極限的,折損了的東西,很難找回。


    能夠有此時的狀態,他已經很知足了,往後元氣枯竭,就學著養生,不去殺伐了。


    “莫要再折騰了,下一次,你的身體會直接垮掉。”


    陳生認真說道。


    常思慮默默點頭,心中有些複雜,和陳生告辭,慢慢離去。


    同一日。


    陳生得知營壘計劃重啟,時隔多年,再次聽到藥廬的消息,竟一時呆愣在了當場。


    “尚渠走了嗎?是的,他熬不過時間。”


    他知道了藥廬是周毅當家,略微推算了一下時間,心緒低落了一下,尚渠已經走了,臨終時依照他的囑咐,將權柄留給了周毅。


    而周毅,做得很好,將藥廬經營得蒸蒸日上,反過來駕馭了煉藥堂,成為廣秀仙宗最為顯赫的丹道一脈。


    “周顯?周家後人?”


    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絲周璜的氣韻,同樣的英姿勃發,天縱奇才,隻盼著能夠安然,不要夭折了。


    “亂世?英傑?走下坡路的人?”


    陳生口中呢喃,想到了邊地的烽火,想到了氣勢如虹的周顯,想到了漸漸落寞的常思慮,好似兩百年前一幕重現了。


    隻是,不見了陳二狗,下個能力挽天傾之人,會是誰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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