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精夫!差矣!差矣!”荊白大叫起來:“那凶蠻軍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戰績不假——但,那是因為他們剛剛成軍不久,絕不是因為他們菜!”


    “以我之見——凶蠻軍能夠和熊午良麾下的曲陽新軍、驍騎軍並列,其戰力絕對不容小覷。”


    “衝動是魔鬼啊!”


    “冷靜!”


    麵對荊白的吼叫,相裏疾倒是麵色如常——倒不是因為他有多高的涵養,主要是因為相裏疾平日裏和族人們也是這麽溝通的。


    在中原人眼裏極為無禮的語氣和聲調,包括‘差矣’這樣的字眼,在相裏疾眼裏都很正常。


    荊白稍微冷靜了一點,然後開始詳細為相裏疾介紹‘凶蠻軍’的由來——歸根到底,就是凶蠻軍很強!不要輕敵!不要衝動!不要衝動!


    苦口婆心的勸說之後,相裏疾不以為意地笑了:“你說那凶蠻軍,治軍嚴謹,戰力凶悍?”


    “我看不見得……”


    “就算那曲陽新軍、驍騎軍的戰力很猛!比照我們嶺南勇士,也相差不多……”


    “但,那勞什子凶蠻軍能與前兩者齊名、享受相同的待遇,也未必就能說明他們戰力強悍。”


    “說不定,這就是那個熊什麽良……嗯,收買越地人心的做法而已。”


    荊白人都傻了。


    握草!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那核桃仁兒一樣大小的大腦裏,居然還知道‘收買人心’?


    正欲據理力爭,但相裏疾接下來的一番話,實打實地讓荊白沉默了——


    “你說那凶蠻軍軍紀嚴明……嗬嗬!”


    “根據城中探子回報——那凶蠻軍來了之後,整天就知道喝酒尋歡……尤其是那個主將,好像叫呂義……數他玩得最花!”


    “那些凶蠻軍說什麽‘有我們在此,蠻人安敢來犯’……真是氣煞我也!”


    “荊白啊,你還有什麽話說?”相裏疾微微仰起頭,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荊白懵了!


    握草?


    難道……那些楚人真是草包?


    蠻人的情報,肯定不會出錯。


    可是……


    不應該啊!


    話說那熊午良南征北戰,至今無一敗績,肯定是個明眼如炬的狠人……楚人新敗,正需要一場勝利來穩定局麵……怎麽會派一個草包前來送死?


    荊白是聰明人,但聰明人都有一個通病——容易多想。


    短暫的迷茫之後,荊白悟了!


    人言曲陽侯正在楚國搞集權變法——那‘推恩令’,荊白也有所耳聞——的確是一記釜底抽薪的狠招兒。


    楚國的貴族們從此日漸衰落,熊午良也犯不著整治他們了——二者之間的矛盾,已經完全消失。


    但是,如果熊午良現在想要借著蠻人的手來加快削弱貴族們的勢力……也說得過去!


    至於那些越國人……


    說不定相裏疾的說法是對的——那些越國人投降之後,熊午良不得不將他們收編(否則還得和他們打仗),但是收編了之後,又不願給他們完全的信任。


    所以,熊午良派那些越國降卒來送死!


    邏輯自洽了!


    荊白緊皺的眉毛鬆開了——我真是太聰明辣!


    “原來如此。”荊白笑了。


    他懶得和這些蠻人解釋這些腦補的細節,索性點了點頭:“大精夫英明——既然如此,的確是個天縱的戰機啊!”


    曲陽侯啊曲陽侯,你竟如此陰險狠毒!


    這一手借刀殺人之計,妙哉,妙哉。


    也罷。


    既然你主動將這場勝利送到嶺南,我們豈有不收之理?


    那些楚國的貴族,荊白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大家都是貴族,憑什麽他們能吃香喝辣、安穩過日子,而我們就要被通緝為‘流賊’,躲著楚人的兵鋒苟且偷生?


    能狠狠收拾他們一頓,讓他們家破人亡——固所願也!


    ……


    此刻的蠻人,已經群情激憤起來了——


    “那些楚國狗,居然稱我們為蠻!”某位部落首領大呼小叫:“氣煞我也!”


    “太過分辣!”某人光著膀子,渾身酒氣。


    “不把他們都宰了,難出這口惡氣!”某人惡狠狠地揮舞著木棍,手舞足蹈。


    群魔亂舞。


    五溪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是‘蠻人’的,他們更願意稱自己為‘五溪人’。


    所謂‘五溪蠻’……汙蔑!都是中原人對我們的汙蔑!


    我們一點兒也不蠻!


    誰要是說我們蠻,就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


    “都靜靜!”相裏疾再次雙手下壓。


    “中原人有句古話——”


    “驕兵必敗!”


    “既然他們找死,咱們就成全他們!”相裏疾大手一揚:“兒郎們,回去召集所有能動彈的漢子!”


    “三日之後的晚上,我們再攻【蒼梧北】——一定要讓楚國人付出慘重的代價!殺光他們!搶奪他們的財物!讓他們再也不敢踏足我們五溪人的家園!”


    聽著相裏疾的鼓動,所有蠻人都借著酒勁,發起瘋來:“殺光他們!”


    “攻破城池!”


    “殺!殺!”


    ……


    齊國,臨淄。


    最近,孟嚐君府上多了一位瘸腿新門客——此人神秘至極,不管白天黑夜,始終都以蒙麵示人。


    孟嚐君素來有‘重賢’的名聲,連雞鳴狗盜之徒都能在這裏混個‘門客’——府上總共養了門客一兩千人,按理來說,多了一個新人也不起眼。


    問題是……孟嚐君對待這個門客,實在是青眼有加!


    連續很多天,孟嚐君都在密室裏,和這個門客徹夜長談,甚至有的時候還要拉上齊國的軍界扛把子安平君田單。


    門客們都好奇這個新人的身份,有消息靈通的奇人異士還試圖要打探這廝的身份……卻被孟嚐君嚴厲嗬斥,禁止任何人再探聽這廝的來曆。


    奶奶滴。


    一個新來的瘸子,憑什麽這麽受主君信賴?


    眾門客雖然心裏不忿,但這蒙麵瘸子實在低調、幾乎連府門都不出,根本沒有找茬兒的機會……大家也隻能把異樣的心思藏在心底。


    此時此刻,孟嚐君、安平君和這個蒙麵瘸子,又在府內的密室秘密集會……


    “昭國師,這就是楚國最近的動向。”田文將一卷厚厚的曲陽紙,遞給了蒙麵瘸子。


    昭雎接過來,開始翻閱……


    自從來到孟嚐君府尋求‘政治庇護’之後,昭雎就開始不遺餘力地為前者出謀劃策,意圖幫助田文架空齊王,從而嚐試脫離楚國的控製。


    此外,昭雎對楚國的一切情報,都格外關注。


    田文也樂見於此——楚國,遲早是齊國的大敵。


    早做準備,也是極好滴。


    而昭雎曾經是楚國的令尹,獨斷朝政多年,這個‘楚奸’的身份實在太好用了——沒人能比昭雎更了解楚國的情況了!


    昭雎一邊看,一邊唉聲歎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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