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衛,您剛才說這個維新書院到底是教什麽的?還有.這個維新書院到底是誰辦的?書院的學生將來能有什麽樣的前途?”


    黃宗羲黃老學問家看來真的是老了,似乎沒有聽明白王忠孝的話,所以在王忠孝說完話後,又連著拋出了幾個問題。


    “梨洲先生!維新書院是教救世之心和治世之能的,所以書院的學生既要學道德心性,又要學經世致用的本領。隻有心中以天下為己任,手中又有經國濟民的才幹的士子,才能為國為民.”


    王忠孝和盤托出了自己的辦學理想,語速很慢,聲音柔和,讓人聽了如沐春風。可是這番好好的理想之言在黃宗羲這個對“造反之學”頗有研究的大儒聽來,卻是充滿了“反意”!


    什麽叫“救世之心”?


    大清朝現在可是聖主臨朝、國泰民安、河清海晏,眼看就是大清盛世了,用得著“救世”嗎?


    而且這個王侍衛要救的是誰的世?大清朝的?還是大明朝和吳三桂的?


    至於“治世之能”可就更不應該了大清朝的官,特別是漢員需要治世之能嗎?根本不需要!如果大清朝真需要這樣的官,就不會讓底下大部分初入仕途的漢人文官背著一屁股京債去上任了。給下麵的人多放點缺有那麽難嗎?沒有!


    大清朝對漢員的官缺卡得很緊。北京城裏麵主要招旗員的衙門裏麵有不計其數的筆帖士,但地方上給漢員當官的衙門裏麵的佐貳官卻很少,其中總督、巡撫下麵不設佐貳官,如果不算上督標、撫標,整個督撫衙門裏麵就一個總督或一個巡撫是“有編”的連對標六部的六科房的頭頭都是紹興師爺。


    大清朝真想要安排那些未來的“治世之能臣”,多安排點佐貳官去給漢員幹不就行了?多一點曆練,也容易成才啊!


    可那句老話怎麽說的?“治世之能臣”就是“亂世之奸雄”啊!


    大清朝是什麽底色?能駕馭得了幾號大奸雄?要是朝中和地方多幾個奸雄,大清盛世還能有嗎?


    而大清朝的這點心思,還能瞞得了黃宗羲嗎?


    可現在王輔臣、王忠孝這兩父子卻要在主政廣東後辦學培養“能臣奸雄”,辦學不花錢嗎?


    還有,一任總督才多少年?如果到期就走了,那個什麽維新學堂都沒開明白,王輔臣就得換地方了,辦學的花費不都打水漂了?


    可王家父子就是肯砸錢辦學,說明你們.不忠啊!


    王忠孝並沒有想到黃宗羲這個大儒那麽能瞎琢磨,看到他不言語,就接著往下說:“這個維新書院是家父和平南王世子、靖南王世子和定南格格四家合辦的。現在靖南王世子已經接管了靖藩的藩政,平西王世子和定南格格很快就要接下平、定二藩,家父也馬上要繼任兩廣總督所以他們四位需要大量任用想救世、能任事的文官。


    梨洲先生想必也是知道,如今大清朝的文官,無論是筆帖士出身,還是進士、舉人出身,都不大能辦事。那些筆帖士還稍微好一點,畢竟是一級一級升上來的。而那些科舉出身的,除了會寫八股文,就沒什麽能耐的。進了衙門什麽都不會,全靠師爺包辦一切.這個官還不如讓師爺去當!所以家父很看不慣這樣的文官,就想著開設一所專門培養能吏的學堂,將文官和師爺合二為一。


    而如今這個天下,又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了。等家父、平南王世子、定南格格都到了兩廣後,應該有大顯身手的機會。所以這間書院的學生,將來的前途當然也是有保證的。他們既可以去兩廣福建各級的衙門裏當官為吏,也可以從軍報國,說不定還有機會建功立業.機會難得啊!”


    王忠孝說得很真誠,說得那個跟著黃宗羲的胖書生都動心了,但是卻哄不了黃宗羲這樣的“大反儒”——能寫出《明夷待訪錄》的大儒,心性如何可想而知!


    黃宗羲心說:原來“不忠”的不僅是王輔臣、王忠孝,連尚之信、耿精忠、孔四貞都不忠了!雖然他們的心思和朱三太子、吳三桂應該是不一樣的,不至於馬上舉起反旗。但是不忠的心思一旦起來了,那離真正造反也就不遠了!


    而且你們就算不想在造反的道路上走那麽快老夫和老夫的學生還能推你們一把呢!


    唔,不錯,不錯.看來反清複明的大業有希望了!


    猜到了王忠孝的心思,黃宗羲便沒有再繼續刨根問底,而是笑著說:“王侍衛,老夫閑著也是閑著倒是想外出走動一下。老夫在福建兩廣還有不少老相識呢!清兵南下以後,就沒怎麽和他們見過麵,這回正好去見見。


    另外,老夫在甬上證人書院所收的幾十個徒弟都是閉門做學問的,這次正好領著他們去兩廣福建開開眼界!”


    聽見黃宗羲答應了王忠孝所請,不僅願意派出學生,而且還打算親自跑一趟廣東,王忠孝當下就是一陣大喜,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梨洲先生能去廣東,這維新書院一定可以成為天下第一等的名校至於梨洲先生和其他先生的修金,晚輩.一共給這個數一年如何?另外,再給這個數的安家之費.”


    王忠孝倒是個實在人,也不來太多虛的,直接拿起剛才那個胖書生拿來的毛筆,在茶幾上寫了“五千”和“一萬”這兩個數字。


    修金(給老師的報酬)一萬兩,安家費一萬五千兩不是給黃宗羲一個人的,而是給黃宗羲和他的門人的。


    王忠孝笑著問:“您老人家還滿意吧?您要滿意,咱們馬上訂合同付款,瑞信堂的銀票我就帶在身上,都是憑票即付的。如果您老嫌麻煩,我回頭就讓人從蘇州運現銀過來!”


    “滿意,滿意”黃宗羲捋著胡子笑道,“王侍衛,令尊為了這所學堂,怕是要大大破費了吧?”


    王忠孝哈哈笑道:“梨洲先生說笑了,辦學哪兒有不花錢的?而且晚輩用這點兒修金和安家費能請著梨洲先生和先生的弟子,實在是太劃算了。”


    劃算當然是劃算的,不過這兩萬五千兩還僅僅是維新書院請人的部分花銷,還沒算從紹興請師爺去當老師的花費呢!


    那些能當老師授徒的師爺可不便宜!而且紹興師爺一行也是要搞壟斷的,通常不願意收紹興人以外的徒弟除非給錢特別多!


    而等這些老師被請到廣東後,還得建學堂,還得編寫和印刷課本,還得把學生從兩廣、福建各地招了來,還得好好安頓所有的學生和老師,照顧他們的生活雜七雜八的花費都算上,一所上檔次的維新學堂沒有個一二十萬的開辦費,沒個十萬八萬一年的維持費,還真辦不了!


    而這所維新學堂還不是王忠孝準備要在廣東開辦的唯一一所學堂他還有一所精武學堂,將來也是要大辦的。而且窮文富武啊!


    一所軍校要辦好了,這花費比起維新學堂隻多不少。


    而文維新和武精武這兩大學堂都辦好了,文武雙全的人才才能源源不斷加入到天地會的事業當中去啊!


    不過王忠孝最近挺忙的,沒功夫把這開辦維新學堂的事兒跟到底了——康熙皇帝的寄信諭旨已經用八百裏飛遞送到他手裏了!小麻子皇帝叫他盡快回去幫著“坑”大清呢!


    所以在和黃宗羲談妥了請人的詳細條件,簽了“合同憑由”,並且支付了兩萬五千兩的銀票之後,他就把接下去的事兒都交給了王忠義和十幾個楊起隆、陳永華派來的天地會弟子後,就和周昌、王士元一塊兒離開寧波府。


    不過他們並沒有急著趕回北京,而是先去了一趟紹興。


    他在紹興這裏還有另外一單特別重要的“大生意”——陳永華和常明月這些日子就留在紹興,一邊幫著王忠孝招募紹興師爺,一邊就親自跟著這一單!


    而這單大生意的“客戶”也是個特別能來事兒的能人,名叫姚啟聖!


    就是那位在後世電視劇裏麵幫著施琅一起收複大員島的福建總督姚啟聖.而真實的姚啟聖可比電視劇裏的姚啟聖厲害多了!不過沿海遷界的事兒和他沒關係,他當福建總督的時候,沿海遷界都搞了小二十年了!


    而姚啟聖的“厲害”,主要是在“鑽營”二字上。他就屬於那種特別能“鑽”的主兒!


    他在順治十六年的時候,不知道走了什麽門路,給自己辦了個八旗子弟!還不是包衣奴才,而正紅旗漢軍的正戶旗人.他一紹興師爺,多少代都是紹興人,居然混上八旗的編製了!也不知道他一口紹興口音的滿洲話會不會露餡?


    而他混進八旗隊伍當然不是為了當八旗兵,而是為了混八旗科舉,還真讓他在康熙二年考上了一個舉人。


    漢人的進士要放個縣令,平均得侯選候補上八年。而姚啟聖考了個“紹興八旗舉人”,所以隔年就放了個廣東香山縣令.就是濠澳所在的香山縣的縣令!真是太香啊!


    不過這個特別能鑽,而且膽子也特別肥的姚啟聖在香山知縣的任上,還是遇到了一個他沒法擺平的事兒——他收了濠澳葡萄牙人的賄賂,擅自開了海禁,還幫著葡萄牙人通路子免當內務府洋奴才.可是他這麽一搞,卻惹得平南王尚可喜不高興了。


    結果姚啟聖就被禦史彈劾到了罷官去職,回紹興去吃老米了。


    但是姚啟聖不甘心就此沉淪啊!


    所以當王忠孝帶著陳永華、周昌、王士元一起到紹興招師爺的時候,姚啟聖聞著味兒就來了!


    他和王忠孝可是自己人王忠孝是八旗子弟,他也是八旗子弟!


    現在王忠孝要招師爺,那必須把他招進去啊!


    而王忠孝和這個紹興滿洲人也是一見如故,不僅把姚啟聖招入幕中,還直接把姚啟聖在會稽城內的家宅當成了“招師辦”(招聘師爺辦事處),還讓陳永華、常明月一塊兒住進姚家,和姚啟聖一起負責麵試師爺。


    所以當王忠孝再回紹興的時候,陳永華和姚啟聖已經幫著招募了一大群紹興師爺,而且他們倆還打得火熱,都快拜把子了!


    陳永華和姚啟聖拜把子那肯定是好事兒啊!


    陳近南的把兄弟以後還能和施琅一起攻打大員島嗎?


    而比這事兒更好的,當然就是把周培公和朱三太子王士元一塊兒捎上,四個人一起拜然後不就能一起終大清了?


    在姚啟聖的大宅子裏麵,在姚啟聖為王忠孝張羅的接風洗塵的酒席上,王忠孝聽見姚啟聖有意和陳永華結拜,馬上就接著酒勁兒來了興趣:“這是好事兒複甫,我看伱和熙止很有緣啊,這把子可拜,而且還可以多拜幾個兄弟!培公、士元,要不你們兩個和複甫、熙止一起拜個把子吧!”


    “一起結拜?太好了.卑職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周昌周培公知道王忠孝和陳永華、王士元的關係非常鐵,而他卻始終進不了王忠孝的核心圈子,現在王忠孝開了金口讓他往“圈子”裏鑽,他能不同意嗎?


    王士元當然也樂意了,馬上笑著對姚啟聖、周昌道:“熙止、培公、複甫,咱們四人也算是一見如故,而且又誌同道合,如今又一起生逢亂世,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候,一起結拜為異姓兄弟,將來正好可以互相扶持啊!”


    陳永華似乎喝多了幾杯,這時候也笑著道:“這可太好了,熙止、培公、士元,咱們就一起結拜吧以後就是自己人了!”


    “好好好,”王忠孝也快笑得合不攏嘴了,“既然你們四人都有結拜為兄弟的意思,那我就給你們做個見證,以後就是兄弟了!”


    多好啊,姚啟聖、周培公、陳近南、朱三太子這就要結拜成兄弟了,以後朱三太子他爹可就是姚啟聖、周培公、陳近南的叔叔了!


    大明朝的皇親國戚,姚啟聖、周培公這就算當上了。就這身份,上菜市口淩遲都不用另外安排罪名了


    “熙止,你現在和我堂兄(王士元)結了拜,那就算是我的人了!”


    姚啟聖的大宅子的後院裏,一張結拜磕頭用的香案邊上,王忠孝正笑著對剛剛認了三個義弟的姚啟聖道:“既然你是我的人,那你丟了的官職,我早晚能給你複了!”


    姚啟聖一聽這話可樂壞了,他這是遇上貴人了!想到這裏,馬上就摸出一個信封,笑吟吟便往王忠孝手裏塞,卻被王忠孝抬手擋住,“自己人,不興這個.但是我交待給你的差事,你一定得多上點心!”


    “二爺,您有什麽差事要交給屬下?”姚啟聖看見王忠孝態度堅決,也就收回了紅包。


    王忠孝道:“這差事非常重要,就是我在紹興這裏請的師爺,你都得把他們領去肇慶家父已經得了兩廣總督和桂林屯田總統大臣的差事!這兩個差事他一個人是做不過來的,你得帶著下麵的師爺好好幫幫他。


    另外,家父和定南格格、平南王世子、靖南王士子準備在肇慶合辦一所維新學堂這所學堂將由梨洲先生和他的學生負責儒學,同時也開了刑名、錢穀、文牘、水利、營造之學這些實學,這些實學就由熙止你帶去的師爺負責傳授!師爺的修金你來定,隻要他們肯教,錢不是問題。”


    “什麽?”姚啟聖聽完這話顯得非常吃驚,“梨洲先生嗎?您說的是湧上證人學堂的黃梨洲嗎?”


    “對!”王忠孝看著姚啟聖,“有問題嗎?”


    “這個.”姚啟聖說,“王侍衛有所不知,這個黃梨洲過去一直都傾向於.傾向於前朝,對我大清心懷不滿。”


    “心懷不滿?”王忠孝一笑,“熙止,人是會變的.黃梨洲現在不會比你更傾向前朝了!”


    崇禎皇帝現在都是姚啟聖的“叔皇”了!和姚啟聖一比,黃宗羲對前朝的那點眷戀算什麽?


    “既然如此,那屬下就沒什麽可說的了。”姚啟聖並不知道自己和崇禎都是“自己人”了,他還以為黃宗羲已經想開了,已經投靠朝廷當走狗了。


    “還有個事兒,你得用心去辦!”王忠孝又吩咐道,“熙止,你和濠澳的弗朗機人挺熟的是嗎?”


    “哦,是,是有點熟。”姚啟聖說,“屬下曾經在香山縣當過知縣。”


    王忠孝點點頭:“那就麻煩你抽空走一趟濠澳,去幫家父采買上三四十門青銅鑄造的可以發射三斤實心炮彈和散彈的火炮不要弗朗機炮,而是要一體鑄造炮管的火炮,還要配上可以在野外進行機動的炮架和炮車。還得盡快交貨!你和那些弗朗機人說明白了,這些火炮要在平定西南叛亂中使用,若是辦妥了,皇上一高興,也許就不要他們內遷當洋奴才了!”


    “屬下知道了!”姚啟聖道,“濠澳那邊有弗朗機人的炮廠,紅衣大炮都能鑄,這種三斤彈的小炮是不是小了些?”


    “不小了,”王忠孝搖搖頭,“太重了進不了雲貴。”


    “屬下明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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