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隊伍裏多了不少夏侯國流民,要照顧他們不會騎馬,以腿腳行進,葉塵的車隊速度變得更慢了。


    這一路上,又碰到了東躲西藏湧入境內的夏侯國流民,看到這些玄甲騎兵後麵跟著這麽多相互攙扶的流民,於是偷偷摸上前詢問跟著的一些人,得知前麵馬車裏坐了一位仙人,要帶他們去楓林郡城找地方安置,然後越來越多流民悄悄擠入人群中,車隊人數很快達到了千人眾左右,浩浩蕩蕩,到一處沿途補給的薑國直道驛站,就吃空一處。


    正因為如此,已經有幾道千裏加急的訴苦折子往薑帝城的薑帝桌上而去。


    當然,葉塵不知道,也不關心。


    有小若容在,他也不怕宗門日後問責這點凡俗中的事情。


    然而,即使葉塵宅心仁厚,還是做了壞事,有不少人倒在了路上,再也沒有醒來過。


    有餓了太久吃東西撐死的,有體虛走路勞累過度死的,有舊疾複發死的,但最多的還是病死的。


    難民中有不少人染上了風寒。


    葉塵讓沈練遣將士找來麵紗和幾口鐵鍋,取水用鐵鍋燒開之後,拿出身上所有的益氣丹,以開水衝開丹藥,用竹筒裝起每人發了一隻,讓他們路上調養身子,情況才逐漸好轉不少,又讓沈練領著將士,戴著麵紗,將沿途路上的流民屍骨和倒下的人就地掩埋,防止境內造成瘟疫現象。


    如此下來,致使天色已晚,車隊還離了楓林郡城一些距離,隻能舉著火把連夜緩慢趕路。


    寬大舒適的馬車裏麵,亮著一盞油燈,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微弱的油燈火光搖曳,讓人昏昏欲睡。


    葉塵低頭,看弓著身子,枕著他大腿酣睡的小若容。


    此時徐若容不複前麵灰頭土臉的模樣,在驛站裏洗淨麵容,又換上了一身幹淨衣裳,可見得她膚色粉嫩,睫毛長長,睡著的時候還嘟囔說著夢話:“娘親,父親……”


    緊接著,又挪了挪腦袋,挪了個更舒服的睡覺位置。


    葉塵心疼地輕撫著她的發絲。


    “仙使,楓林郡城快到了,柳郡守已經派人來接應,已領楓林郡所有文武在南城門口等著迎接仙使。”外麵車轅傳來沈練的聲音。


    葉塵抬了下眼皮,視線透過卷著簾幔的馬車窗牖看向外頭,掠過了外邊舉著火把的玄甲騎兵,能看到點著火把的高深城樓。


    而一名體態有些豐腴,穿著與迎仙令薑寧身上服飾有些相似的老者,正領著一眾文官武將,和舉著火把的甲士在大開地城門口處候著。


    想起前麵問沈練這名柳郡守的個人事跡,結果隻能得出一個結論:能力平平,政績一般,不思進取……


    正是此人對流落過來的難民采取驅趕手段,秉持不管不問的對策,才會有這麽流民四散在楓林郡,尋找著出路,卻喂飽了野獸。


    庸官!


    葉塵不自覺地眼神一冷。


    徐若容被沈練的聲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坐了起來,打著嗬欠,小拳頭揉著眼睛,看向葉塵道:“葉塵哥哥,我們到了嗎。”


    她改口不叫仙人哥哥,自然是葉塵教她的,否則葉塵也頂不住這一口一個仙人的叫法。


    葉塵輕聲笑道:“再等一下,馬上就快到了。”


    徐若容便是乖巧一點頭,在座位上規矩坐好。


    過了一會,馬車終是停住了。


    外麵適時地響起一個聲音:“下官楓林郡郡守,柳傳業,攜楓林郡城一眾文武恭迎上宗仙使大駕。”


    “若容,你在馬車裏等我,我很快回來。”葉塵特別喜歡摸徐若容的小腦袋,摸了下,輕聲交代後,才起身。


    掀開簾子走出來的一瞬間,葉塵臉上笑容已經消失了,麵無表情地看著馬車麵前朝他作揖,給足了他這位所謂上宗仙使麵子的地方最高長官,和一眾地方文武們。


    葉塵一拱手,不瘟不火說道:“有勞柳郡守與諸位大人在此等候。”


    “不敢。”


    柳傳業發覺仙使的目光不善,他看了看馬車身後人影幢幢的流民們,心思也在滴溜溜轉,不動聲色說道:“仙使遠道而來,路上多有勞累,下官已在自家府內備好酒菜,為仙使接風洗塵,請仙使與下官移步城內府邸用膳。”


    “凡間的濁物就免了,柳大人,前麵已派人通知柳大人,負責安排這些流民賑災住宿,可有準備?”


    “仙使請放心,城外有一處廢棄的軍寨,下官已經令人收拾出來了,容數萬人不在話下。”


    柳傳業小心翼翼問道:“敢問仙使,是否現在將流民安置過去?”


    “可。”葉塵微一點頭。


    得到回複的柳傳業立馬回頭看向身後的郡丞,朝後者點點頭,後者隨即領著身後一半的甲士,還有一些郎中夾雜在其中,往流民走去,安排後續去了。


    “仙使是否需要入城下榻?”柳傳業又小心問道。


    葉塵並沒有順著他的話,而是突然說道:“聽聞最近柳大人命人把守四處城門,禁止流民入城,並且驅趕,還令治下城池一律驅趕流民,趕往別處。”


    “這個……”


    柳傳業微微苦笑,無奈說道:“仙使有所不知,下官北邊的同僚也是如此做的,若非如此,本郡非是與夏侯國交界之地,也不會有這般多流民闖入,若讓這些夏侯國的流民亂民湧入城內,會嚴重擾亂本城秩序。下官早送了折子入朝請示,未得陛下批示,不敢擅自接納他國流民。”


    “那柳大人可知,安城郡守如今正在大力施粥賑災,安撫流民入境。”


    安城郡是楓林郡的接壤郡,正是得知這位安城郡守的所作所為,葉塵還在安城郡路上時候,碰到流民都是讓沈練發一點口糧給他們,讓去安城郡下的城池謀生。


    過了楓林穀之後,離安城郡下城池就太遠了,葉塵才決定帶著流民來楓林郡城。


    而薑國貴族為了討好青光宗,命令全境官吏,仙使所到之處,全程配合仙使行動,葉塵倒不怕有人不配合。


    “安城郡守薑大人乃國姓,且用的是官倉的糧食,下官即使有心,也不敢學薑大人,否則恐被陛下問罪。”柳傳業連忙解釋。


    葉塵不置可否。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葉塵就已經有了計較,淡淡說道:“柳大人盡可開官倉施粥,安撫流民,若有問題,可推至本仙使身上,本仙使會上稟宗門長老,一力承擔責任。”


    柳傳業聽了,鬆了一口氣模樣,然後一臉敬佩地作揖道:“仙使如此宅心仁厚,下官定不負仙使厚望。”


    “沈將軍,入城下榻。”


    葉塵交代一聲輕車熟路的沈練,走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而動。


    等馬車走遠了,柳傳業才抬起頭,臉上的誠惶誠恐已消失不見,笑眯眯看著百騎護衛的馬車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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