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老三、輔臣、玄初......你們覺得明年雲貴的兵費,有沒有可能再加一點?”


    吳國貴的書房裏麵,平西王吳三桂正一邊摸著自己的鷹鉤鼻子,一邊若有所思地問坐在周圍的吳應麒、吳國貴、王輔臣和一個有點幹瘦矮小,蓄著三縷須髯的中年文士。


    大概是吳三桂問出的問題太出人意料,書房內一片沉默,半晌才是那中年文士打破寂靜:“王爺,您要加錢就得給他們凶一個!”


    吳三桂聽了這話眼珠子就是一瞪:“玄初,你覺得本王還不夠凶?”


    這名中年文士是吳三桂的軍師,姓劉,名茂遐,字玄初,四川人士,是個三朝忠臣,先忠大西老萬歲,再跟著劉文秀一起當了南明忠臣,劉文秀在四川兵敗後他又轉投吳三桂成了大清忠臣。如果把他初投大西也算是“一反”,那他也算是“三反之臣”,造反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另外,他還是個讀書人,還有舉人功名,懂得從書本上汲取造反知識,也善於在實踐中總結和學習造反經驗。所以他今兒跟著吳三桂聽了王輔臣口授,又看了王忠孝的表演,造反的本事又大了一些......


    “王爺,您要是夠凶,朝廷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您嗎?”劉玄初笑道,“您這些年為了讓朝廷放心,受了多少委屈?咱們平西藩上下,又吃了多少苦頭?別的不說,光是王爺您這些年為了替大清平定西南所招撫的原屬李自成、張獻忠和大明陣營的將官兵丁就不下十萬。可朝廷才給您多少兵額?”


    說著話,劉大軍師就掰著手指頭算起來了:“援剿四鎮加一塊才一萬兩千,忠義十營也隻有一萬兩千的兵額。雖說王爺您替朝廷招募的闖、西、明等處人馬中有一部分在四川、貴州充官軍,但依舊在雲南跟隨王爺的人數依舊不下五萬......比朝廷給咱的兵額多了一倍!多出來的兵丁,都得王爺您勞心費神替朝廷養著!”


    另外,王爺您藩下的佐領有五十三個,藩下丁壯早就過了五萬,可額兵也才一萬零六百。差不多是五丁才能出一甲!可餘下的那四丁,王爺您也得替朝廷擔待著。


    您為朝廷受了那麽多的委屈,朝廷念著您一點好嗎?”


    吳三桂歎了口氣:“可不是嘛,老夫麾下的精壯超過十萬,現在隻向朝廷要三萬四千六百人的俸餉。老夫的忠心、苦心,鼇太師怎就不知道呢?”


    “這還不是因為王爺您太老實了?”劉玄初道,“老實人受欺負啊!依卑職看,您與其自己受委屈,替朝廷分憂解難,還不如把這十萬精壯之丁和鼇太師挑明了!這十萬精壯可都是見過血、上過陣,其中半數還跟過李自成、張獻忠!您要不替朝廷擔待著,他們可就......”


    “劉軍師說得沒錯!”吳應麒一拍大腿,“要不是我父王,這十萬精壯可就造反了,沒準就一路打到北京去了!”


    “應麒!”吳三桂瞪了兒子一眼,然後才低聲道,“可是鼇太師他......”


    吳三桂提到鼇拜,心裏頭又有點發毛了。


    那可是滿洲第一巴圖魯啊!


    劉玄初笑道:“王爺,如今朝廷宿將凋零,猛士皆老,就剩一個滿洲第一巴圖魯在那裏撐著。而這鼇拜又跋扈擅權,結黨營私,目無君上,擱在哪朝哪代都是取禍之道!這鼇拜如果想要混個善終,恐怕也得用一用這個養寇之計!”


    吳三桂一聽這話,頓時就是眼前一亮,永曆是他的“小寇寇”,而他也是鼇拜的“小寇寇”。他要是沒了,鼇拜這個保家的巴圖魯還橫什麽橫?


    所以他凶一點,鼇拜的價值就高一點!


    吳三桂低聲嘀咕:“這麽說來,本王的確可以凶一點......可是鼇拜會不會誤會本王真的要反?”


    看到吳三桂的眉頭擰了起來,劉玄初隻好對他說:“王爺您如果還是不放心,那麽卑職可以和三公子一起上京,去和鼇太師解釋王爺您的苦衷。鼇太師和您一樣,都是公忠體國的純臣,一定會知道您的苦衷的。”


    “那就有勞玄初了,”吳三桂終於下了決心,咬牙切齒道,“老夫這就給他們凶一個!可要怎麽個凶法呢?老夫為人和善,性情儒雅,這幾年又常常跟圓圓一起念阿彌陀佛......”


    “王爺,”看見吳三桂一臉“和善”的表情,劉玄初也隻好替他想轍,“要不然這樣吧,您先來一個雲南全省大練兵,把您麾下的各部人馬,包括藩下丁餘和屯田的綠營兵都召集起來,亮給朝廷的耳目看看!”


    說著話,他就扭頭看了看王輔臣了。


    王輔臣是內務府的奴才,外放出去就是給皇上當耳目的,當然可以給皇上直接遞密折打小報告。通過他的小報告,康熙小皇帝就能知道吳三桂有多凶了!


    不過據王輔臣自己說,他可從沒打過吳三桂的小報告,要不然他也不會一個總兵當十幾年都升不上去啊!


    吳三桂這時候也笑吟吟望著王輔臣。


    看見吳三桂的眼神,王輔臣馬上就明白了,拍著胸脯道:“王爺放心,輔臣一定給皇上上折子,告訴那小孩子皇帝您老人家可有實力了,握兩省之地,掌十萬之軍。要把您老人家惹毛了,大清可就要完了!”


    吳三桂趕忙擺手道:“過了,過了,本王是忠臣,是大清的忠臣,不會造反的。輔臣,你就不要提把本王惹毛的事情了。”


    王輔臣笑著答道:“好,好,我不提這個,我就跟小皇帝說您老人家還是忠心的,雲貴沒您老人家不行。”


    吳三桂總算滿意了,他接著又對吳國貴道:“國貴,你這回上京後見著鼇太師,一定要找個機會把世凱推薦給他。世凱是有真本事的,鼇太師也樂於提拔旗人當中的少年才俊,如果世凱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一個藍翎侍衛總是能拿到的。即便這次挑不上,鼇太師也會留意世凱的,往後走拜唐阿揀補侍衛的路子升上去也沒多難。”


    王輔臣聽了這話趕緊起身朝著吳三桂就是一拜:“王爺大恩,卑職父子這輩子都忘不了!以後王爺有用得著卑職父子的地方,隻需知會一聲,卑職父子自當效死!”


    ......


    “什麽?吳三桂要凶一個了?他這是想開了,準備造反了?”


    和老王輔臣一起從昆明城回到曲靖的王忠孝,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好好數數從吳世琮、吳世玨那倆好兄弟那裏坑,不,是借來的銀票,就從他爹那裏聽到了一個非常勁爆的消息。


    “不,不,”王輔臣一邊在他內書房的椅子上落座,一邊擺手道,“吳三桂哪兒有那賊膽?他的心思我還不知道?看到養寇自重的路子走不通了,就想著試試擁兵自重......這也是被底下十萬張嘴給逼的!”


    “爹爹,”王吉貞也和王輔臣、王忠孝一塊兒回來了,聽了老頭子的話,就好奇地問,“王爺不是一直在擁兵自重嗎?”


    王忠孝在旁插話道:“吳三桂過去一直是一邊擁兵自重,一邊還藏著掖著裝孫子。這回大概是學到了對付白甲兵的法子,所以腰杆子硬了,不裝孫子了。”


    “別瞎說,”王輔臣瞪了王忠孝一眼,然後對王吉貞說,“老大,擬個揭發平西王擁兵自重的密折。”


    “好勒,”王吉貞笑著應道,“爹爹,這次咱給平西王報多少人馬合適?”


    “十萬!”


    “十萬?這麽多?”王吉貞道,“上回才報了六萬......一下就十萬了,是不是增長太快了?”


    “不快,不快,這是平西王自己讓我上報的。”


    在邊上聽王輔臣、王吉貞兩父子對話的王忠孝也有點目瞪口呆,原來這個王輔臣一直在給朝廷當密探啊!怪不得康麻子後來會那麽信任他,還讓他當了陝西提督,還給他封了個侯。


    “等等!”王忠孝瞧見王吉貞準備提筆去替王輔臣擬奏折,趕緊喊了一嗓子。


    王輔臣聞聲望向王忠孝。


    王忠孝道:“爹爹,這次您應該揭發吳三桂圖謀不軌,意圖造反!”


    “什麽?”王輔臣給王忠孝的話嚇一跳,回頭看著兒子,“老二,王爺待我們也算不薄,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把他老人家給賣了!”


    “爹爹,”王忠孝笑道,“這怎麽是隨隨便便把平西王給賣了呢?這可是成全了平西王、鼇太師和康熙小皇帝三家的大好事兒,他們三家都會記著咱們的好的!”


    “怎麽說來著?”


    王忠孝道:“平西王這邊一準能因為您的一道折子多拿個一二百萬兵費,而且他老人家也不會知道您在密折上寫了什麽,一定會念著您的好。


    鼇太師的地位會因為平西王欲反而得到鞏固,他當然也會念著您的好。


    而康熙小皇帝......他要是有掌權的一天,那必定是已經扳倒了鼇太師或是熬走了鼇太師。而熬走鼇太師遙遙無期,滿洲第一巴圖魯的身板可跟鐵打的一樣!這咱先不考慮。


    如果是扳倒了鼇太師,嗬嗬,那可就是少年英主了!連鼇太師都扳得倒,他還會怕吳三桂?到時候吳三桂不想反也會給他逼反的!您一早就上密折揭發吳三桂,說明您肯定不是吳三桂一夥兒的。那小皇帝還不得把您當成大清忠臣?到時候給您個總督幹幹,您可就發達了。


    另外,爹爹您跟著吳三桂十幾年,也得了不少好處,如果不給吳三桂來個狠的,小皇帝又怎麽能放心讓您專鎮一方?”


    王輔臣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揭發吳三桂圖謀不軌的奏折,可不能用朝廷的郵驛往北京送。”


    “爹爹,”王忠孝一拍胸脯,“我親自送去乾清門的侍衛檔房!”


    “不行!”王輔臣一臉嚴肅地對兒子說,“不能送去侍衛檔房,必須得通過可靠的路子送到皇上或太皇太後手裏!”


    “爹,”王忠孝有點為難,“孩兒上哪兒找這樣的路子?”


    王輔臣一笑,道:“會有的,等你到了北京就會有路子了。”


    他又對長子道,“老大,你先照著我之前的意思擬一份吳三桂擁兵十萬的折子,明天就發出去!然後再擬一份揭發吳三桂圖謀不軌的折子,由老二隨身攜帶,找機會遞到宮裏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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