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峰的日常還在繼續,道一宗的弟子經常能看到一個小男孩被逼著學習各種技藝。從琴箏簫笛到雕刻字章,甚至因為土偶的嘴碎提醒,女人又給葉寒生加了油鹽醬醋。樹上吊著的淩啟看著女人訓斥,男孩學習的一幕,回想起自己在學校那會被老媽拽著耳朵說你怎麽不向隔壁小劉學習啊,又搖搖頭看著天空笑了笑。


    葉寒生結束了堂前的訓練,又要去堂後的廚房訓練,女人則是背靠在樹下看著書,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廚房。


    說起那間廚房,這還是淩啟畫的設計圖,裏麵的裝飾充滿了濃濃的荒誕主義風格。有名峰哪來的廚房,那天葉寒生借口沒有廚房不學,就看到被他坑了一手的淩啟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抱著頭縮在了角落。女人笑盈盈地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張看不到直線的圖紙,看著圖紙又皺了皺眉,右手對著地麵輕輕一指,廚房就拔地而起。


    女人看著吊在樹上的土偶,又看了一眼怎麽都覺得不順眼的廚房,問道:“你這屋子是個什麽設計,我是怎麽看都像個大號棺材盒,你就是想報複小毛孩子泄密也不能作踐房子吧!”


    淩啟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不能說這設計是自己當年看什麽方塊遊戲建築比賽看到的吧,醜是醜了點,但當時身邊的朋友評價都說是實用度極高啊,不過確實挺像棺材盒的。土偶看著又陷入書裏的女人,想了想幹脆沉默到底算了。


    葉寒生做完了菜,看著樹下的兩人,微微行禮說道:“峰主,是不是把淩哥放下來了?”


    女人坐在桌前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隨後微微點頭說道:“可以進行下一項了。至於這個嘴碎的,繩子是幫他鎖住魂魄的,放下來幹什麽?”


    淩啟的謝字直接咽進了肚子裏,看著麵上掛著一臉笑容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語氣平緩說道:“沒事,樹上風景更好。”


    葉寒生根本沒有參與到這兩位的對話中的意向,隻是快速的吃完後收起碗筷右手一點驅塵術,又接著去練習雕刻了。女人在教導他時曾說過,有些特殊的法陣是要將法術字符刻在靈石上的,葉寒生也就收起了小覷的想法,現在則是因為淩啟古怪的建議下,將浮空術的字符刻入進一張門板裏。


    女人倒是沒有在意這倆私下的小動作,隻是在他刻字時問了下用途,隨後沉思了片刻將字符修改了幾筆,擺了擺手又靠在樹下看起了書。


    過了幾天,當土偶用靈石作為能源坐在門板上飛起來時,女人抬頭看了一眼,說了句浪費靈石。淩啟也沒有在意,他知道這世間的浮空陣法早就不使用這種笨辦法。浮空飛行不使用大型的浮空陣,而將浮空字符拆掉之後刻進一張破門板裏,就類似於生火不用引火術跑去鑽木取火一樣,屬實叫費力不討好。


    而作為廚藝的下一項,女人拽著小男孩來到了道一宗的道藏樓頂,從樓頂俯瞰著道一宗的全景,然後用手中的筆將這般景色繪入到白紙上。女人畫完了畫,看著畫忽然皺起了眉,隨後毛筆一揮,畫上出現了點點雨絲女人這才看了外麵陽光明媚的景色,舒展了眉毛。


    “峰主不喜歡此時的宗門嗎?”葉寒生在旁邊看著女人最後一筆,猜測著用意。


    女人的表情有些古怪,隨後搖了搖頭平靜說道:“寒生你記得宗門上次下雨是什麽時候嗎?”


    小男孩迅速回答道:“是今年小暑那天。”道一宗追求自然之道,沒有刻意作法祈雨,而今年的雨水又少,所以葉寒生記得很清楚。


    女人笑了笑,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回答道:“所以我畫的是小暑那天的宗門而已,沒有什麽特別含義。”


    隨後又伸手摸著葉寒生的頭,緩緩說道:“丹青這技藝,我不懂什麽寫意寫情,我隻是求個心情通達,想什麽畫什麽。當然這隻是我的道,至於你自己,會有獨屬於你的景色。”


    “弟子明白。”葉寒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甩開那隻撫摸自己的手,躬身行禮回答道。


    接下來的幾天,女人常常看到葉寒生提著筆看著遠方,隻是小男孩一直皺著眉頭,遲遲沒有下筆。女人也隻是笑了笑,隨後又靠在樹下看著書。


    “你就讓你這大弟子自己在那悟嗎,你們說自己道時怎麽都支支吾吾說一半藏一半。”吊在樹上的淩啟看著這個不負責任的師傅,沒好氣的說了兩句。


    “因為我當年的丹青差點被小混蛋毀了,他當時說著什麽印象抽象,畫上一片狼藉,那幅畫也就撕掉了,隻是如今想來卻有些可惜了。如果留下來,怎麽也是個念想。你可打擾這小毛孩子,他需要的隻是找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卻是難得的好心情,看著那個下不了筆的小男孩,笑了兩下又抱起了書。


    可惜女人的好心情隻持續了一天,第二天當她看到被人押到自己峰前的兩惹事精,隻覺得腦袋生疼。詢問之下才知道,這兩人借著門板浮空去畫女浴池的美人出浴圖。女人扶著額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讓兩人把藏著的畫交了出來。看著那幅畫,女人又是表情古怪的看了葉寒生一眼,葉寒生趕緊把頭縮起來說道:“這是淩哥讓我改的。”


    淩啟也沒責怪小毛孩子不仗義,隻是訕笑了兩下,又趕緊把頭縮起來。


    女人麵上倒是沒有變化,隻是歎了口氣說道:“你們自己看,這畫上的可沒有人。”攤開那幅畫,不得不說葉寒生的畫技已經可稱為大家,那上麵的展現的一股妖豔之美,讓人不禁垂涎欲滴,隻不過需要忽略畫上出浴的是那個被淩啟稱作蘿卜的人偶。執法堂的弟子也就借坡下驢,大事化小說了葉寒生幾句,隨後就離開了。


    執法堂走後,女人也沒有生氣,隻是對著淩啟說道:“還有一幅,可以交出來了吧!”淩啟一驚,看著麵前這個滿臉微笑的女人,歎了口氣從自己身體裏掏出了一幅畫,然後認命似的說道:“要吊要烤,悉聽尊便。”


    女人攤開了那幅畫,很快就確認出這是淩啟的手筆,畫並不好看,女子的身材比例都有些走樣,不過女人卻有些神情古怪,然後沉聲問道:“你畫我幹什麽?”


    是的,畫中的女子拿著書靠著樹,隻是麵容有些模糊,身形和這位有名峰峰主有著七八分神似。


    淩啟倒是坦蕩,直視著女人說道:“我倒是想畫個出浴圖,可是一提筆就覺得眼前的景色不夠,然後筆下的景色就變成這樣了。”淩啟對女人還真沒什麽想法,隻是誰要是每天都看到一個絕色女子在你麵前坐著看書,誰都會記住這樣一幅畫麵。而這樣一幅畫,尋常女子怎麽能比得過。


    女人大笑了兩聲,然後伸手燒掉了手裏的畫,又看著還被壓在地上的土偶,平靜說道:“仙人不可語,當然也不可入眼。也就是你的奇怪畫法不屬於此間,否則你現在附身的這個土偶應該已經碎掉了。


    然後看著還縮在旁邊的葉寒生,摸了摸問道:“你最初畫的是什麽?”


    葉寒生躲閃著那隻撫摸自己的手,後退幾步行禮說道:“是一個看不清麵貌的女子。”


    “是因為什麽看不清?”女子把男孩拽到身邊,伸手摸著他的頭柔聲問道。


    葉寒生索性任女人撫摸,聽著問題沉思了一會,才搖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要畫誰?”


    女人又是柔聲引導著:“那你為何能下筆?”


    葉寒生回憶著什麽,沉默了一會,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微笑的峰主,正聲回答道:“弟子明白了。”


    淩啟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隻是他知道這小男孩落筆時看的是西邊的落日斜陽,所以這幅畫本來就不是畫的哪個人。不過淩啟還是很開心,看著眼前這幅景色,隻覺得剛才那幅純粹美色的畫燒了就燒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小男孩出現在道一宗的各處,他嚐試著落筆,畫中的景色依然是一個看不清相貌的人。葉寒生有些困惑,他還是盡力去畫著,幾個月後,當土偶在旁邊叫喚你畫的人終於有臉了,葉寒生才發現自己的心裏事已了。


    葉寒生看著筆下的畫,畫中的人臉和自己有著幾分相似,或者說和他的娘親有著幾分相似,還有著幾分像薑亦霖,還有著幾分像峰主。葉寒生隻覺得氣血上湧,拚命用手捂著嘴,卻捂不住上湧的鮮血。


    “寒生,放開心神。”葉寒生隻感受到一陣溫暖包裹著自己,聽著峰主的聲音,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女人的臉色有些焦急,她不知道葉寒生是怎麽畫下自己的,仙人不可入眼,強行去畫隻會遭到因果牽扯,這小毛孩子真是亂來!


    淩啟在一旁看著隻覺得渾身無力,他忽然有些害怕修仙。但他還是強自打起精神,向女人問道:“他怎麽樣,有沒有事?”


    女人向天一指,一道道字符匯聚,然後一道繁雜的法陣將葉寒生包裹起來,然後又是幾指點在葉寒生身上。她看著法陣裏的葉寒生呼吸平緩起來,這才鬆了口氣回答道:“還好,畫中人畢竟不是我。隻不過我忽然有些相信你說的那句,他的道和我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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