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她這兒別扭這麽多天,折騰這麽多天,結果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慚愧得要命,開始心疼起他這些天一個人在縣城的自食其力,但同時內心的深處也冉生一種不可名狀的失落,這種酸酸澀澀的感覺相較於之前並沒有讓她好受到哪兒去。


    莊呈昀趁機握住她的手,“不過其實,我真的很想那麽做。”


    那種溫潤的觸感,像極了那天晚上,他抓住她不放時候的……


    季惟錯愕抬頭,發現他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那雙柔夜般深邃的眼睛裏,有著濃雲遮不住的華光,“他們說的也沒錯,我救你,就是為了讓你以身相許……”


    “小麥,你在屋裏嗎,門咋鎖了……”話還沒說完,門外冷不丁傳來陳翠蓮的大嗓門,季惟嚇了一激靈,連忙撇開他的手!


    門鎖了?


    門咋鎖了,這要是被便宜娘看到他們孤男寡女的,她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啊!


    改革是開放了,對男女關係的思想觀念可還在原地打轉呢!


    她急得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在屋子裏到處亂轉!


    藏哪兒好呢,屋裏就這麽大一點地方,也沒個遮擋的,連個床底下都沒有,比她那兩次還能再不幸點兒!


    窗戶!


    對對對,爬窗爬窗!


    雖然窗戶的縫隙,她才拿舊報紙糊過一道,這會兒卻是揭得義無反顧。


    就是看著莊呈昀吧,季惟又有些於心不忍。


    像他這樣的人,肯定從小到大都沒爬過窗吧。


    算了算了,還是她來吧……


    她拽開莊呈昀,用力把窗戶往外一推,弓身輕輕縱下!


    “……”正蹲在院子裏玩炮仗的郭大米,“小麥我也玩,我也玩!”


    屋裏陳翠蓮驚掉下巴,“莊同誌咋是你呢,小麥呢!”


    “娘我在院子裏跟哥打雪仗呢!”季惟麻溜從地上爬起來,撣撣身上的雪,郭大米歪著腦袋想半天,“沒……”


    “就是!”季惟笑嘻嘻捂住他的嘴。


    “兄妹倆搞啥玩意兒!”陳翠蓮嘟囔一聲,從屋裏探出半個身,“出去看看你爹咋回事,舍不得回來了還是咋地,讓他趕緊的多找倆人來抬家具,人司機師傅還得回去趕下一趟呢!”


    卡車上一共有倆帶鏡子的大三門櫥,一個菜櫥,一張寫字台,一張四方飯桌和五把椅子,她跟司機兩人把能搬的都搬下來了,剩下的都是大件兒,沒幾個力氣大的男人可不行,屋裏倒是還有倆,可惜兒子不頂事兒,另一個她沒膽子使喚。


    陳翠蓮這兒話音剛落,郭滿倉揣著張紙迫不及待跑回來,“孩子他娘,快過來瞅瞅!”


    “啥玩意兒,撿著錢了?”撿著錢了那也得先搬家具,現在在陳翠蓮眼裏,可再啥沒比這堆新家具更要緊的了!


    要說這縣城裏的木匠師傅手藝就是比他們鄉下地方好,也不知道咋搗鼓的,就把這舊家具搗鼓得跟新的一模一樣,可把她給稀罕壞了!


    再說了,她又不識字,讓她瞅個啥!


    “小麥,你來給你娘念念!”郭滿倉轉而將紙遞給季惟,季惟狐疑的照著往下念,“證明:本人郭滿倉從今日起,正式跟郭有田斷絕兄弟關係……”


    質樸的字眼,聽得陳翠蓮熱淚盈眶!


    孩子他爹心軟,以前總說一筆寫不出倆郭字,連帶著她都得忍氣吞聲,這回人這麽可著勁兒的糟踐她閨女,她也隻能上去罵一罵,討聲道歉,說實話,心裏是真憋屈啊!


    謝天謝地,這麽多年總算讓她等到這一天了!


    從今往後跟他郭有田一家,那就是真真正正的老死不相往來!


    解氣似的,陳翠蓮把季惟弄回來的零散炮仗重新串了串,掛門口狠狠的放了一回,非讓整個生產隊都能聽到她的喜悅!


    他們家越熱鬧,郭有田那兒越難堪,一聲聲炮仗響,就跟一記記抽他臉上的大耳刮子似的,脆生生的!


    “我說你是不是昏了頭了!郭滿倉讓你去打證明你就去?戳了生產隊和大隊的公章,他們家那院子還能拿得回來?你是跟那院子有仇呢還是跟我有仇呢!”閨女讓人欺負成這樣,從下午一直哭到現在,現在連拿回那老院也眼看也希望落空,氣得李帶娣在家是又摔又打,把郭家老頭兒老太都從墳裏刨出來狠狠咒罵了一番。


    郭有田讓吵得頭都快大了,“你他娘的還有完沒完!你以為大隊長那聽你說了算呢!”


    當初要不是看這個娘們兒力氣大,一個人能掙十個滿工分,他才不會跟她結婚,腦瓜子就隻有核桃仁那麽點大,長得卻他娘的比他還壯,每回辦那事兒都跟上母牛似的,幹著都倒胃口!


    別看李帶娣名字起得不地道,其實他們老李家就她一個閨女,當初家裏想要男娃,結果生了她,就給她起了個帶娣,不過這名字是真挺帶弟,一連給她帶出五個弟弟來。


    五兄弟個頂個的結實,這也是郭有田這麽些年來都老老實實的原因之一,要不然她回娘家那麽一鬧,她五個弟弟非把他牙打掉不可!


    家裏呆著實在憋屈,郭有田就想出去透透氣,李帶娣不依不饒,“咋,我現在還說不得你了,你可別忘了你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都是我五個弟弟的功勞,要是沒有他們幫你拉票,你現在還在地裏刨食呢!就你掙的那倆工分,這一家老小都得餓死!”


    年複一年的念叨這些話,郭有田是真的聽得夠夠的,開門就走!


    他前腳出去,後腳就有道身影悄悄溜進他們家那院,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整個生產隊直接炸了鍋!


    郭有田他們家最能下蛋的老母雞丟了!


    李帶娣在隊裏罵得那叫一個凶,逮誰罵誰,可是把這幾天來的怨氣狠狠撒了一通!


    從來隻有她給別人虧吃的份兒,這可倒好,院子沒了,煮熟的鴨子飛了,偷雞還偷到了她頭上,把那王八蛋揪出來剝皮拆骨的心都有了!


    可把趙春來給嚇得好幾天沒敢出門!


    那天早上,她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就在她們家院子裏撿到過一隻殺幹淨的老母雞,就是李帶娣嚷嚷著丟雞的那天早上,到現在都還沒敢吃呢,一直凍在雪底下!


    要知道這年頭誰偷雞的罪可不比偷人輕到哪兒去,尤其是李帶娣他們家的雞,如果讓她知道了,她們全家都得遭殃!


    也不知道哪個短命的這麽坑她!


    然而接下來,她又陸續在院子裏撿到:一整個豬頭、半口袋麵粉、一小罐豬油、好幾斤黃豆,後來還有老貴老貴的尼龍襪、帶花邊的胸衣……


    全是些稀罕玩意兒!


    趙春來迷惘了,該不會是誰稀罕她,背地裏偷著對她好吧!


    那尼龍襪和帶花邊的胸衣,她可是上縣城的國營商店去看過好幾回,但因為手頭上沒有工業券一直沒機會買!


    生產隊裏,誰能有能耐搞到這些東西?


    季惟坐在莊呈昀給她買的新寫字台前連打仨噴嚏!


    都說一想二罵三念叨,她估摸著得是趙春來惦記她,像她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不被人惦記那就怪了。


    托的她福,趙家最近的日子可是好過的很呢!


    她拿著本新相冊,把從收購站老大爺那拿來的,有關於莊呈昀的剪報全都一張張往上貼。


    還挺全乎,從他十歲正式取得國手稱號開始一直到前年成為國內首位戰勝島國九段的棋手,大大小小上百場比賽,從未有過敗績,幾乎所有類別的報紙都爭先刊登過他,年少、天才、為國爭光,無上的風光,甚至一度被譽為“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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