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以下,大頭領以上,凡到場者,張行、李樞、魏玄定、李定、雄伯南、陳斌、單通海、竇立德、王叔勇、程知理、翟謙、柴孝和、伍驚風、牛達、徐師仁、賈越、芒金剛、高士通、李子達,合計十九人。


    徐世英等頭領至五十三人,加上大頭領是七十二人。


    按照上次在河南的計算,合計八十八人,算上現在臨陣棄暗投明多出來的李龍頭,去掉投降又沒了蹤跡的史懷名,還是八十八人,無論是總數,還是大頭領的數量,都是合乎三分之二規矩的,大家可以點驗……而且這裏麵還有件事要說清楚,那就是白總管跟登州的諸位大頭領、頭領是遭遇了風災,被隔絕在東夷,算是敵後,按照幫規,也可以直接減掉,大家可以減去後再做點驗,那就更不會壞了規矩的。”


    “就不該給淮右盟這般多位置……憑什麽?”魏玄定剛剛報了個數,下麵就有人私下吐槽起來。


    “當日想的是並吞淮西,結果杜破陣自家都沒那個本事守住地盤,聲勢倒是一直大……”


    “首席也看走眼了。”


    “不好說,若是沒這個大度,莽金剛跟伍氏兄弟,還有李子達、徐開通這些人如何在這裏坐?又如何引得十三金剛一起過來?”


    “也不知道給武安軍多少?頭領、大頭領位置……”


    “魏公是不是修為上來了?真氣用的這般好?”


    “……”


    非隻如此,更外圍那裏,北麵援軍留下的幾人,還有一些武安軍的軍官們,他們在台子下麵,隻聽到聲音,看情形就差了些,也都竊竊私語,不過這些人的反應倒是直接――那就是意識到黜龍幫確實家大業大,人才輩出。


    但這些外圍的私下討論沒有耽誤魏玄定對會議的主持,很快就來到了最核心的表決,下方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頭領雄伯南議,頭領史懷名叛幫,下落不明,懸賞追索……七十手;


    “此役,周行範頭領此戰突圍在先,鑿開通路,所向無前,立有殊勳,老夫以龍頭身份提議,加周行範為大頭領……請諸位大頭領舉手,過三十六手即可……六十七手,好,這一手也過了……周大頭領在養傷,今日未至,就不加座了。”


    前兩個決議迅速過去,外圍有些亂,大家沒看清楚第二個議案是誰沒舉手,但內圈大頭領那裏卻看的清楚,前後竟是隻有李樞、李定沒有舉手……眾人心知肚明,李定應該是要麵子擺清高架子,他是臨陣投降直接加的龍頭,不好參與幫內這些事情,多少是個姿態;李樞就純粹是心灰意冷了。


    至於這幾個晉升,張首席去了徐州一遭,大家也都知道是誰了,估計什麽阻力都沒有。


    但還是有人驚異……聽到第二次報數少了幾人,台下的宇文萬籌當即便抱懷來笑:“真有人不舉手?!”


    旁邊武安軍王臣愕愕然來問:“舉手這規矩不是說黜龍幫從張首席身上學你們北地蕩魔衛的嗎?居然不同?”


    “我不知道,我不是正經蕩魔衛的。”宇文萬籌隻嘿嘿一笑。


    “看怎麽說了?蕩魔衛確實有這種類似的東西,卻隻是司命們一起說話時才有,也不是舉手……”旁邊黃平幽幽以對。


    “舉不舉手無所謂,他就是舉腳也行,關鍵是能不能舉……有這個舉手的道理,身份就重了一層,這頭領當了還是有意思的。”宇文萬籌正色道。


    周圍人都不說話……北麵援軍是走了三家的,一家是藍璋,一家是陸大為,直接回去了,尉遲七郎是將部隊直接擺到了趙郡,跟王臣廓對峙,一時趕不回來……這種情況下,宇文萬籌願意跟張首席的舅舅黃平一起留下,就顯得有些“突出”了。


    “下一個,劉黑?此戰穿插敵後,聯絡友軍妥當,數次擊敵之後,扯開包圍一角,立下殊勳,大頭領陳斌提議,加劉黑?為大頭領!”


    魏玄定剛說完話,竇立德跟單通海便迫不及待齊齊舉起手來,然後兩人再度對視一眼,頗顯曖昧,很顯然,這兩位又找到了一個聯結點。


    “五十七手,好,這一手也過了,請劉黑?大頭領入座。”魏玄定輕鬆來言。


    早就按捺不住的劉黑?忽的站起身來,左顧右盼,昂首挺胸,往裏麵走的時候,步子邁得那叫一個大,手幾乎甩到兩邊人的臉上,堪稱走出了一個虎虎生風。


    這還不算,其人來到中間,也不著急落座,而是扭頭團團拱手,而且周圍頗有回應……這個時候大家才注意到,其人專門換了一身新衣服不算,額頭上居然還係著一個紅色綢緞綁帶,甩在腦後上下晃動,端是一副英雄好漢模樣,倒也配得上他的忠勇。


    內圈諸位大頭領,見狀隻是微笑。


    外圍的座中,夏侯寧遠幾人看到這麽一個才入幫兩年的河北混混居然有了眼下局麵,幾乎人各自氣憤,卻又無可奈何。


    “現在是二十位大頭領……”魏玄定稍作提醒。“下一個,徐世英以偏師為餌,引誘敵軍,協助突圍,後率師匯合大隊,統攬指揮,竇立德大頭領提議,當升為大頭領……六十五手,徐大郎上前來吧。”


    徐世英在眾人略顯敬畏的目光中站起身來,一聲不吭轉到內圈坐下。


    不過,大家倒不是敬畏此人的影響力,而是對這位的“能上能下”感到佩服,真就麵不改色?換成自己,丟了大頭領又得了大頭領,還能比劉黑?的得意忘形差幾分去?


    這徐大郎真就是做大事的樣子!


    徐世英之後,謝鳴鶴、崔肅臣、元寶存等三位也沒有太大波瀾就轉入了大頭領序列……不過有意思的是,謝鳴鶴得到的支持格外多,跟周行範、徐世英無二,拿到了六十多手,而崔肅臣卻差了許多,隻是有四十多,連元寶存五十多手都比不過,隻能說合乎規矩罷了。


    究其原因,還是這個姓氏起到了反作用,以及他平素為人做事跟其他幫眾比較遠。


    實際上,便是大頭領那裏,也有程知理、翟謙、牛達幾人沒有舉手。


    而就在眾人以為黜龍幫內部賞罰體係中的大頭領補錄到此為止時,魏玄定卻在圈內繼續揚聲宣告了一個意外的人事提議:


    “二十四位大頭領了,下一個,曹夕曹頭領自入幫以來,常督轉運後勤、分配物資,殊無偏私,每每清掃戰場、收拾城寨,任勞任怨,不計名利,首席提議,考慮到後勤事務日重,當加大頭領,以備將來,以茲鼓勵。”


    下方完全騷動,內圈竇立德都有些懵,外圈曹夕也有些懵,後者作為幫內少有的女頭領,如今白有思、馬平兒都不在,隻是坐在外圈都夠顯眼的了,遑論什麽大頭領?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首席提議這四個字起了作用,還是曹夕素來有人緣,現場平靜下來後,內圈單通海率先舉手,然後點驗人數,哪怕是竇立德避嫌沒有舉手,居然也有足足六十手讚同!


    曹夕手足無措,但還是束手走入其中,坐在了一把新擺放的椅子上,卻已經麵紅耳赤。


    眾人看到第二對夫婦一起出現在了黜龍幫的核心圈層,一時心情複雜。


    台下的宇文萬籌那些人幹脆沒了話,但震動最大的還是旁邊幾位武安軍軍官,他們敏銳意識到,自家那位主母和樊梨花,似乎要比許多人都穩當。


    實際上,李定都有些詫異起來,忍不住看了張行幾眼。


    接下來,是黜龍幫內部賞罰下的頭領們一層補錄,到這一層,外麵的武安軍與北麵援軍就沒了多餘心思,可外圈的頭領們反而更加詫異了……因為他們恍然發現,除了韓二郎、黃大郎、張世昭、張公慎、白金剛、龐金剛之外,居然沒有秦寶,反而還有一個曹晨!


    沒有秦寶,還可以理解為秦寶剛來沒有功勳,再打兩仗任用更能服眾,可曹晨呢?


    而仔細一想,大家才想起來,曹晨居然跟之前臨陣署任了大頭領謝鳴鶴一樣,都是早就實際上擔任了頭領該領的職責,領了一營輕騎,現在隻是補入,這種補入理論上隻要不犯錯,比升遷更穩當……隻能說,得虧竇小娘年紀還小,沒有直接升上來,但……但竇小娘這勤勤懇懇的樣子,而且已經以舵主身份領一整隊巡騎了,升頭領怕是遲早的吧?


    可這樣的話,這一家過於顯赫了吧?


    一家兩大兩小四頭領!


    心情複雜,也就直接影響到了舉手:


    韓二郎的讚同手最高,居然是六十八手;黃大郎、龐金剛一個六十二一個六十一手;幫外出身的白金剛差了點,五十五手;張世昭雖然被告知是當日南衙相公,是老早入幫的人,還有最後外交談判攆走白橫秋的現實功勳,卻無疑被打上了張首席派遣在李樞身側間諜的身份標簽,也有五十手;唯獨曹晨最是莫名其妙,居然隻有四十二手,差點沒過。


    補錄之後,有人開始心中計算,然後便來趁著頭領們入座的空檔交頭接耳。


    “隻這裏共八十人,卻二十五個大頭領,大頭領是不是多了?”問話的是關許,而他詢問的對象是在他側後方的周為式,兩人都是在東郡投降的,原本就是上下級,關許去魏玄定麾下領兵後也沒耽誤倆人關係。


    “龍頭也要多了。”不待周為式開口,旁邊的杜才幹便幽幽歎道。


    “有什麽講究嗎?”雖然不願意跟這位扯什麽關係,但既然開口,關許無奈,也隻能硬著頭皮請教。


    “地盤大了,南北又多了五六個郡,還能有什麽?非要說什麽,這樣的話,首席和馬上要立的大行台就更貴重了。”杜才幹明顯心情複雜。


    “這倒也是。”關許趕緊敷衍。


    “我估計就是為了大行台做準備……大行台裏麵的幾個要害的部,總得是大頭領吧?”周為式忽然插嘴。“南衙那裏不也經常有六部尚書、侍郎跳進去嗎?”


    關許登時醒悟:“就是這個了!”


    不過,現在還沒到說這個的份上,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個大家最關心的流程――李樞。


    “下一件事情。”魏玄定拿過一張紙來,努力使用真氣,卻又言簡意賅。“龍頭李樞領濟陰行台總指揮戰中領軍南下徐州,大頭領領軍法總管雄伯南以臨陣脫逃提議,罷免李樞一切職務,降為舵主安置,其餘不問……”


    下麵立即鴉雀無聲。


    “大頭領領聊城行台副指揮柴孝和以臨陣脫逃提議,罷免一切職務,開除出幫,其餘不問;


    “大頭領領文書總管兼將陵行台副指揮大頭領陳斌以臨陣叛逃提議,處死勿論,並罷房彥朗、房彥釋、崔玄臣三人頭領,另做安置;


    “張首席提議,以臨陣脫逃,罷龍頭、總指揮,降為頭領任用,其餘不問……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大頭領們提出的建議就這四個,我的意思是大家先做思索,定好主意,然後分批舉手,哪個得手最多,就按照哪個處置,而且誰都要舉手,不能不做理會,這樣才算公平……如果有人覺得這樣不好,有新主意,也可以趁機來說。”


    說完之後,並沒有之前那種中間一說話,四下轟然的場麵,周遭反而格外冷靜,便是李樞自己雖然臉色難看,卻也隻是坐在那裏神思飄忽,隻是聽到“處死勿論”後,臉色有些青灰色罷了。


    唯一產生騷動的,正是一些還沒入局的人,比如說宇文萬籌跟黃平,還有武安軍的那些人……真不是這些人多麽關心這件事情,恰恰相反,他們事不關己,才有了一點討論餘地。


    “這種事也真舉手?”依著宇文萬籌的性情,這次居然也壓低了聲音。


    “居然隻有一家想著株連,還隻株連了三人……”王臣愕也是愕然。


    但沒人理會他們。


    過了一會,台上開始漸漸響起細密的討論聲,然後越來越大,甚至出現了爭論。


    這是當然的,首先,如何處置李樞確實爭論比較大;其次,李樞是龍頭,是濟陰行台總指揮,是一開始黜龍幫建幫時就存在的兩大山頭之一,即便是崩了,那也影響力巨大;最後,正是宇文萬籌吐槽的那般,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種事情真讓大家一起決斷。


    但並沒有人提出新的方案,也沒有人質疑這個方式,李樞自己都沒說話,二房一崔也沒有開口……因為這確實是個最公平的方略了,即便是留存李樞的幾個方案似乎分了票,可張行本人也通過提案明確表態不殺人,而且雄伯南的方案擺在第一位也有了牽扯中立票的作用,沒什麽好說的。


    過了好一陣子,一陣雲彩都飄過去了,也聽不到平息,魏玄定無奈做了提醒,再過一刻鍾就舉手。


    然後不用一刻鍾,氣氛就開始重新凝固起來。


    “同意雄天王提議的舉手……降為舵主,其餘不問……三十三手!


    “同意柴副指揮提議的舉手……開除出幫,其餘不問……一十六手!”


    話到這裏,下麵許多人都已經鬆了口氣,李樞也從青灰色的麵孔轉回到了淡黃色,因為結果實際上已經出來了,但魏玄定還是在向張行征求了意見後繼續了下去。


    “同意陳總管提議的舉手……處死,追責三人……二十三手!”


    同意處死的意外的多,而且不隻是陳斌,李定居然也再必須舉手的提示下選擇在這裏第一次舉了手,賈越、牛達、高士通、李子達、謝鳴鶴也都舉了手……這要是直接在大頭領內部舉手,李樞真就要死了。


    “同意張首席提議的舉手……降為頭領,其餘不問……七手……結果出來了。”魏玄定也有些神色複雜,其人頓了頓,也沒有追究李樞本人沒舉手的事情,便揚聲宣告。“罷免李樞一切職務,降為舵主,別處安置。”


    李樞猛地站起身來,晃了一晃,然後立定,團團拱手,卻又對準了張行:“張首席,今日之恩,絕不忘懷!”


    然後不待張行起身回禮,此人便徑直離去,乃是在在場所有人複雜的目光中昂然而去,倒是多少顯露出了關隴貴種的幾分風采。


    人一走,現場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李定及武安軍、洪長涯及晉北軍,還有黃平、宇文萬籌等北地援軍的方案也順利通過。


    跟傳聞的一樣,李定以龍頭身份在武安郡建立行台,稱總指揮,領武安郡、襄國郡,同時允許他聯結馮無佚向北,攻略趙郡,下轄五個營,有一個大頭領、六個頭領名額,卻隻報了王臣愕和蘇靖方兩個在場的;而洪長涯類似,加龍頭,稱總指揮,領晉北三郡,也有一個大頭領、六個頭領名額,但大頭領直接給了此次來援的尉遲七郎,而且暫時不編營。


    黃平、宇文萬籌更隻是兩人,不成體係,一個大頭領,一個頭領,也是輕鬆通過。


    然後,在場四人各自上台尋了個座位,卻說好的不舉手。


    而這三家順利通過的原因在於兩點,一點是武安軍確實臨陣倒戈有大功,晉北和北地的援軍也是救命的功勞;另一點則是,這三家大部分大頭領、頭領都隻是給名額,而且全是暫署,要等年底,或者下一次大會再做通過,正式入列。


    這一次,除了一個李定象征性的坐上去外,其餘人暫時沒有舉手權的。


    對於這個安排,雙方意外的都比較認可。


    黜龍幫這裏的頭領們不敢想象剛剛決定李樞生死時,居然要新來的外人舉手;而無論是最近的武安軍,還是北地來的人都明顯還是有顧慮,前者擔憂被吞並,後者顧慮蕩魔衛……所以,這種模糊有時候是有好處的。


    不過到此為止,會議還沒有結束,因為人事不隻是誰當得大頭領、頭領,誰不再做龍頭這種東西,還有人事架構和差遣呢。


    果然,片刻之後,便有文書們過來將抄錄好的紙張分發下去,大頭領們人手一份還好,頭領們卻隻來得及兩人一份共閱,顯然是上午臨時抄錄,不敢放開,以防流出。


    而魏玄定也重新站了起來,拿起一張紙,揚聲來言:


    “諸位,首席議,建立大行台,暫駐黎陽,總攬全局,統一指揮各個行台與全局軍務,其中張首席本人擔任總指揮,下設十六部,分別為文書部、王翼部、軍法部、軍務部、刑律部、屯田部、倉儲後勤部、戶部、蒙基部、外事部、水利道路部、內務部、軍情部、軍械戰馬部、玄道部、衛疫部。”


    話到這裏,便全然安靜下來,有人低頭看,有人看不大懂的便抬頭認真聽,而聽到這裏,幾乎所有人都湧上了一個念頭,果然來了!


    隨即,卻又有些振奮、疑惑和緊張起來。


    振奮是因為這麽多分部,而且許多分部明顯跟朝廷有對照,終於像個正經朝廷了;而疑惑是其中頗有些部讓人不明所以,還有些讓人覺得小題大做不至於,而緊張是因為他們看的慢,一眼不能將所有任命看清楚,不知道自己還有跟自己有關礙的人是否在其中,又是什麽權責?


    魏玄定沒有理會下麵的這些情緒,隻是繼續自顧自念了出來:“各部以大頭領為管時稱總管,頭領為管時稱分管,通過頭領身份但還沒有過預期的成為代分管或者代總管。


    “其中,文書部總攬地方文書,兼做地方官吏考勤,以大頭領陳斌為總管,兼領副總指揮;


    “王翼部做軍務輔佐謀劃,頭領馬圍為分管;


    “軍法部監督各營兵馬,兼做軍官、準備將、士卒軍功計量,大頭領雄伯南為總管,兼領副總指揮;


    “軍務部管調度各營各處兵馬,統一指揮出兵,大頭領徐世英為總管……兼領副總指揮;


    “刑律部修補新律,推行新律,監察民間刑訴,大頭領崔肅臣為總管;


    “屯田部繼續都督原十餘萬屯田兵各處屯田事宜,相關律法人事歸於軍法部,黃大郎為分管;


    “倉儲後勤部管理各處地方倉儲,多餘官舍,棄業私舍、商鋪,分發俸祿住宅獎賞,曹夕為總管;


    “戶部專職授田、均田,點驗民籍軍籍商籍,收攏田賦商稅,點驗軍役勞役,邴元正為分管;


    “蒙基部,專管各處少年孩童築基、開蒙,同時設立各處學校,鼓勵繼續修行、學習……同時負責科考,公開選授官吏、軍士,張世昭為分管;


    “外事部,負責各路義軍、諸侯聯絡商議,宣戰議和勸降內應等事,謝鳴鶴為總管;


    “水利道路部,整修水利,修繕官道官舍碼頭,協助監督軍隊、民夫運輸,馮端為分管;


    “內務部,監察地方,防範間諜滲入,鎮壓小股流竄盜匪、亂軍,預防叛亂,張金樹為分管;


    “軍械戰馬部,整修鍛造軍器軍械軍衣軍中雜貨,飼養購買戰馬、馱獸,張公慎為分管;


    “玄道部,聯絡鼓勵三一正教、四禦正道,管理各處道觀人員、產業,白金剛為分管;


    “衛疫部,整備藥材,組織醫士、道人,治療傷患、埋葬死者,防範病疫,龐金剛為分管。”


    念完之後,魏玄定環顧四麵,正色提醒表情不一的眾人:“諸位,先仔細看清楚,可有哪裏不妥,若有顧慮,現在可以尋自己同行台的大頭領來說。而且這個名單並不是固定的,有不少任命是臨時的,而且不少人是有兼任的,一打起來,一做起來,很可能便有變動,駐地也是……而若是沒有顧慮,還是一刻鍾後,大家就來舉手!任命後,諸位總管、分管就要立即分擔做事的!”


    隨著魏玄定坐下,場麵居然跟之前李樞那次表決一樣嚴肅,爭論很多,但居然沒有失去秩序。


    但是又不一樣,因為李樞那一次是隨著時間流逝爭論越來越大,這一次,卻是很快就平息了下來,很顯然,肯定是有一些分部的設立和任命是令人不滿的,可麵對這麽大一個提案決議,尤其是張首席親自提的決意,卻也沒有幾個人真的能鼓起勇氣來作新的表述。


    徐世英目光從周邊許多人身上掃過,對此心知肚明。


    沒辦法,經曆了建幫、突襲東都車隊、曆山血戰、收編登州義軍、北上渡河、建台河北,包括去年的黎陽開倉與今春的突圍,張首席的威信已經到了一定份上,沒有人再懷疑這位的權威和地位了。


    尤其是李樞也沒了,自己這樣的刺頭也終於服軟了,那還有誰呢?


    李定嗎?


    半推半就,不還是整個被吞了嗎?當然,也跟他李四無能有關,區區將才、帥才,就以為可以做皇帝,或者說當那個頭?不像自己,自家老早便意識到,不要想著當頭,太難當了,藏在身後才是最妥的。


    不過怎麽說呢?到底嚐試過。


    竇立德嗎?


    徐大郎目光落在了這個眼下幫內崛起來最大山頭的首領身上,卻心中冷笑……對方現在怕是患得患失,想著自己的龍頭位置到底穩不穩呢?


    這個人,怎麽說呢?微微可惜了,因為他最擅長的就是拉攏人心,可人家張首席最擅長的也是這個,而且手段更高明!


    實際上,看看這個大會上的大頭領、頭領們就知道了,這所有的一切就是張行拉攏出來的山頭,這個山頭甚至溢出了黜龍幫!竇立德再怎麽起山頭,都隻是群山中的一峰。


    至於說單通海?


    徐大郎看了眼單通海,卻沒有什麽多餘作想,因為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個打小認識的兄弟……這廝表麵上是張首席的最大反對派,卻總在最關鍵的地方維護著張首席。


    但自己好像也沒自己資格說什麽……誰跳出了張三哥的手掌心呢?


    自己為什麽要說跳出手掌心?這是什麽典故嗎?


    哦,是因為張三哥將整個黜龍幫都握在掌心,而其餘所有英雄豪傑都脫不開這個幫會的誌向、道義、體製、前途以及現實的榮耀與利益嗎?


    或許,便是張三哥還是有些幼稚,但還真有可能成大事。


    “諸位頭領,既然大家都不說話,距離一刻鍾還有些時候,借此機會我便來多說幾句話。”正想著呢,那邊張行張大首席忽然重新站起身來,然後環顧四麵,卻是打破這種僵局。“首先要給認個錯,我之前對咱們黜龍幫的前景,一直有個念頭,那就是取下一整片地方,安安心心打幾年糧食,練幾年兵,給幾茬孩子全都開了蒙、築了基,熬到他們十八九歲可以上陣了,然後天下之事就可以從容為之……三年前來河北,其實就有這個意思,現在也沒變,還是想取下整個河北做根基。但從這次白橫秋突襲開始,卻又曉得一個道理,那就是這種亂世,指望著人家給你個安穩路數是不可能的……你們看,白橫秋剛走,南麵江都就兵變了,一旦兵變,江都禁軍必然北上,馬上南麵又要打大仗……大家都安靜!”


    原本因為“打大仗”剛剛騷動起來的場麵瞬間安靜下來。


    “江都禁軍這一遭肯定要來的,但我們又不能隻想著應對眼前的麻煩,不去做長遠計劃,更不能隻想著打仗,不想著做內政上的事情……


    “大家想想就知道了,我們之前用的甲胄、軍械,其實就是吃大魏登州倉儲的老本,這次開倉救濟饑荒的糧食,也是從大魏洛口、黎陽兩倉儲裏取出來的。可是從去年開始,咱們有些精密軍械就壞掉不好修了,今年這一戰後缺口肯定更大。那敢問軍械如此,糧食如何呢?那些陳糧能吃幾年?


    “更不要說,我們黜龍幫是要安定天下的,安定天下,就要執行好的律法,要有好的選官任官的製度,要清理無能之輩、處罰貪腐之輩。”


    話到這裏,張行語氣明顯加重。


    “所以,我們要改變思路,要所有事情一起搞,軍務最嚴肅,馬上大頭領們要舉行小會說江都禁軍的事情;可也不能因為要打臨時的仗就放棄咱們自家原本的戰略,更不能放棄建設內政來養精蓄銳,哪怕隻有見縫插針的機會,也要見縫插針的做事情……現在這個提議,設置大行台,本質上就是為了不擔心這些事情,我希望大家也要認真對待,舉它一手。


    “既然請了你們舉手,那麽裏麵的一些設置原委和建部後的思路,還有一些相關的決意,我也要說清楚,讓你們心裏有些底……


    “比如說外事這裏,往後我們拿什麽原則來勸降?


    “我知道,幫內現在有河北跟河南兩大派,卻處的還算可以,因為我們現在的地盤都是東齊故地,原本就是有聯絡的,隻跟關隴勢不兩立;而且我也承認,往後我們要對付的敵人,恰好也都是正經關隴大族做的領頭人;非隻如此,我還得承認,關隴世族相互勾連了快百年,早就結成一體。


    “但越是如此,我們就越要站穩腳跟,拿好立場,幫裏河北河南人多,那是我們在這地方起的家,卻不代表我們就是要給東齊複國,我們是黜龍幫,我們有自己的誌向,我們決定一個人是不是可以做我們的同列,入我們的幫,隻看他的作為對不對,跟我們是不是有同一個誌向,能不能對我們的事業有幫助?除此無論。”


    眾人不免看向了李定,李定也終於沒了今日淡漠的表情,略顯生動起來,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有築基開蒙的事情,很多人都覺得那是我個人之私政,恰恰相反,我今日明白的告訴大家,那是最公的政略,因為這個東西往上走,就是選官任官的公正之所在……我們許多人為什麽造反,為什麽嫌惡關隴,就是因為他們在選官任官上不公平,關隴人好像天生高我們三等一般……那麽公平的選官任官是什麽呢?拋開後續的功勳認定,我認為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唯才是舉,具體來說一個是看修為的高低,另一個就看學問的高低。而修為看高低,你得有修為,所以要築基;學問看高低,一來得開蒙,二來的公平考試……大魏先帝發明的科舉就很好,將來我們也要用。


    “還有道路水利的修整,為什麽堅持均田授田?為什麽沒製定新律法前就廢棄官奴,減少私奴,製定新律法後更是公開廢奴奴,以至於大頭領和頭領因為軍功分了幾百畝田都不能自家耕,還要租出去……其實道理跟築基開蒙是一樣的,就是一個字,公!


    “黜龍幫為什麽叫黜龍幫,因為龍是擅天下之利者,那麽黜龍就是要平天下之利,就是要公!


    “為什麽要剪除暴魏,因為暴魏之前就是天下至不公的所在,肆意將上百萬人給累死隻為一人或幾個貴種的享用,擅天下之利,無過於此!


    “為什麽要安定天下,怎麽安定天下?不是簡單的打下天下換我們來擅天下之利……物不平則鳴,人不公則起,隻有盡量去維係公正,天下才可以安定!如果不公,總會有英雄豪傑起來的,所以天下才亂了這麽久不得安定。


    “這些話,這層意思,我曾在紅山跟許多人說過,但是沒有跟自家兄弟講清楚,這是我的不對,我今天專門要說出來,希望大家心裏有些計較,明白該怎麽做事!”


    一氣說了許多,張行方才坐下,朝魏玄定點點頭。


    後者起身,示意大家舉手。


    “七十九手,全手過!”片刻後,掃視了好幾圈的魏玄定鬆了一口氣,然後換了一張紙,稍一頓,便繼續來念。“首席議,撤南陽總管部,淮西行台轉為徐州行台,龍頭杜破陣為總指揮,大頭領輔伯石為副指揮,出頭領壽金剛,其餘不變。”


    剛剛經曆了一次這麽重要決議的眾人差點趔趄,但考慮到張首席這裝模作樣的習慣,也還是紛紛舉了手。


    “七十五手,過。”魏玄定繼續來念。“首席議,撤聊城行台,置行台於濟北郡平陰,轄濟北、齊、魯三郡,加柴孝和為龍頭,領總指揮,大頭領徐師仁為副指揮,原轄十營兵,出正將牛達、郎將徐開道兩營,改為八營,其餘不變……七十七手,手過。”


    這個改變屬於意料之中,眾人曉得,魏玄定這種到頭的,這次又有功無過,必然有新任命,但柴孝和上位,雖然理所當然,但似乎也印證了某種流言。


    “首席議,濟陰行台因龍頭李樞出缺,擬大頭領單通海加龍頭,為濟陰行台指揮,統攬軍政,除原三郡外,加滎陽郡,仍督南路梁郡與淮陽郡,原轄十二營,出伍驚風一營、房彥釋一營,許以李樞招募新兵新設兩營,以壽金剛、白金剛為將,依舊十二營,原東平太守出缺,楊得方調任,其餘不變……七十六手,過。”


    單通海是李樞滾蛋後最大的得利者,大家早有預料,稍微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軍務設置,明顯是要為打仗做準備的。


    “首席議,將陵行台依舊轄三郡不變,首席轉大行台,加大頭領竇立德為龍頭,總攬軍政,大頭領高士通為副指揮,出王叔勇、翟謙、賈越、李子達四正將,另徐世英、張善相、夏侯寧遠、周行範、王雄誕、劉黑?、馮端、郭敬恪、魯明月九郎將,合計十三營,保留剩餘七營,另加頭領賈閏士,新設一營,合計八營……其餘行台內分管另議……六十六手,過。”


    竇立德聽到第一句話未免心中鬆了口氣,聽到保留八營編製也無話可說,唯獨聽到隻有六十六手卻稍微警惕起來,他哪裏不曉得是自家提升太快,而且全家都起來了,偏偏河北人又來得晚一些,被幫內河南老底子給記上了呢?


    但他也不怕,既要做事,又有了機會,如何會在意這些?


    “首席議,合魏郡、汲郡、武陽郡,及河內半郡,設新行台於鄴城,以龍頭魏玄定為行台指揮,統攬軍政;以大頭領元寶存為副指揮,以元寶存、伍驚風為正將,房彥釋、張善相、夏侯寧遠、郭敬恪、徐開道、龐金剛為郎將,設八營;魏玄定兼任魏郡太守,元寶存兼任武陽郡太守,範定興為汲郡太守……其餘行台內分管另議……七十五手,過。”


    完全的新地盤,新行台,魏玄定這個人選……也肯定沒什麽,隻是有少部分人想起來幫內這位魏公當年是元寶存元公的幕僚,倒是完全轉了個個……但也沒什麽,君不見魏玄定自己都口幹舌燥,絲毫不停嗎?


    唯一的關鍵在於這裏的兵馬理論上是屬於鄴城行台,實際上肯定是直屬大行台的,所以,大行台直屬兵力是多少,會不會擴軍?


    “首席議,以大頭領程知理出登州代總管,將陵行台、平陰行台協助,安撫登州,防備東夷,兼尋登州各部下落,必要時設立四營防務兵。”


    眾人各自一愣,但旋即醒悟,差點忘了此事。


    程知理本人卻是長呼了一口氣,不管如何,自己到底重新站直了身子的……也是那位白三娘給機會,這個局麵下,想要安撫登州除了自己還能有誰?


    “七十一手,過。”魏玄定已經口幹舌燥,卻還是努力來念。“首席議,以徐世英、王叔勇、賈越、翟謙、芒金剛、周行範、李子達、劉黑?為正將,韓二郎、張公慎、曹晨、馮端、王雄誕、魯明月為郎將,並以雄伯南、柳周臣設兩營軍法營,張金樹、呂常衡、張亮設三營巡騎,首席親領準備將一營,合計二十營,直屬大行台,北麵各處援軍在時,亦直屬大行台……七十八手,過!”


    這個時候,說是沒過去太久,但已經太陽西沉。


    於是張行站起身來,立即提醒:“諸位,淮西我們現在夠不到,其餘六十一營,尤其是戰兵五十六營,必須要盡快補充、休整完畢,但今日大家不用回,明日再走,現在其餘人都先回城,大頭領以上與行台各部分管留下,我們一起商議如何應對江都軍務……大家或許今晚還能得到軍令。”


    眾人不敢猶豫,而且不知道是因為李樞之事過於嚴肅,還是今日過於倉促,居然沒有人學之前開會時那般領著大家發一聲喊什麽的,乃是頭領各自起身拱手,朝中間的首席、龍頭、大頭領們拱手,張行以下,內圈眾人也匆匆拱手回禮。


    不過片刻,台上便已經隻剩下二十幾名大頭領、龍頭和幾名行台分管了,外麵也隻是許多文書、參軍輔佐。


    眾人屏氣凝神,靜待今日正式登上幫內權力、威望最高峰,似乎黜龍幫勢力也達到最高峰狀態下的張首席開口。


    “我覺得這一仗能不打還是不打。”然而,剛剛還對頭領們苦口婆心、說了一千字都還誌氣昂揚要堅持革命的張大首席在西麵太陽映照下等了許久,甫一開口,便弄得大家有些氣餒。“因為打了很可能白打,還不一定打得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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