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的慘敗屬於那種真敗了也並不足以讓人吃驚的狀況。


    因為就算是王叔勇平日裏表現的再誠懇、再服帖、再講道理,也不可能在小半年間改變他根底上還是一個大豪強的秉性。


    這種人,驟然獲得一郡之地,上萬之眾,便是心裏大約明了自己不是對方對手,也大概知道身後兩位龍頭提醒的對,也還是會舍不得瓶瓶罐罐,以至於被人一戰如山崩的。


    當然了,張行也得從中吸取教訓,那就是就算要堅持,也要存人為上,存地為下,所謂不到萬不得已,不到實力對比到了有足夠勝機的時候,決不能輕易指望軍事決戰。


    但是,不驚訝歸不驚訝,因為這一敗,黜龍幫的軍事格局變的格外艱難也是理所當然。


    實際上,之前三月間橫掃三郡,勢不可擋的東向大軍在勉強接應下了濟北郡的敗軍之後,根本就是狼狽不堪,幾乎是逃亡一般放棄了魯郡與濟北郡夾縫中的平陸、須昌、宿城等肥沃之地,直接選擇西撤。


    不撤不行,再不走要被人整個包住的。


    而撤退過程中,部隊情況越來越糟糕,士氣不振,丟盔卸甲、新兵逃散都是常見,頭領之間的爭吵、部隊之間的搶道也屢見不鮮,而且還發生了一件更加惡劣的事端——東平郡新降的兩個頭領,一個縣令一個本地豪強,直接裹挾著小部分部隊投降了官軍。


    臨走前,甚至還攻擊了友軍。


    這種情況下,人心自然惶惶。


    於是很快,就有濟陰、東郡的老頭領,具體來說就是翟氏兄弟和尚懷誌了,這兩個次一級的豪強兼實力派,因為見到王、單二人的慘狀和損失,心理明顯畏怯,於是糾合了一幫人,提議折回老家。


    幾位慘敗的大頭領,也都有些意動。


    勝的時候迫不及待劃拉地盤,敗的時候又忍不住想保存實力……是以豪強為主力構建的封建軍隊最麻煩問題。


    因為這種行為甚至不是故意的,而是一種本能,甚至有一種相互認可的規則的感覺。


    這夥子張行和李樞能找到的最有實力也是能力最出眾的反賊骨幹,沒有誰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麽問題……這恰恰才是最大的問題。


    不過,也就是這個時候,左翼大龍頭李樞站了出來,以他之前在平陸防守成功獲得的威望,再加上雄伯南以及部分文士型頭領的強力支持,強行壓製了所有雜音,然後帶領殘兵敗將,退到了東平郡首府鄆城,開始固守,準備迎敵。


    鄆城算是東境名城、大城,更是一座要害之城。


    這是因為濟水來到這附近漫延成了方圓百裏的巨野澤,而鄆城非但背靠巨野澤,水陸通暢,便於防守,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巨野澤的存在,使得濟水水域與大河之間的地域到了此處變的狹窄,直線距離不過五六十裏……這意味著,此城可以輕易監視大河與巨野澤,以及兩者之間的陸上通道。


    修行者力氣大些,凝丹會飛,但也不能一個人抵得上一萬頭騾子,將後勤獨立轉運過去……或者說,隻要還需要大部隊的運轉,那在這個時代,就不可能有人愚蠢到將自己的後勤線暴露在這座大城麵前。


    從這個角度來說,李樞的退守和選擇,毫無疑問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依仗著這座堅城、大城、要害之城,一麵固守,一麵做休整,再加上雙方高等級戰力的對等性,官軍短時間內絕對沒有辦法破城,也不敢仗著勝勢輕易越過去。


    果然,亂戰得勝後的官軍從東麵匆匆匯集起來後,嚐試乘勝追擊,卻在麵對著鄆城時,陷入到了尷尬的圍城中去。


    並且很快撤圍,因為他們發現巨野澤的水路是暢通的,但對他們來說,此城不破,談何西進掃蕩?


    所以,隻能占據壽張、平陸一線,並進屯巨野澤北麵便於監視鄆城的梁山,形成軍事對峙。


    而得益於此,張大龍頭在後方,一時間倒是狀若無事。


    “李公已經安排程大郎從巨鹿澤出去了?”濟陰郡府大堂上,麵對著信使,張行詫異一時,但旋即醒悟。“是要他去聯絡登州那幾位,讓那些人去撓齊郡?”


    信使,也就是李樞的心腹、某種意義上算是被張行排擠走的杜才幹了,明顯是被張行反應之迅速給弄得怔了一下,但還是立即點頭,做了驗證:“是這個意思。”


    張行想了想,重重頷首:“李公的安排沒毛病,加上固守鄆城的行為,甚至堪稱神武……他可有什麽其他交代?”


    “他還是想問下淮右盟的動向,和徐州的動向。”杜才幹帶來的問題並沒有什麽讓人吃驚的地方。“尤其是徐州,因為若徐州精銳直接北上,渡過濟水,然後從巨野澤西麵過去,鄆城也就喪失守城的意義……”


    “淮右盟杜盟主是我專門請回去的,因為我當時臨時知道了一個訊息,且正跟徐州有關……”張行沉默了一會,選擇在部分頭領麵前做了部分袒露。“據我所知,徐州方向有可能選擇司馬正作為主將來東境,我便做了些安排……杜盟主和周頭領便是去應對此事去了,主要是希望能促成陣前換將。”


    濟陰郡府大堂上,一時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算是關隴邊緣出身的杜才幹才艱難開口:“司馬正是司馬氏的二郎?英才榜第一的那位?”


    “對。”張行回答幹脆。


    “那周頭領和杜盟主有把握嗎?”杜才幹艱難追問。


    “盡人事而聽天命。”張行有一說一。“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手段了……也算是跟李公不謀而合的一些地方。”


    “誠然如此。”杜才幹想了好久,也隻能點頭。“那接下來……”


    “備戰、守城!”


    張行幹脆以對。


    “東麵也好,這麵也罷,都要熬下去,積攢力量……然後相機決斷!


    “事情如潮漲潮落,之前大勢在我們,自然萬事順當,現在大勢在敵方,也該輪到我們堅持下去了……


    “不瞞杜頭領,或者說正要杜頭領回去告知李公,不管司馬二郎能不能換掉,也不管他從何處來,我接下來都要動員部眾,整修濟陰郡城,並準備在必要時放棄濟陰半郡,扼守濟陰。


    “至於說,若是真到萬不得已,譬如徐州軍自我們中間插入菏澤、雷澤一帶,那我們便各自一起退往濮陽,必要時準備轉進河北,借官軍南北分野之勢,努力求生。”


    杜才幹滿頭大汗,卻隻能頷首。


    堂上幾人,無論是這半年一直明顯朝張行靠攏,所謂負責軍法的中翼頭領張金樹,還是一直算是張行夾袋心腹的閻慶,又或者是稀裏糊塗的鄉裏故交兼清白頭子賈越,也全都臉色蒼白。


    要知道,濟陰郡、東郡,一直被視為黜龍幫的大後方,如今按照這位大龍頭的言語,非但一開始準備放棄濟陰半郡,甚至做好了扔下整個東境,逃竄河北的準備。這跟數月前還一度占據五郡之地,眼瞅著要完成扶大河、濟水,貫穿東境偉業的境況,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


    說到底,張大龍頭天天說什麽潮漲潮落,早在得勢的時候就天天喊了,這幾個人如何不曉得?便是杜才幹,經曆過楊慎之亂,又是李樞心腹,如何不曉得這個道理?


    隻是曉得歸曉得,如今經曆了那一番如火如荼,經曆了這一番進取功業,如何輕易放得下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倒是不好笑話單大郎和王五郎了。


    就這樣,杜才幹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而張行也毫不猶豫下達了動員命令,乃是要求增強邊境巡邏,排遣哨騎出境監視,同時開始有意識集中濟陰的留守部隊靠近濟水一線,並以募工的形式召集人手,對濟陰郡城進行城防修整、軍械整飭。


    這番動作是瞞不住人的。


    配合著東線根本瞞不住的大敗,以及朝廷大軍即將來剿的“謠言”,人心開始搖晃。


    最開始是商人和之前聞名來投的江湖豪客,他們最擅長趨利避害,也是信息渠道最豐富的一群人,很快便選擇了撤離……河北的歸河北,江淮的走江淮,中原的回中原。


    這兩個素來以商業發達而聞名的郡,商業活動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萎縮下來。


    影響最直接的一件事情,就是張行拿紫微宮財貨買馬的嚐試直接告吹了。


    緊接著,是一些本地大戶,他們本就在黜龍幫的治下被強行要求燒了債、開釋了私奴,積累著一定不滿,此時更加動搖和保守……很多富戶都在收攏人手、囤積物資,甚至有舉家逃竄的動向。


    坦誠說,這些人有資格不滿,因為張某人的政策明顯是敷衍的,根本沒有深入到徐世英、單通海和王叔勇三位大頭領的家族裏,屬於刑不上頭領了。


    但事到如今,張行也不好慣著這些人,隻能一麵加強邊境巡邏與內部巡視,一麵定點定向進行警告,對於少部分反應詭異的,更是直接強行遷移住處、拆分人手。


    這些行動當然有一點效用,可與此同時,也反過來進一步坐實了某種言論,使得這種動搖進一步蔓延了下去,而且是雙向蔓延——首先是一部分算是中產之家的老百姓猶猶豫豫,也嚐試跟隨逃亡了;其次,黜龍幫內部一些無恒產的兵員和幫眾,以及降人也開始動搖起來。


    流言在彌漫,生產和文化活動在畏縮,人心在動蕩。


    這種情況的發展,即便是張行都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應對艱難起來。但很快,一夜煎熬後,他還是咬牙追加了命令——乃是說,加緊在邊界上巡視,搜羅逃人,而逃人中,但凡攜帶製式軍械繼而甲胄者,一律逮捕,然後帶回濟陰城充為勞役;而懷疑是黜龍幫成員的,驗明正身後,一律帶回濟陰城,刑殺示眾。


    反過來說,如果是小民百姓攜家帶口離開,倒是不用擔心什麽了。


    不過,即便如此,張行也有些憂慮,乃是反過來害怕權責大增的張金樹部在這個過程中擴大化,導致對無辜的殃及。


    可他一個隻會嘴的,又有什麽法子呢?


    也隻能倉促的叮囑張金樹一番,並讓賈越帶領自己的親衛部眾套娃式的去監督張金樹部了。


    隻能說,整個三月的上旬和中旬,天氣固然驟然暖了起來,田間的粟苗也一節更比一節高,可張行與黜龍幫三郡之地的人心之煎熬,同樣不比田間的粟苗竄的慢。


    這種情況,在三月十八,徐州大營正式出兵的消息傳來後,達到了一個頂峰。


    消息傳來,張行表麵上穩如老狗,號令不斷,讓部隊按計劃收攏匯集,並公開宣稱濟陰城與鄆城雙雙堅不可破,但心裏卻已經徹底慌亂……因為小周並沒有確切信息回複。


    此時此刻,按照哨騎和杜破陣傳來的訊息,官麵上的徐州大將依然是司馬正,後勤依然是指向了濟陰,而率先出來向西移動的,卻是一個區區中郎將,喚作麻祜的,領著四五千兵,充當先鋒。


    換言之,杜破陣也沒有小周的訊息。


    局勢糟糕了到了極致,但張行除了繼續被動等待信息明了,別無他法……真的是別無他法,他中間去問了一次張世昭,後者也隻是強調“一縣之文書”,然後真的就去處理濟陰城的庶務去了。


    不過很快,隨著時間來到三月下旬,一個好消息陡然傳來,緩解了這種煎熬。


    但不是徐州方向,而是鄆城方向——鄆城那邊的張須果撤兵了,多達兩萬餘眾的齊魯兵馬呼啦啦扔下了鄆城,折返回了齊郡。


    消息很明確,是李樞的計策又一次奏效了,程知理根本沒有費多大力氣,就說動了孫宣致和高士通兩個大首領。


    這是因為河北方向的河間與幽州大營的官軍也出動了,孫高二人根本不敢過河回去,隻能嚐試在南邊打開局麵。與此同時,已經連續兩次被張須果大敗的知世郎王厚也找到了這兩位河北大頭領,在王厚和程知理協力勸說下,孫高二人分兵五萬,再加上王厚的殘兵敗將,合計八萬眾,再度聯軍西進,壓入了齊郡境內。


    後院失火,張須果也沒有脾氣,立即掉頭撤兵。


    撤的幹幹淨淨。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氣氛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好像張須果的命門已經展露無疑,似乎隻要不斷撓他之後,他便進展艱難。


    事情紛紛雜雜,消息與拜訪者來自於四麵八方。


    也就是鄆城方向的好消息抵達濟陰城第二日,黜龍幫首席魏玄定也在濮陽分舵的副舵主關許的護送下一起南下,從河北折回,來到了濟陰城中。


    他給張行帶來的,就絕對不算是好消息了。


    “幽州-河間一起動了。”魏道士風塵仆仆,直達張行所居郡府後院,見到後者後,算是開門見山。“幽州大營出動了不下四萬人,分兵八位中郎將,分路掃蕩,薛常雄從河間出兵兩萬餘,居中支援調度,明顯是準備掃蕩幹淨整個河北。”


    “河北現在有多少義軍勢力?”張行一陣頭疼,趕緊來問。


    “大大小小十七八家。”魏道士想了一下,給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數字。“但說來奇怪,根本沒幾家成氣候的,強的半郡之地,弱的連個城池都沒有,隻能占據山穀林澤……便是孫宣致和高士通兩人,過河前也沒有打下過郡治,反倒是過河了才起勢……也不曉得怎麽回事?”


    能怎麽回事?反動勢力太強大唄!


    張行心中無語,嘴上卻耐心解釋:“河北雖然人心最反大魏,但反過來說大魏也一直沒放鬆河北的管製,幽州大營、河間大營常設不說,還有鄴都,還有汲郡、河內,還有太原、上黨對河北的居高臨下,甚至那個皇帝都南下江都了,還不忘派薛常雄北上……”


    話至此處,張行稍微一頓,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說其他郡國裏,往往還有一些頂尖的河北名門世族,比如清河崔、渤海高、範陽盧,他們不下定決心來反,州郡是不可能被撼動的……而這些人連我們黜龍幫都看不上,遑論其他了。”


    魏道士思索片刻,重重點了下頭:“就是這個道理。”


    “能撐多久?”張行繼續來問。


    “不好說。”魏道士回過神來,失笑以對。“看薛常雄和李澄想剿到什麽份上了……若是必然要抓到十八個匪首,說不得能剿兩年;而若是隻要盡量掃蕩州縣城池,隻怕秋日前便能了斷。”


    “掃蕩完了,會南下嗎?”張行認真追問。


    “十之八九不會。”魏道士連連搖頭。“薛常雄有聖旨,統攬河北剿匪事宜,幽州李澄父子自然不服,據說跟太原你嶽父有了些聯係;而李澄部屬中的本地人以一個姓羅的為首,又投了薛常雄……兩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亂做一團、鬥做一團,隱隱都有將河北劃為私地的意思……這種情況下,別說他們不會過河南下了,便是徐州軍北上怕是都要被他們火並的了。”


    張行鬆了口氣,但旋即意識到哪裏不對。


    果然,魏首席空隙冷冷來笑:“所以,咱們事到如今還能指望著入河北而避鋒芒嗎?依著我看,與其指望河北,倒不如準備好讓澶淵的牛達跟蒲台的那幾位早些撤過來為上!”


    張行沉默片刻,認真以對:“本意是要借河北、河南互不統屬,浮大河求條生路的意思。”


    魏道士也覺得自己這番作態過於無趣,便稍作收斂:“據說鄆城解圍了?”


    “李公是有些能耐的。”張行有一說一,言辭誠懇。“他揪住了張須果的兵馬都是本郡自募自招,不能放下齊郡安危,已經是第二次後院點火成功了,而張須果空有強軍銳將,卻也隻能被牽著鼻子走。”


    “李公當然是有能耐的,但就怕能耐太大。”魏道士到底是個心裏藏著醃菜壇子的,實在是沒忍住。“兩次在前線拯救危局,不戰而屈人之兵,你就不怕他威望過大,徹底拿捏了前線大軍和幾位實際掌兵的頭領?”


    此言一出,一直沒吭聲裝死的關許終於抬頭,與對麵坐著瞎聽的閻慶對視了一眼。


    “我怕什麽?”張行絲毫不以為然。“且不說眼看著時局要艱難,大家要同舟共濟,便是他真的靠威望拿捏住了東線,說的好像我沒有在西線做出事來,同樣拿捏住人心一樣……我不信這半年我做的事情,沒有半點效用。”


    魏道士和後院內其他兩人齊齊一怔,各自無聲。


    而片刻後,還是魏玄定壓低了聲音繼續來問:


    “所以徐州來敵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張行實話實說。“我隻能說,我盡力去做了,但眼下隻能等消息,然後隨機應變。”


    魏道士點了點頭,倒也沒追究,便要起身。


    張行也趕緊起身相送,驚得關許和閻慶也各自起身。


    “不管如何……”


    魏道士站起身來,卻又立定不動,而是緩緩開口。“張三郎,正如你剛剛所言,這半年你在西線也是做出事來的,我不知道別人如何,我自然是看在眼裏的,而且咱們對河北世族的看法是天生的對眼……所以,雖有些不快意,也稱不上被你拿捏,但還是願意敬服你三分的……那真到了一定份上,你要如何決斷,我必然是支持你的。”


    張行難得一怔,然後緩緩點頭。


    關許聞得此言,似乎也要說話,但他自己大概也曉得他到底是個降人,而且地位差了許多,須牛達領頭才合適……更重要的是此時表態,未免有些跟風之意,所以隻是沉默行禮離去。


    魏道士走後,張行心中稍安。


    畢竟,這種心理上最難熬的時候,一個嘴賤但毫無疑問的智謀之士來找你表態支持,總是讓人有些振奮的。


    訪客繼二連三,僅僅是又隔了一日,馬平兒與王雄誕便出現在了張行眼前,並告知了最要緊的徐州方向新情報。


    消息總體上是好的,但不能說是全好,正如周行範此行徐州-江都總體上是成功的,但也沒有盡全功一樣——徐州大將,名義上依舊是司馬正,但實際上變成了韓引弓。


    以粗暴勇烈聞名的後者以副將的名義,正式從徐州出動了一萬五千餘的兵力,加上先鋒的五千眾,總兵力和動向完全符合之前的認知。


    這讓張行稍微心裏落了一塊石頭。


    但還不夠,因為司馬正依然還在徐州,這意味著他隨時都會重新獲得信任,隨時都會帶兵出來,甚至直接發揮主觀能動性,改變大局;而且韓引弓明顯也不是個善茬,人家到底是李定的小舅舅;最後,小周也被捉到了,隻不過是被來戰兒發現蹤跡,搶先保護性的逮捕了,但逮捕終究是逮捕,跟他主動逃入來戰兒府中不是一回事。


    局勢愈發混亂。


    隻能說,目前暫時避開了最惡劣的情況而已。


    而也就在張行的心情說不清楚到底是更加煎熬還是得以微微緩和的時候,因為徐州大軍的出動,以及濟陰開始正式集合部眾,外界那裏,反而更加緊張……孟山公和王公公也都忍不住依次來訪,重申之前的盟約。


    與此同時,隨著部隊正式收縮,逃亡現象也越來越多,牽連的級別也越來越高。


    “我實在是沒想到,但也真沒驚訝……”白馬城北的白馬渡軍營內,徐世英看著眼前的人,神色複雜。“隻是例行一問,周頭領、周郡丞,你為何要逃?”


    前東郡郡丞周為式,在營帳內哆嗦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來對:“其實就是覺得,黜龍幫從未把我當自己人,而朝廷的德性誰又不知道?所以事到如今,隻能嚐試搶在朝廷大軍壓境前逃出去,才能有一線生機。”


    “你的一線生機在我!”徐世英長歎一聲。“最起碼此時在我。”


    周為式沉默了一下,然後俯身下拜,誠懇出言:“請徐大頭領賜我一份生機!從今日往後,我周為式鞍前馬後,必將傾力來做報答。”


    徐世英點點頭,站起身來,就在軍案後抬手一指:“現在,立即回城做公務去,我隻當今日抓到的不是你……”


    周為式長呼了一口氣出去,便立即轉身往外走去。


    孰料,徐世英居然也緊隨其後。


    這引得周為式大為緊張。


    “我不是跟著你。”出得外麵來,徐世英平靜解釋。“我本就要去一趟濟陰,去找張龍頭托付個身家性命……本來,我是準備等牛達去找張龍頭拍胸脯後再去的,畢竟是人家是心腹,我不好先去,但牛達不上道,我便隻能當仁不讓了……老周,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習慣了不戰而降的,我也不是什麽英雄豪傑,可若要我望風而逃,總要讓我輸個心服口服再說。何況,眾誌成城,未必沒有個好結果吧?!”


    周為式隻能點頭,心中卻如一團亂麻。


    生死成敗,誰說的清楚呢?


    ps:感謝新盟主fffstop老爺、言堯山老爺、小魚老爺、星辰依然在上鐵甲老爺、不響丸辣老爺、李華同學、高冷鳥老爺、飯團西瓜老爺、白菜老爺、timothyj老爺、平蹤俠隱老爺、火火老爺,以及王律的上盟……感謝大家的份子錢。


    慚愧。


    然後例行獻祭一本新書《開局土木堡,大明戰神有點慌》……大明戰神朱祁鎮的逆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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