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皇城荒墓,皇後李容樂正在破敗的墓室中低聲哭泣,彩雲彩月二人守在那不足半米寬的荒墓出口處。


    “如今國門已破,外有胡人入侵中原,內有諸侯謀逆,父親侄兒生死不明,外頭世道混亂,為今之計……”李容樂將手中緊握的半枚虎符塞到肅月手中,接著說道:“唯有持此符尋到李家暗衛,你我母女方可保命……”


    這半枚虎符是鎮國將軍留給她的保命符,危難關頭可調動李家暗衛,若此符派上用場,隻能說明兩點,一是晉君以及朝中佞臣要對李家動手危及皇後與公主,二便是宮變,國破。


    可是僅有的這一線生機對她們來說是無比渺茫的,諸侯破國門來的太過於突然,前不久鎮國將軍給皇後來信便告知她十八路諸侯試圖謀逆之事,讓她在宮中多加注意,並且表明他會和李稷兵分兩路,一路抵禦蠻夷另一路發覺諸侯叛亂時便以最快速度攔截鎮壓,即便無法攔住他們,也會給皇後傳信,她隻需收到來信後帶著公主逃離。


    但事實是她沒有收到母家的來信,敵軍還在上元節宮宴當夜來襲,叫人措不及防。


    這……大抵也就隻能說明,父親與侄兒已戰死。


    不幸中的萬幸是,她的女兒在敵軍剛闖入皇宮的時候就前來尋她,她們母女得以幸存。


    眼下憂愁的是,就她們母女與兩個宮婢,都是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外頭敵軍肆虐,她們貿然出去,落入那群人手中,必然淒慘。


    肅月看出李容樂的擔憂,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母親,女兒願往鎮國將軍府。”


    “不行,你年紀尚小,好好留在這裏,為娘一人前往。”


    她絕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孩子去冒這個險。


    彩雲彩月這時候雙雙跑過來跪下磕頭,“皇後娘娘,公主,奴婢二人願去!奴婢命賤,死不足惜!”


    “別動不動就說死,我們誰都不會死的。”肅月收好了虎符,將二人扶起來。


    前世她們兩人忠心追隨慕容連月,逃亡時護主而死,這一世,必不會再讓她們走上慘死的老路。


    肅月攔住了李容樂,讓彩雲留下照看她,自己帶上彩月出去。


    鎮國將軍府現在正被洗劫著,出來時她們遇到兩個強搶民女的落單士兵,出手殺了那二人換上他們的衣服把臉塗黑才安穩走到這裏,這身行頭,也方便進去就是。


    她帶著彩月穿過混亂的人群進了早被洗劫一空的書房。


    這是原身外公,大晉鎮國將軍的書房。原先這裏低調典雅,藏書上萬卷,除了上了年份的書卷以外,就沒有任何值錢物件了。


    目前諾大的書房被破壞成了一片廢墟,木架桌椅東倒西歪,各種書卷,紙張被撕扯成碎屑,飛得到處都是。


    鎮國將軍在慕容連月幼年時就告訴她書房中的密道開關,還讓她保密,不可以和任何人說起密道之事,尤其是她的父皇晉君與其餘兄弟姐妹。


    憑借著原身的記憶,肅月扒開倒在牆上的書架,按下一塊石磚,地麵的石磚發出咯吱的聲響,僅能使一人通過的密道逐漸出現。


    密道是往下的,從上看去一片漆黑,就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一樣。


    彩雲主動上前,“公主,就讓奴婢在前為您開路吧,萬一下頭有什麽危險或是被亂軍占領了,奴婢還能替您擋擋,給您爭取逃命的機會。”


    肅月點頭應允,畢竟一會她還得把密道關上。


    兩人先後跳下密道,順著光滑的石壁往下滑行,過程中,彩月很是緊張,這種一片漆黑的陌生環境,很難不讓人產生恐懼心理。


    往下滑行數百米,眼前出現光亮,到了密道盡頭,豁然開朗。


    那是一個巨大的密室,裏頭燈火通明宛若白晝。密室中各式刀兵武器陳列,有數百名身著黑衣操持武器身影高挑者在此地列為方陣。


    見有人入內,眾人紛紛舉起手中武器警惕的對準入口處。


    為首之人拔劍上前,看到來人是肅月,立即收回劍刃跪下叩手。


    “臣李惟,拜見連月公主!”


    這人一身黑色勁裝,身材魁梧麵容俊逸,英氣勃發。


    他跪下後,在場其餘人也一致手下兵器下跪。


    李惟,是鎮國將軍收養的沙場遺孤,被授以重任,為李家暗衛首領。


    “將軍不必跪我,今大晉已亡,連月公主已經不複存在了,日後還需依仗將軍保全我與母親。”肅月拿出那半枚虎符。


    見到虎符,李惟讓人好好款待彩月,單獨領著肅月去了一處房間。


    剛進房間,赫然入目的是一副帶有斑斑血跡的銀甲。


    此為驃騎將軍戰甲,從銀甲上的血跡與磨痕足矣看出,戰甲主人身經百戰,並且才經曆一場惡戰。隻不過在這裏的隻有鎧甲,沒有看到將軍頭盔。


    而躺在床上的人,正是李稷。


    “兄長!”肅月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撲到床邊去。


    驚喜,除了原身再度見到親人的喜悅之外,還有肅月自身的,李稷活著,天下就有救了!


    李稷雙目緊閉,如羽翼般的劍眉緊皺,那張似融入萬裏山河之神秀的臉龐帶著病態的蒼白,薄唇輕顫,正低聲喃喃自語著什麽。


    湊近些聽,才聽清他說的是:“臣受命於天子,至死不渝。戰如勝,凱旋而歸,戰如不勝,裹屍得還!”


    聲音雖然微弱,但言辭間卻滿含激蕩人心的穿透力。


    肅月感慨,驃騎將軍李稷,真義士也!


    “公主,老將軍已戰死,屍骨……至今未尋得,少將軍重傷,方才救回,李家軍失去主帥,已潰不成軍!”李惟聲音哽咽,忍不住落淚。


    肅月捂住了發痛的心口,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淌,“外公……”


    沉默良久,她將視線轉移到李稷身上,“將軍,當務之急,除卻傷心,便是祈求兄長能早日康複了。”


    “對啊,萬幸……少將軍還活著……”


    李稷是李惟從死人堆裏扒出來的,當時李稷帶兵趕往皇城想要阻攔叛軍,卻被誣陷是他要謀反,被諸侯叛軍與各路守城兵馬圍攻,將士們皆以一敵百,李稷所帶兵馬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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