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午良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那個楚人有多麽多麽該死,自己當時的情況有多麽多麽危急……


    楚懷王更是盛怒不已。


    這下問題嚴重了,楚懷王的目光冷冷掃過群臣,冷聲道:“到底是誰幹的?”


    “你們平日裏爭鬥聒噪,寡人也從不幹涉。”


    “如今涉及兵爭大事,也敢如此行事?”


    群臣鴉雀無聲。


    老昭雎則眼觀鼻鼻觀心,在度過了最開始的如坐針氈階段之後,現在的昭雎穩如老狗。


    心中絲毫不慌!


    反正,熊午良不可能掌握什麽證據。


    不然直接將證據甩出來,按著自己的腦袋貼臉輸出就好了,何必還非得演這麽一出?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不慌!


    我昭氏一族,乃是楚國頂尖的幾個大族之一,動一動整個楚國都要抖一抖。縱然貴為楚王,也不可能在沒有掌握確切的犯罪證據之前懲處自己。


    他已經準備好了——如果熊午良把矛頭指向自己,自己大可以睜眼說瞎話,咬定了口風不認罪。


    又能怎樣?


    ……


    熊午良卻提高了嗓音,慷慨激昂道:“大王息怒。”


    “這個亂臣賊子,已經死了!死得老慘了!”


    一旁的昭雎聞言,心中一痛,卻也不敢出聲。


    熊午良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昭鼠的死狀,然後頗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因為這大火燒得太狠,以致此人的軀體被破壞得過為嚴重,所以無法通過肉身確定身份了……”


    昭雎心中更痛!


    楚人雖有南蠻之名,但最敬畏鬼神,對於死者更是不敢冒犯……若是有人死了,家裏人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回死者的屍體,葬於地下,講究一個落葉歸根。


    尤其是逝者的屍身,絕不可以毀辱——否則,即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也正因如此,楚國人才會對有斬首論功之惡習的秦人極為仇視。


    楚懷王聞言一喜:“你找到了此人的屍體?”


    熊午良微微一笑,指著帶來的木盒子頷首道:“回稟大王——此人的屍身,就藏於此盒之中。”


    楚懷王令人將木盒打開,殿內群臣齊刷刷嘔了一聲,捂住了口鼻。


    惡臭!


    焦黑!


    簡直不似人形!


    楚懷王差點兒暈過去,連連擺手,示意將盒子蓋上……然後翻著白眼深呼吸,好半天才緩過來。


    昭雎眼睜睜在旁看著,心痛得無法呼吸!


    楚懷王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狀態,對熊午良道:“此人已死,雖然無法考證身份,但也算罪有應得了。”


    熊午良笑著,瞥了一眼身軀在微微顫抖的昭雎,並沒有點破‘死者還有幕後主使’的真相。


    反正,就算自己公然控訴昭雎,也沒有足夠的證據把他釘死。


    這一番動作,就是好好惡心一下昭雎。


    讓這條背後陰人的老狗賊好好心痛一番——要是他有心髒病,說不定能直接把他氣死,還省得自己以後麻煩了。


    熊午良衝著楚懷王,將表情調整為滿臉悲憤:“大王!臣請將此人的屍首大卸八塊!以告慰因宋國背叛而身隕的大楚將士在天之靈!”


    楚懷王自無不允,大手一揮:“來人呐!”


    “將這具無名屍首拖下去,萬刃淩遲,以儆效尤!”


    殿前禁軍沒精打采地齊聲應諾——這該死的屍體,活著時候害人,死了也不消停——都臭成這個b樣了,等淩遲完了,估計主刀的禁軍士卒們幾天都吃不下飯了。


    熊午良看著昭雎,恰好昭雎也赤紅著雙眼看過來,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


    熊午良嘿嘿一樂,挑釁的意味很濃。


    意思很明顯——勞資知道是你幹的,現在證據不足整不死你,你給我等著……


    昭雎眉頭跳了跳,忍氣吞聲地移開視線,感覺一口老血就堵在胸腔。


    再看向那隻被禁軍士卒們拖出去的木盒子,昭雎內心痛苦不堪,感覺大殿天旋地轉……若不是緊緊咬著舌尖,幾乎要暈倒過去。


    ……


    楚懷王再看向熊午良,目光變得柔和了。


    此戰,熊午良有大功!


    又受了太多的委屈!


    “寡人要重重賞你!”楚懷王大手一揮!


    “傳寡人之命——”


    “曲陽侯熊良,有大功於國——免去原有左尹、右司馬之職,拜為大司馬!即日起,開府理事!”


    “鍾離君羋費視王命於無睹,去歲垂沙大戰至今皆無音訊——寡人決意,將此人削爵為民,其封地【鍾離】,即日起劃入曲陽侯食邑!”


    群臣動容。


    將一位手握私兵的一方封君削爵為民,可不是什麽小動作。


    有人欲要勸阻,卻也無從開口——


    這貨已經太久沒有露麵了。去歲的垂沙之戰,羋費沒有帶領私兵響應大王的征召,行徑無異於叛國。


    戰後,楚懷王想給這廝一個解釋的機會,遂征召後者回郢都質詢,結果羋費也沒有如期出現。


    如今這樣的處置,倒也合情合理。


    至於熊午良……此刻手握四縣封地,封土麵積總計近五百裏!


    簡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諸侯國了!


    再加上此人在伐齊大戰中展露出來的、橫掃齊南無敵手的一萬鐵甲精兵!


    妥妥的實力派!


    天呐!


    有人想針對‘尾大不掉’這一點做文章……卻也同樣無從開口。


    楚懷王最信任熊午良,而且也確確實實知道後者缺乏野心——與其說熊午良要造反,還不如說母豬會上樹。


    至於‘大司馬’之職,更是引人側目——眾所周知,這是楚國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


    當初,屈原就是官拜大司馬,與昭雎這個令尹分庭抗禮。


    以往,熊午良雖然和昭雎不對付,但是滿堂的昭雎一黨對熊午良都帶著居高臨下的俯視心態……畢竟後者官微言輕。


    但如今曲陽侯也官拜大司馬,意味著這個曾經的‘屈原一黨’搖身一變,成為了新的可堪對抗昭雎的柱石重臣!


    至少,在官位級別上,已經是絲毫不輸!


    有人蚌埠住了:“大王,曲陽侯畢竟年輕……登此高位,似有不妥……”


    楚懷王大袖一揮,麵帶不悅之色:“我意已決,就這麽定了。”


    群臣麵麵相覷,也不敢再多言。


    隱隱間,眾人都能感覺到——朝堂的風向變了!


    新貴在咄咄逼人地崛起……昭雎還能否應對?


    ……


    朝堂散去,熊午良滿意而出。


    這一趟嚎哭,不但把昭雎收拾得神誌不清,而且獲得了楚王的重賞——得來了麵子又得來了裏子。


    楚國大司馬!


    拓封一縣!


    如今的熊午良,即便放眼全天下,也算是鼎鼎有名的重臣了!


    召滑先是笑著恭喜了自家主君,然後又俯過來,同熊午良耳語片刻。


    熊午良思忖了一會兒,緩緩點頭稱是。


    隨後,新任大司馬熊良衝著貼身護衛的小黑招呼一聲:“駕車,去屈屏將軍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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