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咱們要去了,日後怎麽接貨?”老村長氣不打一處來,“那些銀子算什麽?”


    錢鶴年被罵的不敢吭聲。


    老村長知道,大勢已去,現在十幾個漁村已經不可能站在同一條線上了。


    以前大家一樣窮,過不下去,有個人領頭,大家自然以他為尊。


    現在不行了,朝廷大把撒銀子,窮腿子拿著銀子,一日暴富,誰還跟他們鋌而走險?


    “現在還有多少人守著不肯走?”


    “咱們村僅剩下五戶!”錢鶴年尷尬道。


    這五戶人都有親人做海匪,其實原本村子裏有三十多戶人,可剩下那些人,架不住誘惑進城了。


    想要要挾他們,他們來個抵死不認,你也不能把他們如何。


    人命如草芥,這些銀子足夠買一條命了。


    “其他村呢?”


    “加一塊不足五十戶。”錢鶴年道:“爹,咱們如果死磕,沒有好處,還不如先拿了銀子,把好處收下。


    然後想其他的辦法,眼下大勢已去,咱們再想鼓動其他人,就沒那麽容易了。


    倒不如,投奔銀子,去找大哥!”


    老村長沉默不語,他心裏其實也怕報複,畢竟得罪了知府,豈是那麽好過的?


    現在眾人都被打散了,他這個村長還有什麽話語權?


    沒人聽他的了。


    “罷了,張羅一下,先拿好處,然後想辦法,把分的田地和房子給賣了,多拿些銀子。


    過幾天,你大哥的船過來,咱們離開吧。”


    老村長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還想著成就王霸之業呢。


    結果朝廷揮舞著銀子,就把他的野心給擊垮了。


    “是,爹!”錢鶴年高興的不行,急忙去張羅,其實堅守的人也很難熬,都想把好處拿到手先,有了銀子,天大地大,那裏去不得?


    一個個都是泥腿子,就算有的人在海匪裏當了頭目,可海上的生活多苦啊,吃喝倒是不愁,可弄銀子也輪不到他們。


    故此,這些人家裏也這是比尋常人好一些,可也好不了多少。


    眼瞅著村裏的破落戶,甚至連寡婦家都分到了銀子,直接野雞變鳳凰,住上了衙門分配的房子,誰看了不眼紅?


    可現在,老村長發話了,他們礙於錢鶴皋的威嚴,不敢冒頭。


    畢竟這位主兒,可是大海上橫行霸道的大王。


    不過,進了城,倒也不怕他們,這大王再厲害,也不可能攻破城,也不怕他們報複。


    有了銀子,誰還下海玩命啊。


    就這麽過了幾日,老村長一家分了銀子,處理了地和房子,利用他以前積攢下的威嚴,搶了幾套不錯的房子,所以很快就出手了。


    也攢了幾百兩銀子。


    拉上二十多個死黨,一行人來到了平日裏跟船隻交頭之處。


    “王家那裏通知了嗎?”老村長突然問道。


    “通知了,說是讓咱們避避風頭,等知府把咱們忘了再說!”錢鶴年道。


    若是沒有得罪鄧處善,倒也不至於跑路,還可以留在城內做接應,憑借著這些年攢下的關係,倒是還可以繼續呼風喚雨。


    “我說的是銀子,這個極度的跑腿費給了嗎?”老村長瞪著兒子。


    “說是等貨到了一起給!”


    “蠢貨,咱們都走了,這銀子能給到咱們手裏?”老村長氣的不行,不過轉念一想,這王家若是想繼續在海上討生活,就必須給銀子,要不然,他大兒子能收拾他。


    “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又不是不回來了。”錢鶴年道:“等大哥起事,咱們在殺回來不就行了,到時候要讓王家跪在地上求饒!”


    他知道父親最喜歡聽什麽,果不其然,聽聞此言,他父親臉上果然露出了微笑。


    “諸位,此番下海,老夫必然會照拂你們,隻要緊跟著老夫的腳步,未來未嚐不能創一番霸業!”老村長道。


    其他人都是一臉的討好,“您老放心,下了海,您指哪兒咱們打哪兒!”


    老村長滿意的點點頭。


    等了小半個時辰,錢鶴年有些焦躁了,“怎麽還沒來啊,平日裏這個時辰早就到了!”


    “遇大事必先靜氣,急什麽?”老村長坐在木箱子上,這裏麵都是銀子。


    “爹,這海上連船的影子都沒呢,莫不是海上風浪大,今天沒來?”錢鶴年說道:“今日風這麽大,說不得推遲了,要不咱們先回村子將就一晚,明日在過來?”


    “不行,就在這裏等!”老村長擺擺手,“若是餓了,就吃些幹糧。”


    他死死的盯著海麵,就在這時,海麵上出現了桅杆,緊跟著一艘千料大船出現在視線中,“來了!”


    眾人也是齊齊鬆了口氣,“總算來了!”


    又過了小半時辰,那船才逐漸靠岸。


    等船上的人露頭,確認是熟人,他們才過去。


    “怎麽今日晚了這麽久?”老村長皺眉問道。


    船上的頭目道:“別提了,寧波府最近出事了,風聲很緊,抓緊來幫忙卸貨,這可都是上等的細鹽!”


    海邊不缺鹽,煮海水獲鹽古之已有,所以海邊不缺鹽,但是走私鹽,任然是暴利。


    老村長皺起眉頭,“日後我們就不接貨了,這邊出了點事,灘塗的人全都進城了,日後你們也小心點,雖說他們不一定會發現這裏,但我聽說,他們要將整個灘塗開發出來。”


    那頭目一愣,聽完老村長的解釋後,也是大吃一驚,“這朝廷莫不是傻了,這麽多銀子就白給這些泥腿子了?這些鹽堿地既不能種糧食,也不能建房子,拿來作甚?”


    “誰知道呢。”老村長歎了口氣,又詢問起他兒子的事情來。


    頭目剛想說話,那些搬運私鹽的人就驚呼出聲,緊跟著便有無數身穿黑衣的持刀人從上方衝了下來。


    頭目大吃一驚,“不好,快撤!”


    錢鶴年也是魂飛天外,拉著父親就往船上跑,“爹,快上船!”


    老村長大腦宕機,一拍大腿,健步如飛。


    他想不出這些人是那兒來的,但是他很清楚,被抓住,便是死路一條!


    至於他那點野心,也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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