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是有什麽緊要之事要”


    王忠孝穿著黃馬褂,躬身跟在康熙身後,在太液池水邊亦步亦趨地走著。小桂子公公則故意領著一群伺候的太監宮女遠遠落在後麵。


    這擺明是給君臣之間留下說悄悄話的空間。


    今兒“南書房剿總”的會議已經結束了,但是王忠孝卻被康熙留了堂,這會兒正在“加班陪皇上散步”.就在海子裏!


    聽見王忠孝說的話,康熙就輕輕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大頭,朕的確有話要和你單獨說。”


    “皇上有什麽盡管吩咐就是。”


    康熙點點頭道:“大頭,你知道這次朕為什麽讓你陪著索額圖一起去江南嗎?”


    王忠孝當然知道小麻子想讓他幹什麽,但他還是用試探地口吻問:“皇上,您想讓奴才悄沒聲兒的把那個朱三太子給料理了?”


    大清朝在對待崇禎子嗣的問題上,向來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


    殺是肯定要殺的!


    但卻不能明著殺,總是以“偽太子”、“偽朱三太子”的名義殺!


    而現在出現在江南的這個朱三太子很可能是真的.既然這個朱三太子是真的,那就更不能留著了,必須得鏟除了!但同樣不能明著殺,甚至不能給扣個“偽朱三”的名義殺了。


    康熙這時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王忠孝:“大頭,伱準備怎麽料理這個朱三太子?”


    “奴才準備.”王忠孝一邊偷眼打量康熙的臉色,一邊暗自揣測聖意,“給他辦個病亡怎麽樣?”


    這次王忠孝要去辦的朱三太子是吳三桂的女婿王忠孝當然知道是假的,但康熙可能當真了。所以他應該不想鬧大,要鬧大了,那吳三桂不就有大義名分了?


    如果天下人都知道吳三桂把女兒嫁給朱三太子了,就算朱三太子和吳三桂的女兒都死了,吳三桂也還可以找個小屁孩說是朱三太孫啊!


    所以悄悄弄死最妥!


    既然要悄悄弄死,就不要辦什麽三堂會審,也不要淩遲碎剮了動靜太大不好。


    “全家因病而亡也算善終了!”康熙點點頭,道,“崇禎皇帝在九泉之下,也足以欣慰。”


    全家吳三桂的女兒也要弄死?你夠狠!


    “皇上真仁君也!”王忠孝還得誇康熙。


    康熙笑道:“不過這個幫助朱三太子體麵的活兒你一個人幹不合適。”


    “那皇上想讓誰和奴才一起來?”王忠孝一邊問一邊琢磨:你個麻子壞得很,這是要我殺吳三桂的女婿女兒納投名狀而且我一個人納投名狀你還嫌少,還想讓別的倒黴蛋一起幹!


    康熙道:“施琅.朕想讓施琅來幹!朕這些日子思慮再三,覺得施琅是個人才,朕還是得給他一個納投名狀的機會。他如果幫著朕把真朱三太子一家給風光大葬了,朕就讓他幫你阿瑪一起練兵。如果他企圖放走朱三太子,那你就把他拿下,然後你一個人幫朱三太子體麵.朕會給你一道拿他的密旨!”


    王忠孝心想:太狠了.別人是殺人誅心,這康熙是用人還要誅心啊!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是嘴上卻說:“皇上真乃仁君也,奴才相信那個施琅一定會抓住這個納投名狀的機會。”


    康熙點點頭:“他最好能抓住他是懂水軍的,我大清最缺這樣的人才。”


    明白了!


    王忠孝這會兒已經體察到聖意了。張勇、趙良棟盡可以害死,打陸戰的奴才不值錢,但施琅這個水軍都督得盡可能留著!


    這事兒.不大好辦啊!


    紫禁城,乾清宮,南書房。


    和王忠孝一塊兒在海子邊散完步回來的康熙皇帝正低頭在看折子,腳步聲突然響了起來,然後就是曹寅這個小孩子的聲音:“奴才曹寅恭請聖安。”


    “朕躬安,”康熙抬頭看著曹寅的娃娃臉,笑道,“小寅子,你想不想你阿瑪?”


    “想啊,”曹寅笑道,“不過伺候皇上更要緊!”


    康熙笑著對曹寅道:“小寅子,你還是去趟江南吧.你阿瑪是康熙二年當江寧織造的,一眨眼就已經七八年了!你這個當兒子的再不去見見,怕是要忘記你阿瑪長什麽樣了吧?”


    “皇上,奴才”曹寅認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有點忘記了。”


    康熙笑道:“那就去一次吧,本朝孝治天下,你也得忠孝兩全!而且朕聽說江南有許多好吃好玩好看的,你正好去替朕走走瞧瞧,看看有什麽好的,就買一點回來。”


    “好啊,皇上,”曹寅笑道,“那奴才就,就走一趟江南吧!”


    康熙又道:“那王大頭不是過一陣子要和傑書一起南下辦差嗎?你不如和他商量一下,帶上你算一個隨員,大家夥兒一起去江南。你阿瑪可是江寧織造,由他幫著接待安排,你們這一路可就舒服了。”


    “好,好,”曹寅點點頭,“奴才回頭就去和王大頭說說。”


    康熙道:“不要和大頭說這是朕的意思,就說你想阿瑪了。”


    “什麽?”曹寅一愣。


    康熙已經收起了笑容,放沉了聲音:“小寅子,朕還有個差事要交給你。你跟著王大頭南下的時候,順便替朕盯著點王大頭!”


    “盯,盯著王大頭?”曹寅又是一愣,“難道皇上信不過他?”


    康熙道:“朕不是信不過他,而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王世凱和他阿瑪王輔臣的綽號是什麽?”


    “是小呂布和活呂布。”


    康熙點點頭,笑道:“朕也知道呂布是大漢忠烈但他也是三姓家奴!而且他們父子倆畢竟在雲南帶了好些年!據雲南巡撫李天浴奏報,王輔臣和吳應麒、吳國貴關係很好。而王忠孝和吳世琮、吳世玨還拜了把子。朕不得提防著一些?”


    “皇上聖明,”曹寅聽了康熙的話,“馬上表態支持。”


    康熙笑了笑,又道:“而且朕讓你盯著王世凱,也是為了將來可以重用他!小寅子,你是朕的奶兄弟,朕對你是絕對信任的,你以後就跟在王世凱身邊,當朕的耳目,也讓朕可以放心大用王輔臣、王大頭父子如何?”


    曹寅恍然大悟,趕忙對康熙道:“請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會替皇上緊盯著王大頭,如果他對皇上有貳心,奴才決不會放過他!”


    康熙滿意地笑道:“小寅子,那你知道王大頭怎麽才算是有貳心?”


    曹寅道:“奴才知道.他要是敢貪贓枉法,那就是有貳心了!”


    康熙哈哈大笑了起來。


    曹寅一頭霧水,看著康熙,“皇上,奴才說得不對嗎?”


    康熙搖搖頭道:“朕要用的是王輔臣、王大頭的勇!他們倆是堪比鼇拜的勇士,隻要對朕忠心,貪一點沒什麽.王輔臣削尖了腦袋想去廣東當總督,王大頭一門心思要去江南抓朱三,不都是為了能多撈銀子?不貪贓枉法,他們怎麽撈?但隻要他們父子對朕忠心,撈起來也不過分,朕是不會計較的。”


    “那皇上”曹寅還小,還不大懂這些大人的道理,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王大頭怎麽才算對皇上不忠?”


    “他如果敢暗中放那個娶了吳三桂女兒的朱三太子一條生路,那就是對朕不忠了!”康熙沉著聲說,“朕命他逼著施琅幫那個朱三太子體麵.如果他是朕的忠臣,這事兒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你要給朕盯緊了,如果那個朱三太子讓人掉了包或是從施琅、王大頭手裏跑了,你馬上去報告康親王!”


    “奴才領旨!”曹寅一邊領旨一邊心說:王大頭啊王大頭,你可千萬別犯糊塗要不然你和你爹都得死!


    康熙小皇帝準備派個小孩子(曹寅)到王忠孝身邊當耳目的時候,王忠孝正和他爹王輔臣一塊兒,擠在一輛新買的大馬車裏頭,轟隆隆的駛過北京城內高低不平的路麵,向西直門而去。


    這兩父子從紫禁城出來後,沒有回大豆腐巷的家,而是往城外的莊子上去了。


    就在王忠孝陪康熙皇帝在“海子裏”散步的時候,在東安門外等兒子的王輔臣就已經派了三個親兵拿著他的名刺去約孔四貞、尚之信、耿精忠他們仨到自己的玉淵潭莊子裏吃飯。


    當然是一邊吃飯,一邊商量著怎麽結成兩廣福建互保聯盟,然後一起當大終臣了


    “爹,看來小皇帝是鐵了心要和平西王幹了.最多兩年,天下就得大亂了!您老這一回可一定得好好造反,千萬別再造砸了!”


    當馬車駛出西直門的時候,本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扯閑篇的王忠孝,忽然就和那個反複無常的不孝之爹把造反的事兒給挑明說了。


    “你說什麽呢?”


    王輔臣趕緊撩起車簾往外看去,發現已經出了城,馬車周圍沒什麽行人,隻有王安騎著馬在邊上護著,趕車的則是王全。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壓低聲音對兒子說:“誰告訴你我要造反的?我現在是朝廷重臣,都位極人臣了,我還反什麽反?


    況且什麽叫再造砸了?我是當過反賊,但我都是脅從,是被迫跟著幹爹反的,從來沒有自己領銜造過反。當年要是能讓我做主,這反一定造得成!”


    王忠孝嘿嘿一笑:“爹,你可別以為造反的容易.我看真要換你上,許還不如幹爺爺呢!”


    “怎麽可能?”


    王輔臣摸著大胡子,一臉得色,“老二,你爹我都著書立說了《槍騎突擊二十四法》知道不?這是兵書,是可以傳世的兵書。我覺得我這《槍騎突擊二十四法》雖然字數不多,但論起好用,比戚少保的兵書都不差了!”


    別說,這個王輔臣還挺有自信的要沒這點自信,他在曆史上怎麽都能以侯爺的身份風光大葬。


    “爹,你的《槍騎突擊二十四法》雖然還有不少可以改進的地方,但也算不錯了。不過光靠這個要造反成功還是有點困難”王忠孝早就拜讀過王輔臣的著作了,也對這個爹爹的上進頗為欣慰,可他還是要給王輔臣潑一盆冷水!


    “這還不夠嗎?”王輔臣很有點驕傲自滿,“皇上已經許了我當兩廣總督了,而且還命我先幫他訓練三鎮新軍嘿嘿,練新軍啊!”


    看他這樣子,還真有點要當“王大總統”的意思!


    不過康熙可不是光緒、宣統.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兵練成“吃王大頭飯、穿王大頭衣”的王家軍可不容易!


    “爹,”王忠孝抱著胳膊,思索著道,“如果皇上讓咱們去廣東練兵,練出來的新軍當然是咱們的兵。但是小皇帝沒那麽傻,他讓咱在直隸練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您能明目張膽練私兵?”


    “這個.”王輔臣想了想,拍拍胸脯道,“我有心腹啊!除了‘仁、義、賢、安、全’他們幾個,我還有幾十個親兵,還有你邵二叔、蔡三叔、白四叔、李五叔、龔七叔、黃八叔那可都是你爹我過命的兄弟!回頭我上個折子,把他們都調了來,都給當總兵、副將,這下總能把部隊掌握住了吧?”


    “哪兒能讓咱把持三鎮新軍?”王忠孝搖搖頭,“一鎮一萬人啊.能給咱們的人把持一鎮新軍就頂天了,還有兩鎮怎麽弄?”


    “還有兩鎮.”王輔臣兩手一攤,“你怎麽辦?涼拌!”


    “這還隻是武官,”王忠孝又道,“文臣你有嗎?除了於師爺、周師爺(周培公),咱手下還有能治理地方的人才嗎?”


    “有有你巴六叔,”王輔臣道,“他如今在甘肅當官。”


    “那也才三個人呢!”王忠孝哼了一聲,“我貞姑的人都比你多!爹我看你這個反啊,恐怕造得還不如我的那個幹爺爺!”


    王輔臣一瞪眼,“那我不反了還不行嗎?”


    “不行!”王忠孝還是搖頭,“您不反,平南王府的人反不反?廣西將軍府的人反不反?廣西、廣東的水陸提督們反不反?還有分守兩廣各處的總兵、副將們反不反?您自己的督標兵將們反不反?還有兩廣、福建的士紳百姓反不反?


    他們可不知道鼇拜已經沒了!他們還覺得鼇拜會幫助平西王打天下。到時候他們要都反了,您老不反,還真給大清朝當忠烈?”


    王輔臣聽兒子這麽一說,頓時就傻眼了。


    王忠孝說得沒錯,現在全天下隻有七個人知道鼇拜已經化灰了。而在大清官場上,所有“耳聰目明”的官員都以為鼇拜投靠了吳三桂,還要幫著吳三桂一起反大清。


    有鼇拜幫忙,這吳三桂造反的贏麵可是太大了就算不能席卷天下,搞個半壁江山,南吳北清,那還不是輕輕鬆鬆的?


    對於兩廣和福建的藩王和軍閥們而言,吳三桂有半壁江山就值得他們跟一把了。讓吳三桂在前麵頂著,他們在兩廣和福建割據,不比給滿洲人當奴才香嗎?


    所以吳三桂隻要反了,兩廣福建的軍頭們多半會跟著一起反更可怕的是,由於大清朝這些年在廣東、福建搞海禁搞得天怒人怨、民心喪盡,要是吳三桂真反得有聲有色,兩廣、福建還不得一片叫反?


    到時候即便王輔臣不反、孔四貞不反、尚之信和耿精忠也不反,又有何用?底下人都不跟,他們就當不了忠臣,最多就是當忠烈。


    可問題是,王輔臣知道真相他知道吳三桂手裏頭壓根就沒有鼇拜,鼇拜早就成灰了。


    雖然吳三桂準備造反已經準備很多年了,可是沒有鼇拜在手.總覺得這個“反”,還是有可能造砸了的。


    可是王輔臣很快就是兩廣總督了,吳三桂真要反起來,他周圍的人都跟了,他能不跟嗎?


    想到這些,王輔臣看著兒子,顯得有點糾結,“老二,你說得有點道理這個反好像的確不容易造!不反好像也不行。你給為父合計一下,看看咱家怎麽才能把這個反造好了,怎麽都得造出一家王爺吧?”


    一家王爺怎麽夠?王忠孝心說:起碼還得再加一皇上或大總統給我當啊!


    在心裏頭立下大誌後,王忠孝就對王輔臣道:“爹,造反這事兒啊,光有兵那是不行的。還得有主義!”


    “有啥?”王輔臣一愣。


    “主義!”王忠孝正色道,“就是能鼓勵千萬人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大道,以及實現這個大道的辦法!”


    “啊”王輔臣還是一臉懵逼。


    王忠孝看了眼這個連造反的主義都不懂的爹,搖搖頭道:“爹,您怎麽說都是跟過闖王老萬歲的,怎麽連主義都不懂?闖王那套均田免賦就是主義啊!”


    “啊是嗎?”王輔臣道,“可是闖王不也沒成事嗎?”


    “那也比你強啊!”王忠孝沒等他爹翻臉,就自顧自說下去了,“他沒成事,說明主義不夠咱再加啊!”


    “加什麽?”


    “驅除韃虜!”王忠孝說,“驅除韃虜、均田免賦.再加一個天下為公!這樣一準夠了!”


    “夠了?”王輔臣苦苦皺眉,“可那又要怎麽搞呢?”


    “嘿嘿,”王忠孝笑道,“我有辦法!爹,你聽我的,準沒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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