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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師爺的手藝肯定還是在的,隻見他從懷裏摸出一個看著很舊的鹿皮包,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裏麵就插著一些黃銅打造的小鉤子、小棒子、小錘子、小鑿子,還有一些王忠孝都叫不出名的工具,看著就特有工匠精神。


    隻見於師爺從中取出一個用銅絲擰成的工具,往那銅鎖的鎖眼裏輕輕一捅,然後轉了轉,就聽見啪嗒一聲輕響,銅鎖就開了。


    “二少爺,您看我這手藝怎麽樣?”於師爺還挺得意,笑嗬嗬問道。


    王忠孝看見銅鎖開了,就急不可耐地說:“好,好手藝......快,快,快把盒子給我!”


    說著話,王二少爺就一把將裝了不少銀票的盒子從於師爺手裏拿了過來,然後又掀開了蓋子,瞪著眼珠子往裏頭一瞧,頓時就笑出聲了:“哈哈,九姨娘果然沒騙我,都是範家老號的票子......一張一百兩,憑票即兌啊!”


    接著,王大孝子又把盒子放在桌麵上,然後從裏麵取出厚厚一疊銀票,一臉滿足地數了起來,“二、四、六、八、十......”


    邊上的於師爺看見王忠孝數錢的樣子,又有點擔心了,於是就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二少爺,別拿太多,叫老爺知道了就壞事兒了。”


    王忠孝並沒有理睬他,一直數到二十才停了下來,又把剩下的銀票放在了桌麵上,然後才笑眯眯地拿出兩張銀票塞給於師爺,“師爺,一百兩是給你的,剩下一百兩給王麻子和小李子!”


    於師爺連忙一邊搖頭,一邊伸手接過銀票攥在手裏,“不要不要,我可不敢要......這事兒要泄了湯,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沒事兒!”王忠孝收好了銀票,又拿出一疊早就裁剪好的白紙塞進盒子,再把剩下的二三十張銀票往白紙上一蓋,然後笑著道,“這不就看不出來了嗎?”


    “這,這......”於師爺哭笑不得,“這能瞞多久?”


    王忠孝噗哧一笑:“不需要瞞多久,我這不就要去北京應挑了嗎?等我當了禦前侍衛,得了小皇帝的寵信,老東西還會在乎這兩千兩銀子?”


    他這話說的那叫一個信心十足,仿佛去了北京以後一準能當上小皇帝康熙的心腹。


    可於師爺這時卻想起了什麽,皺著眉頭提醒道:“二少爺,雖然小皇帝去年就親政了,可朝堂之上還是鼇太師說了算的。這鼇太師的門子可不好走啊!”


    鼇太師當然就是滿洲第一巴圖魯,顧命大臣,一個打一百個的一等公鼇拜了!


    後世有些小說給鼇拜安了個“少保”的官銜,但實際上鼇拜所擔任過的最大的文官是太師,比少保還大。在清朝曆史上,攏共就出過兩個太師,一個是鼇拜,一個是遏必隆。


    聽見鼇拜的大名,王忠孝就忍不住奸笑......不,是“忠笑”起來了。


    鼇拜這老東西出了名的討人嫌,欺君罔上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還不怎麽貪錢,也不大好色,還出了名的較真,那是真把愛新覺羅家的江山當自己家的事兒了......也難怪小皇帝懷疑他要謀朝篡位了。


    王忠孝正想好事兒的時候,窗戶外頭忽然傳來了王麻子和小李子的高聲呼喊。


    “孩兒給爹爹請安!”


    “侄兒見過叔父!”


    聽見兩人的呼喊,王忠孝和於師爺的臉色都是一變。


    “壞了!老東西回來了......”王忠孝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忙把銀票塞進懷裏,然後捧起盒子就往書架上擺好,又對於得水於師爺道,“於師爺,趕緊把書都放回去!”


    於師爺也沒了主意,隻好應了一聲,然後手忙腳亂地把放在桌子上的幾本書都擺回書架,把那盒子再遮起來。不過也沒全放回去,還少了一本,因為王忠孝已經拿著它在書桌後麵一本正經坐好了準備用功了。


    可是當王忠孝翻開書剛想讀,才發現不對,他拿到手裏的居然是那冊插畫版《金瓶梅》!還別說,畫得挺不錯的,用得是鐵線白描的筆法,一看就很有收藏價值。他正想換一本書來用功的時候,腳踩樓梯的嘎吱聲已經想了起來。


    不用說,一準是老東西王輔臣上來了!


    王忠孝知道來不及換書了,幹脆就不換了,直接拿著《金瓶梅》來念《四書五經》吧!


    雖然“真王忠孝”是個四肢發達的紈絝,但是現在不是碰巧剛換了個新魂了嗎?這可是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四有新人的魂,而且該魂生前還為人民服務多年......是深諳中庸之道的。


    王忠孝稍加思索,《四書五經》當中的《中庸》就來了,隻見他搖頭晃腦,念念有詞道:“子曾經曰過: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咦?這小兔崽子還真的在念書啊!他這念的是《論語》嗎?”


    王忠孝一篇《中庸》還沒念完,就見一個相貌堂堂的彪形大漢和一個圓滾滾的矮胖子一前一後順著樓梯走上來了。


    這個彪形大漢當然就是“活呂布”王輔臣了!


    活呂布嘛!長相當然沒得說了,隨王忠孝,是個濃眉大眼,鼻直口闊的彪形大漢,雖然在行伍之中多年,但那張臉皮卻是怎麽曬都不黑,也不起什麽疙瘩,也還能算得上麵如冠玉。


    這王輔臣、王忠孝兩父子一看就是親父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隻是王輔臣看著老一點,約莫有四十大幾了,還蓄著一部很爺們的大胡子。


    而那個王吉貞就有點長歪了,不隨王忠孝,是個圓滾滾的矮胖子,小鼻子小眼的,還總是一副樂嗬模樣。現在聽見老爹發問,就笑嗬嗬道:“爹爹,二弟念得是《中庸》。”


    “中庸?中庸之道的中庸?”王輔臣一邊說話,一邊找了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王吉貞耐心地教導他爹道:“爹爹,《中庸》是四書之一,另外三書是《大學》、《論語》和《孟子》。”


    “哦,原來《四書》是這個意思。”王輔臣點點頭,一副虛心好學的模樣。


    王忠孝可不想讓他哥哥繼續在這裏教爹——萬一那爹被教出了興趣,要拿《中庸》來看,那可就現眼了。於是他趕緊把手裏麵的《金瓶梅》遞給於師爺讓他放回原位,然後才起身向老爹行了一禮:“孩兒忠孝,給爹爹請安了。”


    王輔臣瞅了眼長得又高又壯的兒子,笑眯眯問:“老二啊,好好的咋就想起了用功讀書了?莫不是上次比武輸給了吳世玨,膽子輸慫了,不想再當武人了?”


    聽見王輔臣提及“比武”和“吳世玨”,王忠孝就是一肚子的火氣......他就是在那次和吳國貴之子吳世玨的比武中從馬背上摔下來,砸壞了腦袋,所以才換了個魂的。


    雖然魂都換了,但是王忠孝一想到這個吳世玨,還是忍不住來氣兒!比個武居然下那麽重的手,太不仗義了!


    想到這裏,王忠孝的臉色就放沉了,氣呼呼道:“爹爹,孩兒才不怕那吳世玨,上回隻是疏忽,下回再比,一準打得他屁滾尿流!”


    王輔臣哈哈大笑:“這才是我馬鷂子的兒子!”


    王忠孝見自己這爹沒發現自己有什麽不對,便話鋒一轉道:“爹爹,孩兒雖然還是武人,但也得讀點書,這樣才能在今年秋天的應挑中挑上個拜唐阿。”


    “不就是個拜唐阿嘛,憑你的武藝還能挑不上?”王輔臣一臉的不在乎,“不過多讀點書也好,沒準以後能走走筆帖士的路子。”


    “爹爹教導的是。”王忠孝說,“爹爹,孩兒之前覺得您這兒安靜,所以才來這兒讀書。現在您都回來了,孩兒還是回小書房去念書吧。”


    王輔臣點了點頭,又對王吉貞道:“老大,你和老二一起回他那兒去,跟他說說應挑拜唐阿的事兒,再交代一下回北京後都要注意點什麽?北京可不比曲靖,得夾著尾巴做人!”說著話,他又瞪了眼王忠孝,“到了天子腳下,可不能瞅著誰家的丫鬟生得俊俏就去調戲......到時候就不是讓人家的主人狠揍一頓的事兒了!”


    王忠孝聽了這話,臉頰就是一紅,趕緊行禮道:“是,爹爹,孩兒知道了。”


    原來他讓吳世玨揍是有原因的......


    王吉貞也道:“爹爹,孩兒告退了。”


    王輔臣笑著揮揮手:“去吧,去吧,都去吧!”然後他又對於師爺道,“海天,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吧。”


    “東翁,那學生也告退了。”


    看著自己的倆兒子和一個師爺一塊兒下了樓,王輔臣才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書架前,取下那本《金瓶梅》和左右兩側的幾本書,然後取出了擺在後頭的那個紅木盒子。


    盒子很快被打了開來,王輔臣一伸手就取出了裏麵的銀票,然後一張張清點了起來,數到後麵自然發現了那些白紙,隻見他臉色一沉,低聲罵了一句:“小兔崽子,又拿錢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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