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的很重,幾乎全盤否認了朱鏑這些年的努力。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馬上整改。”


    “這不是整改的問題,是你眼中沒有窮苦百姓,你不是一個真正有憐憫心的人。


    你心中隻有豐功偉績,隻有成績,看不見百姓的苦。


    真正看得見百姓苦的人,是不會任由自己治下貧苦的人這般的。”沒有對比就沒傷害。


    在朱鈞的藩地內,鄉下的農民,更像是城中歸鄉養老的士紳。


    吃得飽,穿得暖,有糧,有銀,有房屋。


    也難怪那麽多人願意跑到威海衛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


    若是當年,他知道有這麽個世外桃源,說不得也會跑過去。


    隻可惜了,他運氣不好,碰不到朱鈞這麽好的藩王。


    朱鏑不明白,父皇為何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大發雷霆,在他看來,自己已經做得夠好了,吹毛求疵是不是太過分了?


    “父皇,兒臣這就改,您消氣。”朱鏑壓下心中的不滿。


    朱遠章也沒說什麽,繼續去巡視了其他的村莊,結果都差不多,沒有最差,隻有更差,有些差的家庭,一套衣服幾個人輪流穿。


    誰要出去,誰就穿衣服。


    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家人蜷縮在房間裏,蓋著薄薄的褥子,抱團取暖,以度寒冬。


    朱遠章是底層來的,他知道,這種情況的百姓絕對不在少說。


    不能因為威海衛百姓過的好,就以為天下的百姓都過的很好。


    那隻是威海衛而已。


    “那你說怎麽改?”


    朱鏑又是一愣,“修建道路,為他們修房子......”


    朱遠章越聽越聽不下去,“所以,你打算施舍補貼他們?”


    見朱遠章臉色愈發難看,朱鏑也是無語了,“父皇,難道兒臣做錯了嗎?”


    “怎麽,你覺得你做的很好?”朱遠章道:“咱總算知道,為什麽元大都那麽多新房子了,而你治下的村莊卻這麽貧窮了。


    元大都地貴,你如果開發新房子,能賺銀子。


    可村落的地不值錢,你開發不賺銀子。


    你覺得給村莊修路,並不能給你帶來什麽好處。,


    而且,花費巨資,所以你對這些人的苦難視若無睹。


    你聽聽你那方才那高高在上施舍一般的口氣。


    讓人聽了簡直作嘔。”


    “父皇,兒臣承認的確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可是也不至於讓父皇如此貶低吧?”朱鏑有些繃不住了,他的確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克也不至於被貶的一無是處,一文不值吧?


    “咱就不說威海衛了,就拿鳳陽來說,你可知道鳳陽的村落現在過得有多好嗎?


    那是村村都通水泥路,村村都有自己的產業。


    咱聽說,最富庶的一個村莊,一戶的分紅達到了二百兩。


    他們住的是兩進兩出的大院子,糧庫堆滿了糧食,家中孩童可以讀書,日子過得是風生水起。


    若是家中無男子,村中還會單獨照顧,每個月有補貼不說,鄉裏還月月有人提著糧油上門探望。


    在直轄府,也是這般的,威海衛就更別提了。


    你說你用了新體係,這新體係就是如何在城內開發房地產,如何摟銀子是吧?


    你看看你手下的人,一個個吃的肥頭大耳的。


    那裏有一點幹實事的樣子。”


    之前朱鏑鋪張浪費,他已經不喜了,此刻,看到這些百姓,他就更加的憤怒了,“你要是管不好藩地,就不要管了,讓其他人來管!”


    朱鏑袖子裏的手緊緊攥著,但是他最終還是跪在了地山,“父皇教訓的是,兒臣知錯。”


    見朱鏑跪下,朱遠章冷哼道:“咱對你的評價沒有錯,你不是一個有憐憫心的人,就好好的在元大都享受你的生活吧,閻王殿下!”


    說著,朱遠章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他甚至拒絕跟朱鏑同乘。


    他去了青州,就算是朱鋅,都比他做的要好。


    青州上下都沿用朱鈞的新體係,迸發出的生機,連他都側目。


    可元大都,這個富庶了百年的地方,居然還有如此貧窮的地方。


    不是一個村落,而是各個村落幾乎都是如此。


    那坑坑窪窪的泥路,簡直讓人無法下腳。


    朱鏑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他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這樣。


    回到元大都後,朱遠章氣的飯都沒吃,嚷嚷著要離開。


    朱鏑隻能跪在院子外麵向朱遠章認錯。


    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


    可朱遠章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命人收拾東西,準備回京。


    “咱告訴你,咱生氣,是因為你漠視這些窮苦的百姓,是因為你的鋪張浪費,是因為你的高高在上。”朱遠章走到朱鏑的身邊,撂下一句話,便走了。


    朱鏑攔不住朱遠章,哀求也無用。


    他知道,這一次父皇是真的生氣了,他從來沒有見朱遠章這般生氣過。


    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就連大和尚都有些束手無策。


    朱鏑一直相送了幾十裏,才停下。


    回去的路上,他問大和尚,“俺做的真的很差嗎?”


    “殿下做的不差,縱有一些地方做的不到位,但是人力有窮時,不可能麵麵俱到。”大和尚說道。


    “父皇說我沒有憐憫心,說我隻有野心,說我眼裏沒有窮苦百姓,一門心思隻想著賺銀子,掉進了錢眼裏。”朱鏑頗為喪氣,自己努力這麽久,不就是為了讓父皇另眼相看,可到頭來,在他的眼裏,自己的努力一文不值,反而被貶成了狗屎。


    “達者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若是無銀,如何訓練強軍,如何更好的做事?


    小僧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陛下有些吹毛求疵了。”大和尚說道。


    朱鏑冷靜了一會兒,也覺得父皇太過吹毛求疵,隨即道:“說來說去,他還是覺得我太富庶了。


    也怪我,太過張揚,才有了今日之禍。


    回去後,必須痛定思痛才是。”


    大和尚說道:“隻要未來殿下對外作戰拿下功勞,陛下必然對殿下刮目相看。


    陛下此時罵的越狠,就越說明陛下對殿下要求高,期待高。


    這何嚐不是一種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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